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春夏秋冬
第33節下篇（3）
我當年對自己的封印剛被儆尤逼破，玉帝縛仙符又剛除，身上正是虛弱時候，雖有不適卻只得忍著。跑了一趟命格的府邸，果然見他和掌劫兩個在喝酒，拉了他就問︰「神康皇帝的兒子，命數如何？」
命格哭喪著臉︰「哪個不長眼的敢驚動上神？」
「命數如何？」這是我第二遍重復，命格你可要把握機會。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他一歲上父皇突然失蹤，有鄭王謀國，夜夜遣人刺殺，若熬過了，便是一世明君，若熬不過……」
「怎樣才算熬過？」別和我廢話，本尊現在最是容易犯錯。我迷了眼看他，他才吞吞吐吐道︰「鄭王若卒，再無旁人能即位，自然百官擁戴……」
好得很，我做決定一向果決，決不拖泥帶水，此時也是一般。搶了他的命格冊子看了兩眼，扔下便往凡間去，身後他叫︰「神尊慎重！亂了因果須得盡數歸還，不是游戲！」不必你說，我自是知道的，可我答應了別人，就算賠上世世輪回，又怎能反悔？其實我也很是無奈……
到下界時，已是這一年冬末，江山蒼茫銀蛇蠟像，萬里白皚千堆積雪，看得人心曠神怡，我卻只覺眼前暈花。駕著稀疏的雲，搖搖晃晃落在皇宮里時，是一頭栽下去的。
有人向我伸手，我扶著他站起身說了聲謝謝，這才有功夫瞧這人是誰——果然不出所料，他急著從我面前離去，也是為了他兒子的事。若不想壞了因果，還要圓滿解決此事，天地間便只有九花、儆尤和我，九花想必又入了輪回，他在此是應該應份。
若換了別人，此時大概要甩手走人，可我性子里就有這麼一點死較勁，我自己也十分厭恨——自己答應別人的事，沒有再讓另一人轉手代理的道理。
我這正恨自己，儆尤嘆了一聲道︰「你到底還是來了他低頭默默看我，眼里有些東西，我能讀懂卻完全不想去讀，因那是一個我徹底不熟的人，與過去的十六絕乃至更早的妖主皆不一樣。沒了輕佻肆笑，多了……我十分不慣。
屋里有「 嚓」一聲，驚得我一抖，甩開他穿牆過去，見地上一個青花碗碎成幾半，灑了一地黑汁，滿是沉郁郁的嗆人藥味。床上坐了一個女子，乃是賢妃，彼時正橫眉冷對下面一個太監。太監我也是認得的，他敢踩本尊的手指，我須得記他一輩子。
賢妃瞥眼看地上碎碗，滿面寒霜︰「你要給太子喝什麼？」老太監雖低頭，卻沒有一丁點恭敬的意思︰「是鄭王朝貢的西域靈藥，小孩子喝了可強健身骨
「哦？張公公可要想好了。若太子喝後身子倒不好了，鄭王可是要把你交給天下人公審的屋里光線昏暗，別人看不清我確是看得見的——賢妃雖面上鎮靜如常，可她那撫在床里襁褓上的手，卻抖得厲害。
過去見這女人，她一向賢良淑德，就連挑撥謝妃和十六絕，她也是親身試法，身在其中傷人先傷己的。故而我從無機會體會命格所謂「小心賢妃」的謹慎提醒。這回才知道賢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雞皮褶子臉奉了鄭王之命，毒殺太子，賢妃只是一個女子，困守宮中竟以獨木支撐稚齡太子。無論她行的什麼手段，挑撥或是陷害，她的德能都可見其一斑。
老太監果然變了臉色，扭身就走。賢妃抿唇等了甚久，忽然間抽空力氣似的癱在床邊，頭上發飾凌亂，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蒼白臉色。
儆尤在旁一言不發，仿佛是個最認真不過的看客，我心里忽的一腔怒意，與他道︰「你臨蹬仙之前，就是這樣安排的後事？」他依舊不動，我心里更氣︰「那是你兒子！」
儆尤轉過臉來，真個是面無表情，我被他看的發慌，他眼里才泄出些陰沉模樣︰「我還以為，他是你兒子這話听著很奇怪，好像我搶他兒子，又好象他其實很不在意他兒子。
我剛要問個究竟，他卻揮手，仿佛極是疲乏︰「算了，此是我之過，蹬仙前原是安排好的，可是……後面的事自有我再安排，先送你回天上去
他拉我的手，真是一點也不見外，拽了我就走。對付他這種有些身份的人又不能隨便劈雷，我唯有用力掙扎，可他拽的太緊，到了半空里仍掙不開，我真想咬他一口。
我看儆尤那只白淨淨的手看的出神，他卻好似十分了解我，低笑道︰「想咬就咬吧，只是……你若不好好的回去，我便把小四帶天上來給你作伴
「小四？」誰？儆尤嘴角牽出一個微笑︰「前太子家有一個，鄭王家兩個，宗族排行，他第四。我蹬仙時候還沒來得及正經取名，不知道叫什麼
瞧瞧這爹當的！我嘖了一會嘴才想，不對啊，他這是那他自己的兒子威脅本尊我？若小四真的來天上，哪怕只是一會，他的命格一亂，補救也難！偏偏我真怕這威脅，這算怎麼回事？
氣悶的空檔已回到四時府，大門前兩個面紅耳赤的人——天斥抱著我家孟于，孟于正死命亂踢。儆尤笑了一聲，把已經呆傻的本尊領過去，道︰「兩位好興致啊，這光天化日萬里風光的，四時府門口比往時熱鬧出多少去？」
那兩人極默契︰「干你何事！」儆尤挑眉，把我撂倒門口︰「幫我照顧這個一會，若出了什麼插錯……」哼了一聲，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似笑非笑而去。
我總算回神，孟于已徹底熄火，我看他那副默然模樣，來不及哀嘆，只有仰天，心里復又咒罵春夏秋冬那四個東西。果然是惡疾傳染，禍害遺千年，我這四時府遭的什麼劫數喲……
正好白夜搖曳出來，我正如驚弓之鳥，叫她︰「站住！干什麼去！」她媚眼如絲︰「找男人去杰杰怪笑乘雲無蹤。她這話若是平時，必定慪的我半天氣不順，此時听了卻甚是順心順耳——她雖是個不正經的，但好歹還算是個正常人。
我喘勻這口氣，孟于耷拉著腦袋橫在門前，這意思明白的很，不讓我出門。天斥瞪兩只牛眼敢怒不敢言，這真是有趣了，若不是本尊這里急著有事，必定好好出一口惡氣！
我不動聲色，與孟于道︰「命你打他一頓，劈夠一百單八道紫雷，再回來復命轉身回府，天斥怒吼︰「憑什麼！」我心情甚好，給他解釋︰「憑孟于是我家的
終于听天斥暴怒︰「我的！我的！」又听孟于大喝，委實惱羞成怒，瞬時陰雲飛來，雷聲滾滾。我心下盤算，等我四時府的大門塌了，我拿著賬單去找他爹奉天大神，不知他娘郁音上神又會劈他多少紫雷？
真是，嘖嘖，大快我心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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