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番外篇
第56節春花秋實（13）
孟于者，從小長于書香門第，十六歲上遇見一個得道高人隨之入山修行，至今一千三百余年。這許多年間就算在人間被天斥折磨欲死也從不曾張嘴罵人，但他今日竟跑到四時府門前，當著左右十余個門衛仙將說出這種話來……
我只有那麼一瞬，被他眼中仿佛真情仿佛受傷的神情騙了，隨即緩過神來，端地控制不住剎那迸發的憤怒，月兌口就罵︰「放屁！」我眼角瞧得清楚，十余個門衛紛紛變了臉色，想看熱鬧又不敢回頭，斜眼偷看。
我的聲勢不可謂不大，天斥卻不為所動，反而齒縫里擠出話來︰「說！你是誰的！」我听他牙齒磨得「嘎吱」直響，這是要吃了我還是怎麼的？
其實他和我那點事，原是外人不知的，但今日他此話一出，難保悠悠眾口會不會猜測出什麼，他此舉不可謂明智。不過是耽誤了他和美人賞花，他竟恨到理智全無，恨到當著這些人的面找我算賬……
我心底是有些悲哀的，床地抵死糾纏的人，這一時竟如此遙遠。但這點悲哀轉瞬就被他下一句話擊潰，在胸腔里化作一股熊熊怒火，燒的我幾乎斷了心脈。他說的是︰「怎麼不說話了！你在床上不是叫的很大聲嘛！」
天斥，你可以在夜里辱我至死，但你不能當著這麼多人，在青天白日下說出這種話。這叫我覺得自己骯髒不堪，不配立在天地間，不配自稱為……男人。陽光下立著，恍惚的感覺渾身一陣陣刺痛，延伸進骨子里，痛的有些立不住腳。
我退了兩步扶住什麼東西，眼前發黑不能視物，凌亂的想——陽光里最容不得污穢之物，我一身腌，滿身腥臭，積年累月已是入骨難除……突然就暴露在陽光里，接受淨化時……果然是很痛的。
默默站著，兩耳也隆隆鳴響，最後痛入神識內海，靈魂寸寸碎裂之前我就已承受不住，月復胸里振動忽然嘔出什麼東西。待這東西吐出來，竟有一絲清明回轉，地上一灘血，不怎麼好看，是黑的。
眼前一個人，雖是臉色慘白，但表情卻極是豐富——慌亂至此，平日里的冷漠一絲也不剩，想扶我又不敢靠近，小心翼翼盯著我……這人是誰？
前一陣痛過，又有一陣悲哀漫卷過來，絲絲縷縷黑墨般浸染了整個心海，我默默感受著那浪潮一波一波沖擊靈魂，沒了力氣和它對抗，只有恍恍惚惚問眼前這人︰「你……是誰？」
這句話卻仿佛給力他極大的刺激，他幾乎暴跳如雷，身上的小心之意一剎那就被暴戾取代，連眼底都是黑色火焰，一把將我勒進懷里，咆哮道︰「你又忘了我是誰！我是天斥！我是天斥！我是你男人！你是我的！」
震得我神識內海都跟著顫抖，我終于記起他是誰了。我被他氣的吐血，痛過了，悲過了，稍稍定下神便又想︰神尊被人恥笑「掌管斷袖之情」一千年，應該不會在乎多出一個我吧？
何況，斷袖也要兩廂情願，我和天斥……他做到如此地步，此已是恩斷義絕！彼時我心里反倒忽然輕松了，既然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我便沒了顧及，何必再屈就于他？連**糾纏也可以省了。
他勒的我身上都痛，我推了推，沒推開一絲半毫，想苦笑又笑不出，只得道︰「天斥，你還想怎麼樣？」
「你跟我走！去神將府！」
「不可能！」
「你是我的！姚君再敢踫你，我就砸了地府！」
事已至此，你說這話，只會徒增旁人的誤會。我腦仁暈疼，疲累得很，只想回去睡覺，偏偏他不放手，我只有掙扎。由微微用力直到死命用勁，若不是他靠的太近我沒法伸展，老子的拳頭都要砸了上去！
儆尤神君牽著神尊回來時候就是這麼一副樣子，我當時已兩眼昏花渾身無力，單憑一股心氣和天斥爭執。直到耳里听一人笑道︰「兩位好興致啊，這光天化日萬里風光的，四時府門口比往時熱鬧出多少去？」
我氣的昏頭，月兌口而出︰「干你何事！」竟是與天斥異口同聲。待看清神尊滿面震驚，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整個身子都在天斥懷里，好一副唯美畫面。
儆尤神君大概還有什麼要事，顧不得送神尊進門，把她叫到我身邊，威脅我道︰「幫我照顧這個一會，若出了什麼插錯……」轉身走了。其實他最後不用那種眼光看我和天斥我也知道，憑我們兩人的樣子，這關系……真是不言而喻了……
天斥總算有些眼色，放開了手。
我剛剛想的雖好，但真相果真大白于神尊面前這一刻，我其實還是想死的——無論她知道與否，她都是我孟于天上地下唯一愛過的女子，從前雖也不曾有過什麼，但無關愛戀與否，到底我還在她身邊。如今天斥這一鬧，我與她彼此的距離竟剎那間遙遠至斯，她依舊不勝高潔，我卻墮落得滿身齷齪……
我低了頭，承受不了她眼中惋惜哀嘆的神色，默默等著她回神。方才儆尤神君的意思很明顯，叫我看住她不許再出門，我也能察覺的出她現在仙力微弱，不論如何都不適合出去亂逛，只得橫在門前把她攔在里面。
中間白夜穿過這三個人，毫不覺得氣氛詭異，樂呵呵的出去玩樂。隔了半晌，神尊忽然嘆了口氣，猛的探手把我拽到面前，喊道︰「孟于！命你打他一頓，劈夠一百單八道紫雷，再回來復命扭身回府去了。
天斥大怒︰「憑什麼！」
神尊的心情轉變太快，這一時已雲開見日，尾音像是唱歌︰「憑孟于是我家的！」
若不是我還橫在那里，天斥幾乎暴跳，他一屆將軍，身上殺氣不受控制時端地是縱橫無忌︰「我的！我的！」
我被他這四個字驚得如遭雷劈，天斥，你當著什麼人的面辱我都可以，我都不想和你計較了，但唯獨神尊面前，你若不給我留一絲顏面，我必讓你血債血償！
集雲聚雷，默默劈了他六十四道紫雷，他雖不曾還手，但我心力枯竭體力不濟，就此再也劈不下去，又嘔出一灘心血，倒在自家門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