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世子妃 第十章 阿九少年

作者 ︰ 晴天隻果

君羽再次回到後院時已然暮色昏暗、月色上弦。她和黑衣少年去找了劉總管。

郎中仍舊在前院,順便將她月兌臼的右臂接了回來,夾上了夾板撒上傷藥,黑衣少年的腳趾郎中也幫著重新包扎起來,抹上藥膏,郎中叮囑了她半月不要使用右臂,也向黑衣少年一再強調不要輕易下地走動,而後,君羽向劉管家道了謝,又拿了些金瘡藥回到了後院。

房內孩子們的傷口已經被包扎好,齊齊的躺在了榻上,隔壁屋的孩子知道了強子的事情,也都跑到了他們屋內,悲傷地與榻上少年們談論著曾經強子對待他們怎樣的好。

不多時,今夜的晚飯在君羽進入房內不久後被送來了後院,每人除了既定的一碗粳米飯外,竟多了一碗菜葉、一個燒雞,孩子們吃的歡樂,君羽卻寧願希望仍舊是一碗雜飯,而強子可以活生生的站在眾人面前。

這個社會的制度就是這般的深入人心,剛剛還在懷念強子的眾人,因為一頓豐盛的晚餐已然開始忘記了那個真誠淳樸的黝黑少年。

麻木是所有王朝最大的弊端。

晚飯後,眾人都躺在了榻上,孩子們仍舊在談論著晚餐的燒雞是多麼的美味,小胖子同君羽在說著話,黑衣少年靜靜躺在那邊也在細細听著。

小胖子拽了拽她衣角,附耳到她身邊,指著黑衣少年那側輕輕開口︰「大哥,他這麼長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話,該不會是……」

君羽猛地坐起身來,想起剛才前院那郎中說過的話︰「他喉嚨受到過一定的損傷,說話的聲音會變,但應該是可以說話的

小胖子慶幸道︰「那就好

想到此,君羽轉身面朝黑衣少年,定定凝著他,緩緩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黑衣少年蹙起眉,想了片刻,搖了搖頭。

「不知道、忘記了、還是不想告訴我?」

黑衣少年搖了搖頭。

她皺了皺眉頭,想起那枚魚形環佩,伸出手指,輕輕指了指他脖頸,「這個東西,你還記得嗎?」

黑衣少年聞言,似乎一怔,順著衣衫外側,模了模前襟,隨即搖了搖頭。

君羽崩潰,斂下心神,開始一個一個問道︰「你是忘記了自己叫什麼,對嗎?」

黑衣少年抿起唇角,點了點頭,伸出手指輕輕指向君羽,而後又指了指自己,小胖子見此問道︰「你是說讓大哥給你取個名字嗎?」

黑衣少年重重點了點頭,而後直直面對她半響,君羽細細想了想,輕緩說道︰「阿九,就叫阿九怎麼樣?」

長久安康,久久順遂,這個諧音的寓意好美。

阿九嘴角慢慢勾起,點了點頭,君羽知道,他這是笑了。

此刻,她想起死黨沐色說過︰「心里受到過嚴重創傷的人,會選擇遺忘掉自己最痛苦最傷心的經歷阿九的經歷,即使她一個外人看到那些傷口都覺得心驚,他親身經歷,心結怎會那般輕易打開,也莫怪他會失憶了。

夜色愈發的深沉,榻上的孩子們已然熟睡,君羽這時突然想起,今日那婢女手臂抓向風間離衣角時,她清晰的看到他緩緩頓了一下,明明他可以向後退開那婢女的,時間絕對夠用,可是他卻抬步邁向門檻,迎上了那婢女的動作,她一時想不通風間離如此做所為何。

如若他不這樣做,就不會被那婢女抓到,也就不必厭棄的月兌下外衫,如若他……君羽猛然眼前一亮,如若他不這樣做,那幫僕人也就不會沒有主人命令私自行動,他早就料到,納蘭景不敢明言,只會撕下示意僕人滅口,他也便借了這個機會懲治那幫下人。

他冷靜沉穩,沒有一絲急躁,言語間得當,如此也向納蘭景表示,他們即便是侯府也懂得自己的身份,不會越過一絲規矩,依舊是陛下的好臣子,而那兩人打了侯府的僕人,即便宋無湮是無心之失,但欺辱了他侯府下人,他便為她們報仇,送了那眾僕人每人一百板子。

如此也表示出,侯府不是那麼容易被欺凌的,小小年紀能做到如此,君羽也不得不嘆服。

明日,她和阿九就要到風間離身邊服侍了,不得不萬分小心為上。

而他,兩番救了自己的性命,這份情她記下了……

四月十四日,西涼邊城發生動。亂,西涼向大秦稱臣已久,納蘭帝早幾年將官員首腦都換成了自己人,而西涼舊臣也未被全部罷免,部分官員由中央將領轉為沒有實權的文職,這場動。亂便是由這些西涼舊臣集結所致,當然,仍有個別官員,依舊位極人臣,這就不得不讓所有人聯想,十年前大秦由膠著兩月到三日破城,是不是與這些人有關了。

不出半月,動。亂加劇,隨著西涼歸順大秦時間越來越久,昔日西涼將領愈發感念舊主的好,與亂軍一觸即發,迅速集結成一團,西涼內大秦管員也派了官兵鎮壓,無奈蚍蜉難撼大樹,動。亂絲毫沒有被舒緩,反而愈演愈烈,已隱隱危及大秦邊境。

