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離鄭東十來米的地方,趙子清一臉不耐煩地靠在車子邊兒上,挑著一邊眉頭瞅他,那神情,活像是在看攪亂了一鍋粥的老鼠屎,嫌惡之情溢于言表,差點兒沒讓鄭東覺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用來被嫌棄的。《》////
鄭東就是在叛逆的青春期里都沒有被人那這種嫌棄的眼神看過,當即也有點惱,擼把擼把袖子就準備上去了。
可還沒有等鄭東把心里憋著那股火給發出來,趙子清就站直了身體,他看著鄭東說︰「張明哲,你可真能耐。」
明白人都知道趙子清這句話不可能是在夸獎人,鄭東雖然偶爾的腦子缺根弦,但是話里頭的好賴他還是听得出來的。
鄭東能開開心心地活這麼多年,自然和他本身的阿q精神是分不開的,反正趙子清嘴里喊的是張明哲又不是鄭東,管他好些。
「就我離開這麼一會兒功夫,你都能把自己弄上微博的話題人物,我該說你長本事了呢,還是該說你越來越缺心眼兒的好?」
不都一個樣兒嗎?鄭東月復誹。
趙子清這話里邊,好些東西都是鄭東听不明白的,不過他確實也沒覺著自己有什麼錯,當下就想反駁幾句的,但是趙子清根本就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數落,听得鄭東都有些發懵了。
不就是從醫院里邊兒跑出來了嗎?不就是跑出來的時候連個招呼都沒打嗎?多大點事兒啊就這麼嚷嚷嚷嚷的,我又不是該給你這樣氣受的,合著我換了副皮囊還真就里外都不是人了?
鄭東心里不服,臉上自然也就沒有跟著擺出什麼虛心受教的表情來,鄭東臉色不好看,趙子清的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兩個人就這麼卯上了。
「你知道你上次在片場上打人的影響多惡劣嗎?我這段時間是沒有讓你在公眾面前曝光,你心里有怨氣我能理解,但是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曝光了還不如窩在醫院里邊什麼人都不見來得好,張明哲啊張明哲,除了給我捅簍子,你能不能找些正經事情干啊我說?」
鄭東特別不服氣地看著趙子清說︰「我就是想回家了,我有什麼錯啊?是那些人非得追著我跑的,愣是讓我回了半管子血,到現在我手背還是烏青烏青的,我埋怨誰了我。跟他們說我不是張明哲,他們還不相信。」
「我說我是金城武你信嗎?」趙子清沒好氣地說。
「……」
鄭東顯然沒有理解這兩件事情有什麼必然的聯系,但是這不妨礙他理解趙子清的話里所包含著的譏諷語氣。
「我說了,我不是張明哲。」鄭東紅著臉梗著脖子,恨不能夠扒開趙子清的腦袋,把這句話給刻進去嘍。////
趙子清反唇相譏︰「我也說了,我就是金城武。」
鄭東︰「……」
得,完全沒有辦法交流。
見鄭東又被噎得沒有話,趙子清從車子里拿出了一個檔案袋,瞧那模樣,這檔案袋很有一點分量。趙子清走到鄭東的面前,把檔案袋拍在了鄭東的胸口上,還真就發出了一聲悶響。
趙子清說︰「說實話,我還是高估了你說謊話的本事,看看吧,看完這份資料之後,再和我叨叨,看看你是不是叫鄭東,‘關字加雙耳那個鄭,東南西北的東’。」
鄭東沒想到趙子清會拿這麼一句話噎他,眼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厚厚一沓檔案袋上了,根本沒有經歷和趙子清瞎掰掰。
就這麼一點威懾力沒有的干瞪了趙子清一眼之後,鄭東從他手里接過了檔案袋,飛快地解開纏繞著的白線,迫不及待地掏出里邊一只手拿著都有些吃力的資料。
里邊一溜的全都是叫鄭東的,下到剛剛滿月的,上到快要入土的,涵蓋了鄭東認知範圍內所能包含的所有年齡段。鄭東看到手里堪比國家人口普查調查小組里竊取出來的資料,嘴巴都快張成了o型。
說不定,什麼時候我想要一枚核彈,趙子清都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給我搞到手。這是鄭東在看到手里資料之後的第一反應。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很榮幸的,鄭東本人被列入「張明哲究竟是哪一個鄭東」最有可能候選人名單,並且高高地排在了前三位。
鄭東撇了撇嘴,一點兒都沒有為此感覺到自豪。
那是一張比自己印象中,更意氣風發,也更……放蕩不羈的照片。說白了,那就是一張完全不存在于鄭東的印象之中的照片。
鄭東是橫看豎看,就差沒有把照片給翻過來看了,就是看得這麼仔細,他還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照過這樣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瞧著不像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穿著筆挺的正裝。就這一點,鄭東就很是懷疑照片上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鄭東是個自由散漫慣了的人,不論是什麼場合,他從來不穿正裝的。
世界觀被建立起來,就是用來摧毀的。
看完趙子清給自己的資料之後,鄭東整個人都呆了,像是蒙受了巨大的打擊,從他的表情來看,完全不亞于剛剛經歷了一場滅門慘案。
趙子清看了一眼被鄭東緊緊拽在手里邊的資料,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很快就把情緒隱藏了起來。
「這就是你想要假扮的鄭東?」趙子清的語氣里,完完全全听不出來一點兒認同,「張明哲,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平白無故的要說自己是他,但是從今天起,我要你把這個人所有的信息完完全全的給我忘記!要知道,他們這樣的人,不是你一個二流明星能夠沾惹的,要是往後,再讓我听到你說自己叫鄭東,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顯然已經預先看過資料的趙子清給鄭東下了最後通牒,但是這番話究竟在鄭東的心里佔了多大的分量,那就完全是一個未解之謎了。
