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人》在歷時一個月的剪輯之後終于和全國的觀眾見面了,而張明哲也開始了為時半個月的宣傳期。張明哲是主角,幾乎是場場發布會都到,跟著劇組滿中國地跑,後來回到自己的城市的時候,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電影的首映式請了一些業內權威影評人電影人觀看,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從他們最終听到並不看好這部電影的票房的時候,張明哲還是有些不舒服。心里不舒服歸不舒服,該進行下去的工作還是要繼續下去的,連日的奔波之後,張明哲連片刻的休息時間都沒有,又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之中。
代言、廣告、片約紛至沓來,張明哲分.身乏術,就是趙子清給他推掉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些也把他每天的休息時間壓縮到不及五小時。
這天張明哲趁著補妝的片刻,坐在椅子上閉著眼楮休息,趙子清從外頭走進化妝間,見他這麼疲倦,本來不準備上前的,但是張明哲卻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睜開了眼楮。
「什麼事兒啊趙哥?」張明哲坐直了身體,扭過身體來看著趙子清。
趙子清收回了已經握在門把上的手,笑著說:「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問你後天晚上的那個娛樂節目你上不上,節目組的策劃打電話給我確定人手了。」
張明哲幾乎是沒有考慮就點了頭,他說:「趁著我還有點兒吸引力,多撈點兒吧,听說這個節目給出場費向來闊綽。」說著張明哲自己就笑了起來。
其實他們心里都清楚,張明哲已經在娛樂圈混了兩三年了,演的戲也不少,卻就是這麼半紅不紫的德性,如果再沉寂一兩年,少了年輕作為資本,想要紅,就是難上加難了,畢竟演技這種東西就跟被蚌殼包在肚子里的珍珠,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個閑功夫花大力氣打開來看。
「你現在又不缺錢了,沒必要這麼拼命。」趙子清被噎了一下,停頓了片刻才不滿地瞪了張明哲一眼,「現在不注意身體,到時候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
「這不是缺錢不缺錢的問題,而是我適不適合繼續在這一行繼續干下去的問題。」
張明哲在看到《追夢人》持續低迷的票房之後,突然就覺得有些疲倦,之前自己一身干勁兒,總想著借著某一部戲出人頭地,讓大家伙好好看看,他並不是一個只會耍大牌的花瓶。
趙子清沒有想過張明哲竟然會萌生出退意,他皺起了眉頭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看到閉著眼楮揉捏鼻梁的張明哲,已經到嘴邊的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張明哲在強撐他不是不知道,他身上背負的壓力自己也是感同身受,但是這一行不就是這樣,那戌光無限的一哥一姐影帝影後,哪一個不是踩著無數被埋沒的同行的尸體站在那樣的高度的。
「也許從一開始我就走錯了,不管是性格還是待人處事上,我都並不是那個適合在娛樂圈模打滾爬的,雖然我挺喜歡演戲的,但是喜歡是一碼事,適不適合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張明哲說到這里,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從醫院里醒過來,什麼都不記得的時候,還是趙子清對他說他能行,所以他才能這樣一步一步過五關斬六將,從群演走到現在主角的位置。他不著痕跡地看了趙子清一眼,笑了笑,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沒有趙子清絕對不可能有今天的張明哲,這輩子,他最該感謝的人就是趙子清,但是現在他最不敢面對的,也是趙子清。
真是麻煩。
張明哲想揉揉自己的頭發,但是一想到造型師花在自己發型上的時間,已經伸出去的手又訕訕地收了回來。
「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這件事情,小哲,你現在雖然並沒有爬上一線明星的位置,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你現在的事業正如日中天,比之前你最鼎盛的那段時間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這麼放棄了……」趙子清輕嘆了一口氣,「很可惜。」
張明哲的背脊僵了僵,但很快就放松下來,他轉回頭不再看趙子清,張明哲說:「我知道了,趙哥,這件事情我也只是說說,畢竟現在的工作雖然忙,但是我並不是應付不了。」
「昨天你只睡了兩個小時,趁著現在休息一下吧。」說著趙子清不等張明哲應話就轉身出去了。
張明哲听到房門輕輕合上的聲音,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癱軟到椅子上。要是說之前對趙子清的感情還不明晰的時候,自己能夠欺騙自己說那是錯覺,那麼那件事情已經戳破了他努力維持的假象。
如果說大年三十只是苗頭,和鄭良峰的再一次接觸就是導火索了。
雖然明白自己對鄭良峰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但是耐不住一見到他自己就會反應過度。在節目結束之後,張明哲情緒還是很低落,一連幾次都沒有听清趙子清跟他說的話,趙子清見他這樣索性也閉了嘴,專心開起車來。
回到家之後,張明哲二話不說開始灌酒,趙子清怎麼都攔不住,後來干脆就幫他推了第二天所有的通告,任由著他喝個夠。
張明哲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麼感覺,自己一直努力維持的秘密就這樣一點懸念沒有地被攤開在了所有人面前,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那麼自己一直這麼小心翼翼的是為了什麼?被人當小丑逗弄著玩兒的感覺真是爛透了。
張明哲一邊喝著酒,一邊整理著整件事情的經過以及任務的復雜關系圖。鄭良峰喜歡鄭東,張明哲喜歡鄭良峰,鄭東以為鄭良峰喜歡張明哲而張明哲又適時地表現出了自己對鄭良峰的好感,鄭良峰以為鄭東喜歡張明哲抱著一種報復的心態和張明哲在一起,但是他們都不知道鄭東就是張明哲,只不過是重生之後的鄭東。