這些年來,西涼地區一直不太平靜,但即便如此,像今日這般嚴重卻也是第一次。

急報如雪花般遞往汴京城,請求聖上平亂,四大門閥及其他世家連夜進宮商討平亂之策,一時之間,一派緊張,卻也紛紛按兵不動,隔岸觀火,那些世家將期望的目光放在了四大門閥之上。

四月二十九日,風間侯自請前往邊境平叛。

轉眼間,君羽來到這異世一個月了,她的手臂已然好轉,夾板也取了下來,阿九的腳趾也開始生新,穿鞋、站立和走路已經不再是問題,他的臉也不再腫脹。

君羽終于看清了他的面貌,墨黑的長眉,眼眸清亮,筆挺的鼻子,嘴唇薄削,隨著他輕輕點頭,縴長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顫抖,簡單的麻布衣衫,卻穿出了華貴的姿態。

而阿九似乎也偏愛,黑色麻布衣衫。

她卻不知,阿九通過一直以來的觀察,知曉了君羽對黑色的偏愛,也堅定了他自己黑衣的念想。

或許因著她和阿九的傷,劉管家並沒有分派另外的活計給他們二人,只是讓他們負責清掃風間離的院子,而君羽也並沒有服侍在他身側。

這一天,君羽同阿九剛剛將院內打掃完畢,劉管家急急跑來通知二人備馬,原來每月初,風間離都會到汴京城外普陀寺的藥泉泡上一泡,他自小體弱,從八歲開始就在外休養,十三歲才從神醫身旁歸來,而君羽在圍場見到他的那天,正是他回府的第一天。

他二人迅速將馬車備好,而後靜立于車前,這時,風間離從門口緩緩走出,他仍舊千年不變一襲白袍,劍眉入鬢,墨發未綰散在身後,已然五月的天氣,依舊抱著手爐,臉色微微蒼白,嘴唇有一抹不自然的殷虹,他抬眸掃過眾人,而後來到車前轉身進了馬車。

「你們二人也跟著去吧!」車簾蕩下的瞬間,一抹清冷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風間離一行人到達普陀寺時天已然擦黑,早有聞訊而來的知客僧在山寺前的亭子等候,風間離扶了君羽的手下了馬車,知客僧引了風間離眾人步行上山,這是對寺院的一種虔誠表示,君羽想起阿九腳傷,轉身向人群里望去,阿九站在人群里咧起唇角,迷了誰的眼。

到了寺門口,知客僧引了眾人來到齋堂,院寺用食清淡,吃的都是素菜,卻別有一番美味,飯後,風間離就離開去了後山藥泉。

有小沙彌為眾人安排了住處,而後,君羽獨自走出廂房,夜涼似水,寺內寂靜無聲,只聞還在修行的僧人敲著木魚的聲音,噠噠的響聲在寂靜的夜空傳的很遠。

她循聲慢慢走去,猛然從路的那一端走來一個身影,因為離得還遠,辨不得身形,腳步越來越近,她定楮看去,一襲絳藍衣袍,內嵌金絲花紋,溫雅異常,卻是夜凌軒,夜王府掌管著大秦的經濟命脈,可見財力驚人。

君羽本想著假裝不識他身份逃走,夜凌軒已經發現了她,只听他緩緩開口道︰「是你啊」,她當下驚詫,看了看四周,那邊有輕輕笑聲傳來︰「說的就是你,圍場內的小少年她竟然認得自己,君羽也沒辦法在假裝不識,躬身一禮,開口道︰「夜小王爺萬安,小的君羽,多謝您那日救命之恩!」

「那獵人樂子我本不甚喜歡,而你的膽識我卻很欣賞夜凌軒笑著說道,聲音溫軟︰「想必你家主子也在此處吧,看來離世子每月初需到普陀寺浸泡藥泉一事卻是真

不論如何,他也間接救了自己的命,君羽心下想著這恩情她會記下。

而夜凌軒後面一句話,卻讓她當下心里驚訝。

侯爺自請平亂離去,風間離作為侯府唯一少爺,世人皆知他體弱,風間侯也已年邁,如今內正值其他世家擠破頭顱,想要打壓四大門閥,而讓自己上位,外西涼舊臣興風作亂,侯府空落,雖明著里沒有人動作,但暗地里會發生哪樣的勾當,卻已然不好估料,即便是當今聖上也依舊防不勝防,侯府就這麼一根獨苗,若發生變故,軍權旁落,那麼這汴京城也就要變天了……

君羽仍舊保持彎腰低頭之狀,夜凌軒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走神,右手捻起附近枝上花朵,放到鼻下輕輕一嗅︰「告誡你家世子小心而後,轉過身從側邊小路離開。

她當即會意這夜凌軒夜半來此,估計是來找風間離的吧,卻恰巧遇到了她。

看來即便那日宋無湮在侯府如此放肆,風間離也未對其表態,或許並非君羽之前猜測的那般,主要還是因為四大門閥雖互相防備,卻也相互依存,小打小鬧,各個家主當個玩笑也就過去了,若真有事情影響到一方安危,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就會抱成團,這也就解釋了四大門閥能盤橫在大秦如此之久,卻沒有沒落的原因了……

今日,夜凌軒來此,警告風間離小心安危,也恰好驗證了君羽此刻的猜測。

看來,不論任何朝代,權力頂端的門閥必盤根錯節,而強子卻犧牲在了這落後制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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