不管趙子清多麼的義正言辭,還是抵不住鄭東的心不在焉。
資料里邊的這個鄭東,剛剛過完了三十歲的生日,剛剛在家里舉行完聚會,隨後就死于一場火災,這件事情在當地引發了一場不小的轟動,說是一開始還專門立案調查了的。雖然事故科鑒定為意外事故,但是就資料上那麼一丁點兒淺薄的東西來看,人為縱火的可能性更大。
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的人。
鄭東撓了撓頭,盯著死者年齡好長時間轉不過彎兒來,怎麼睡一個覺過去自己換了副殼子不說,一並連著自己的年齡都蹭蹭蹭地往上漲了這麼多?還死于一場火災?他怎麼不記得有這事兒了。
豪門恩怨這幾個字,不管是在電視上還是現實中,都應該是和鄭東這樣吊兒郎當、得過且過的人沾不上什麼邊。
所以,當鄭東看到資料上邊寫著「鄭家在外私生子,于死亡前不久才拿回鄭家繼承權」這句話的時候,完全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看別人的資料,順便在腦子里補上了一沓港劇里邊常言的陰謀陽謀愛恨情仇。
活像是在看一場鬧劇。
要不是上邊的某些簡歷和自己所經歷的的那短暫的二十來年時光完全吻合,鄭東真就能直接把檔案袋重新拍回到趙子清的臉上去。
「下次編故事的時候,不要把事情編的這麼死,這可是一點兒退路不給自己留,裝什麼不好裝成是一個死人……」趙子清頓了頓才接著往下說,「特別還是這麼一個身份的死人,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你他媽才是一個死人。
這句話堵在鄭東的喉嚨里,怎麼都沒有辦法說出來。
鄭東恍惚了好一陣,突然開口問了一個讓趙子清想要把他送到精神科好好檢查一下的問題,鄭東問︰「今天是幾幾年?」
「13年。」雖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可理喻,但是趙子清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緊接而來的是鄭東一句拔高了嗓門的反駁︰「不可能,我記得今年是o8年,八月份的時候首都還得舉辦奧運會,汶川的地震剛結束不久,我還把兜里邊最後那五十塊錢捐了出去,就為這,我啃了一個星期的饅頭!怎麼可能是13年,我中間這五年時間呢?」
「張明哲,別鬧了。」趙子清有些頭疼。
鄭東的身體有些搖晃,他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然後順著邊上的牆壁滑坐到地上,整個人就像是傻了一樣。
趙子清本來還想埋汰鄭東幾句的,可是看他那副模樣,還真是有夠失魂落魄,合著就跟說他叫鄭東這件事情是真的一樣。
「你帶我去看看吧。」在沉默了很久之後,鄭東終于開口了,他抬起頭說出的第一句話就出乎了趙子清的預料。
「哪兒?」
「我……」說到半途,鄭東改了口,「鄭東家。」
趙子清就不明白為什麼他就跟鄭東卯上了勁兒,是一門心思往里頭奔。不過,要是這麼走上一遭,能斷了張明哲繼續鬧騰下去的心思,趙子清還是很願意嘗試一下的。
廢話不多說,鄭東被趙子清擰著上了車,沒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鄭東不知道是下意識還是怎麼的,選在了駕駛座後邊的那個座位,趙子清為這還專門回頭看了看鄭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車子里很安靜,甚至有些過于安靜了,鄭東不說話,趙子清也懶得再數落他,兩個人難得這麼心平氣和地共處一室,眼下這個時候交通還挺暢通,沒遇著堵車什麼的,不過鄭東那個豪宅在郊區,開車過去都花了四十幾五十分鐘。
「到了。」趙子清熄了火,頭也不回地對坐在後座的人說。
鄭東看了自己手邊的車門半天也沒有看到搖桿在哪里,他悶著聲音說︰「幫我把窗戶降下來。」
趙子清依言這麼做了,鄭東扭頭看著這座像孤島一樣聳立在郊外明顯翻新了的豪宅,腦子里一點印象沒有,這里不是他的家,不是。
鄭東這麼給自己做著心理暗示。
「走吧。」鄭東也沒下車,就在車里坐著這麼干看了一會兒,然後再一次發號了使令。
趙子清今兒還真算是任勞任怨了,是一點兒話沒有,把窗戶升上去之後就發動了引擎。鄭東看著和自己印象中相去甚遠的街道,心里一陣陣地發 。
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為什麼就在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這個世界就這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連聲招呼都不帶打。
眼見著要進城了,鄭東又報出了一個地名,那是他記憶中的家的地址,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趙子清說,那片居民房早在1o年的時候就拆遷完畢,這會兒,已經是一條商業街了。
最後一點和過去的自己相連接的東西也消失不見了,鄭東坐在車里,看著飛快倒退的街景,突然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鄭東這個人真的不存在了,從今往後,他只能借著張明哲的身份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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