這種八點檔都不會出現的狗血糾結劇情活生生地上演了,身為整件事情唯一知情人的張明哲表示,不作死就不會死,鬧成現在這樣,他的責任佔了很大一部分。盡管他無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改變鄭東既定的命運也是一部分原因,不過現在看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又空了一瓶酒之後,張明哲毫無懸念地醉了,他歪在沙發上,看著坐在身邊任勞任怨地給自己用濕毛巾擦臉的趙子清,傻呵呵地笑。
「笑什麼?」趙子清被張明哲盯得發毛,只能借著幫他擦臉的動作擋住他的視線。
張明哲不滿自己的視線被遮擋,伸手把趙子清的手扒拉了下來。趙子清拿他沒招,只能無奈地看著他。
「又怎麼了我的祖宗?」明白鄭良峰知道張明哲的真身對他是怎樣一種致命打擊的趙子清並沒有怪罪他的這樣的酗酒行為,甚至于在某種心情的作用下,他心疼著張明哲。
「我是不是很討人喜歡?」
「……」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張明哲喝醉之後會變得這麼奔放的趙子清一時之間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長成我這樣的,應該還算討人喜歡吧?」張明哲有點兒不依不饒,拉著趙子清的手腕,就是要他給自己一個答復。
趙子清被鬧得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著,卻還是好脾氣地應著話:「是是是,挺討人喜歡的,你瞧瞧,現在你的粉絲可是原來的好幾倍。」
張明哲听到趙子清這句話之後,直勾勾地盯著趙子清許久才問他:「那你呢?」
「我什麼?」
面對趙子清的不明所以,張明哲顯然很不高興,他又湊近了一些,醉眼迷蒙地看著趙子清問道:「討你的喜歡嗎?」
趙子清失笑問道:「這個答案很重要嗎?」
張明哲點頭。
趙子清看張明哲的神情,一點都不懷疑在他明天醒過來之後,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但是在這一刻,他還是懷著前所未有的認真的態度回答說:「很討我的喜歡。」說完還抽.出手捏了捏張明哲的臉頰。
張明哲很滿意這樣的回答,立馬像偷了腥的貓兒一樣笑了起來,他說:「我也覺得我應該挺討你喜歡的。」
趙子清再次失笑,見過酒後發酒瘋的,還沒見過酒後自戀爆棚的。
「趙哥。」
「嗯?」
「趙哥?」
見張明哲叫自己的名字還叫上癮了,趙子清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發現對方並沒有繼續說話的之後,準備站起來去洗洗毛巾,就在這個時候,張明哲拉住趙子清手腕的手加重了力氣。
「趙哥。」
「在呢。」
「你人不錯。」張明哲看著趙子清的眼鏡好半晌,才蹦出這麼一句話,接下來他的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半天,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被頒發了好人卡的趙子清真是拿他沒轍了,好聲好氣地哄住了硬是不撒手的張明哲,趙子清準備去廚房弄點兒醒酒湯給張明哲。他才進來沒多久,張明哲也踉踉蹌蹌地跟了進來,他靠在冰箱上歪著腦袋看趙子清忙前忙後的,心里的陰郁突然一掃而空了。
身體快于思想一步,等張明哲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抱住了趙子清,感覺得到趙子清襯衣之下僵硬的身體,張明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失落。
對方和他一樣,是個帶把兒的,即使他能輕易地接受自己喜歡的是男人這個事實,並不代表對方能跟自己一樣。在直男的心里,估計沒有比被一個男人喜歡更惡心的事情了吧。
這樣禁忌的愛戀,就是放在心里都覺得罪惡,更不用說直接說出來。張明哲的眼楮又黯淡了一些。
但是經過了鄭良峰那件事情,他真的不想就這麼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彼此錯過,可張明哲也明白,在這個時候試探,真的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好在他喝醉了,一個喝醉了的人無論做出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能夠被原諒的。張明哲肯定自己無法接受趙子清譴責的目光和厭惡東風眼神,所以他決定借酒裝瘋,等清醒的時候對這件事情閉口不提。
只要能夠被原諒就好了。張明哲自暴自棄地想。
「小哲,你這樣我沒有辦法做事情了。」
「趙哥。」
張明哲蹭了蹭趙子清的脖子,當發現對方的身體僵硬得更厲害之後,動作停了下來。心髒傳過來的酸痛感,連帶著他的指尖都開始泛著酸。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滋味,不是那種非他不可的強烈佔有欲,不是那種站在身後默默看著對方背影的期期艾艾,而是這樣,哪怕已經緊緊抱著他了,卻在對方不自在的動作中連下一步都不敢進行下去的酸澀。
張明哲本來還想著趁著這個時候偷上一個吻的,哪怕以後他們沒有機會了,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回憶。可是現在他不想這麼做了,趙子清只是僵硬一□體他心里的難受就這樣翻涌不止,要是明早起來發現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帶上厭惡還不知道會不會後悔地想坐時光機回來捅死自己。
不作死就不會死。在經過那樣一段感情之後,這個道理已經深入他的骨髓。
張明哲慢慢松開了手,也不管趙子清看向自己的詫異眼神,慢慢離開了廚房,這一次的腳步明顯比剛剛穩多了。
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張明哲背對著趙子清露出一個苦笑,對方在自己松開手的時候長舒的那一口氣,像是錐子一樣,直直地戳進他的心房。
最苦逼的愛戀不過是一個彎的愛上一個直的,還得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邊,一次又一次地挑戰著自己的神經。
張明哲自認沒有這樣強悍的接受能力,所以在他認清自己對趙子清的感情之後,一反常態地開始疏遠趙子清。並沒有做的很明顯,該說話的時候還是說話,該笑的時候還是笑,卻開始慢慢減少和趙子清獨處的時間,原來一起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的場景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他現在的通告實在多,就算趙子清問起來他也有借口回復,從來不知道這些令人身心俱疲的通告除了賺錢之外還有這樣的用處,張明哲看著排的滿滿的行程,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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