第1章春夏秋冬
第16節上篇(16)
謝妃身子骨差到什麼程度我事先還是估量不足,笑傷身子一病竟三日不愈,老嬤嬤擔心,嚴禁我出門,好好的日子又被圈在了內室,好生無聊。我這才後悔不該那麼嘲笑李娘娘的,可當時可讓我怎麼忍?那場面,嘖嘖,再來一遍我還是會笑場的……
也虧的這三日禁足,我這顆不濟事的腦袋終于想起另一件太重要的事——我還答應了謝妃,照顧她的嬌兒呢,可是,那兒子哪去了?
先前十六絕是說了讓我病好後看看那孩子的,可自從他不來薇華宮以後,我太過安逸懶惰,沒想起追問,此事也就此擱淺。
我突地從床上坐起,嚇了老嬤嬤一跳,趕緊問︰「娘娘怎麼了?」我拽著她︰「我,我兒子現在在哪?」
這麼長時間我才想起,自覺實在愧對早死托孤的謝妃,一時間急得汗都下來,即便是知道那是皇子,不可能受什麼虐待,但孩子沒在我眼前便總覺得交代不過去。
老嬤嬤倒是松了一口氣,安慰我︰「娘娘放心,奴婢打听過的,陛下找了最好的乳母,又將自己的寢宮偏殿僻出來給皇子住著,就近照顧的很好
算他是個有良心的爹,默默念道。想了想又不好,答應照顧兒子的是我,如今我只是得了一個「兒子很好」的消息,這算不得我守信。
從床上起來,穩了穩發顫的手腳,收了一貫的溫柔隨性,定定道︰「嬤嬤,我要過去看看!」
老嬤嬤畢竟是奴才,我若執意如此,她違拗不得,一路細聲勸解︰「陛下寢宮沒有宣召輕易去不得,娘娘何苦?奴婢知道娘娘愛子心切,但也不急在這一時,何不等奴婢先去稟報陛下?這萬一觸怒陛下可怎麼辦……」
我是憋著一口氣,生怕停下便再也走不動了,一路小跑似的奔到皇帝寢宮時,老嬤嬤還沒嘮叨完。一頭扎進去便有侍衛攔我︰「哪宮的娘娘?可有陛下宣召?」
喘著氣,眼前有些發花,沒看清是幾個人,只顧厲聲道︰「薇華宮謝妃,來看自己的兒子!」畢竟一屆四季神尊,威嚇小小侍衛的氣勢還是拿得出的,大概我臉色太差平添了一股恐怖,這幾個侍衛駭的諾諾的不吱聲,面面相覷。
沒空與他們耗著,撥開一條路擠過去,腳下已有些飄忽不穩。老嬤嬤攙著我,嘆了口氣︰「娘娘,是左偏殿
內室靜謐,略有一股女乃香飄在空氣里,擺設的東西沒有任何能傷人的邊角,地上都鋪了厚厚一層毯子。一個二十上下的女子急急走出來,邊走邊低聲斥︰「皇子剛睡著,誰這麼……」待看見我,愣了一下,跪在地上,她看我穿戴只知道比她尊貴,卻不知道我什麼身份,便白了臉色,不知該怎麼辦了。
我這兩條腿忒不爭氣,全身的重量都得靠六十歲的老嬤嬤支撐,喘勻了這口氣,勉強出一個微笑︰「你起來吧,別緊張,我只是看看自己的兒子
她趕緊磕頭︰「謝飛娘娘千歲,皇子剛睡著,在,在里屋
站了一會,身上的寒氣散了散,老嬤嬤扶我進去,窗上半掩著簾子,有些昏暗,好在那只精雕細琢的小床擺在最顯眼的地方,看的很清楚,不知裝了什麼機關,正自己一搖一搖的輕輕擺動著。
走過去,這才算是第一回看見自己的兒子——毛也沒長齊的小肉蛋,裹在織棉軟被里,粉粉女敕女敕的看著便招人憐愛。睡夢里小嘴不歇著,這是夢見好吃的了?兩只眼緊緊閉著,真想弄醒他看看這眉眼是不是如他父皇一般的……動人心神。
想伸手模模又不敢,我這兩只爪子抖得厲害,生怕戳壞了這小東西。我呆呆看著他,腦子里卻著了魔一般全是十六絕那天最後看我的那個眼神,很不合時宜的記起那抹隱約的眼光是在什麼地方看過——當初在地府送別秋冬二神時,我問秋神︰「後悔嗎?」秋神垂首不知是哭是笑,聲音依舊清冷︰「後悔
冬神蒼白了臉孔,一向剛毅魁碩的身軀突地顫抖起來,猶如瞬間干枯的殘葉幾乎摔倒,那時他眼里的最後一點光采,一如那天的十六絕。只是冬神的太過**明顯,他卻掩的朦朧模糊。
其實當時冬神的眸光也只是一個瞬間,因秋神又抬頭向他︰「若是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可多些時日相守啊……」他說的無力又無奈,冬神卻重生一般,連喝孟婆湯也跟喝瓊漿玉液似的,高高興興投胎去了。
這二人拿我當笨蛋耍了一把,我扭身就走,若不是冬神那個眼神太過刺人心痛,誰還記得他們?
現在想起來……怎麼就這麼相像?怎麼可能?我活了太久,腦子里裝的東西太多,都記得混亂了吧……
我驀然覺得頭痛,這痛覺不知從何處升起,像是腦海里涌出,一點一滴的滲出,游遍了整顆腦袋,最後聚集在太陽穴,又「 」的一下爆開,痛的我呼吸都忘記,眼前全黑,自己的手腳在哪也找不到了。
這頭痛我既熟悉又陌生,三千年前從鴻蒙睡醒,幾乎隔天就這麼痛,後來漸漸的就好了,時又千年,所以陌生了。
它這麼突然興起的痛,我也很是不習慣,勉強往後退幾步,要暈倒也摔遠點,別壓著小東西。倒下去前,眼中又茫茫有光,形影繚亂重疊又散開,耳邊轟鳴听不清都是什麼聲音,仿佛是一聲「清靈……」遠遠傳響,似嘆似哀。
身後是鴻蒙混沌一般,跌進去不痛,五覺具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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