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春夏秋冬
第39節下篇（9）
火龍沒了龍筋便留不住龍身，必得轉世輪回去才能活命，即為凡人，也就逃月兌了千年天劫。我拼了自己老命，醒來時都咳著血，不知鬼君是否滿意？不滿意也沒辦法，我就這麼大能耐……
孟于寒著臉守我床邊，端藥送水不假人手，可見我這回傷的確實不輕。連白夜那個女人都收了一貫嘻笑，守在我房里不肯出去。
我倒笑他們︰「怎麼？怕這是見我最後一面？放心，憑你們兩個，是決計氣不死我的孟于白夜都橫眼 我，我這才知道這回真不是玩笑，縮了脖子︰「別這麼看我，我害怕……」
白夜見我裝弱小，大翻白眼︰「你現在知道自己害怕？你自己挑了火龍龍筋時候是何等威風神勇？你看看你自己吐的，一個上神能傷到吐血！怎麼不害怕？」
這可是千年來頭一回見白夜疾言厲色，我一時愣住，孟于把藥碗摔在桌上，道︰「神尊定是看儆尤神君在，才敢那樣無所顧忌！誰曾想，那個混蛋……」
「這混蛋怎樣？」奕奕然進來一人，白夜孟于臉色大變，連我都不顧了，白夜道︰「我去看看鬼君什麼反應逃了。孟于拿了碗嘴上不饒人，氣勢卻沒了︰「神尊別和不相干的人多耽誤，早些休息，我去看看藥走了。
剩我一個半死的病人待客，你們這是安的什麼心……
一時無話，我不得不陪笑︰「神君請坐我指的是椅子，他卻坐到床邊，僵了半晌，我險些睡著，才听他道︰「這混蛋反應太慢，害你受傷，罪該萬死！」
他聲音雖輕，卻一字一句咬的清楚，仿佛含著恨，說到最後已听見磨牙。我躺著只得見他一個側面，長眉斜飛隱隱帶著煞氣，微垂著眼瞼看不清眸光。
他是在自責，很是真心誠意，我無端覺得他的樣子很可憐，雖背影挺直，卻明顯讓人覺出一陣無力淒涼。我張了張嘴，剛說道︰「儆尤神君……」
他便突然受了什麼刺激般，轉神壓過來狠狠抱住我︰「不是儆尤神君！是儆尤！是儆尤！」這是……糾結的什麼？「是當年的儆尤！」
我身上忽的出了一身冷汗，冷冷道︰「儆尤神君，放開
他抬眼與我對視，距離這樣近，我卻知道其實隔著千山萬水。半晌，他終抵不住我的堅決，眼中的愴然淒涼已掩不住，聲線顫抖︰「你當年就這麼決然……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解釋？」
我的性子只是懶惰，不是傻，故而今生種種我看在眼中，明知道儆尤想干什麼，但我不予回應，原想著他日久就淡了，沒什麼可分說的。卻沒想到有今日一變，想嘆氣卻被他壓得氣也喘不過來，他這樣執著，我便要好好勸他了。
「儆尤神君，你已十世輪回，經歷不知凡幾，那些事還是看不開麼？」
「我十世輪回，經歷凡幾，只讓我看出，你當年對我，是一片真心，我負心無情傷你太深……」
「既然如此，你也該知道，你現在只是想還我情債——那我這個債主說，不要了，不用你還了，你是否可以釋然了？」
他像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不是那個意思！我……我……」
過去現在一向能說會道八面玲瓏的儆尤，竟啞口無言，可見我最近功力見長了。他趴在我身上，哀求一般︰「讓我解釋……」
我也很無奈，推他︰「好，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定定看我，我卻疲乏太甚，拳身欲睡。他從他來到天機宮前開始訴說，講故事一般，敘述方式極詭異，仿佛我們兩個皆不是事中人。他說我當年的痛，也說他當年的無覺，我昏昏欲睡，卻怎麼也睡不著。我翻身向里，盡量不听，但又越發清楚。
「……我這樣說你可能不信，但你抽出自己天命那刻……我是真的……知道你，你才是我心里那個……」他原本平平靜靜，說道這里卻控制不住的發抖。
儆尤妖主，十六絕皇帝，中間九世他也是官宦豪俠，從來冷靜自恃，從容不亂，今日在我身後竟放低姿態一至露出慌亂……
我依舊不動分毫，他想說的大概已說完，自覺沒什麼可說的了。一聲聲喚起︰「清靈……」我終于知道那多少個夢中，初時貓爪般最後利刃般的呼喚是誰了。
到最後他似嘆似泣，踉蹌出去，卻不知末一聲「清靈」像最後一點重量，壓垮了我眼角。白夜進來扶我起身，嘆道︰「你其實……」
我邊哭邊笑︰「我其實真的沒什麼了，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告訴我︰他明知道我是愛他的，竟一直利用我傷害我！最後在我心灰意懶時，又懂了他自己心中有我！」我上氣不接下氣，一直低吼︰「我自己清楚也就算了，他又來明明白白告訴我一遍，是在嘲笑我當年沒毅力等他，所以活該折騰成這樣？讓我情何以堪！」
我氣的咳出血來，擦也擦不盡，白夜嚇得度仙氣護我，我一把推開她要起身，真想回鴻蒙去一睡不醒！雙腿癱軟跌回床上，沒了力氣呆呆看天花板︰「放手吧……放手吧……」
耳邊听見白夜哭悸，另有人滿載了無奈不舍，太多情緒藏在一聲輕了的回復里︰「……好，放手……」驀然如一座高山壓在我心口，無數碎石刺出的痛一層負一層，直到我五覺具無，墮入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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