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若是光明磊落之人,就請如實相告,你當真認識白絮樺?如何認識的?」
寒軒依舊笑笑,她的防備之心還真是重,「我的確知道白絮樺,至于如何認識,當年白絮樺抗旨不遵,遭奸人侮辱而引致白家之禍,鄴城幾乎無人不知。」
冷凝霜聞言,稍稍安心了,他說的確實是對的,白家當年發生那樣大的事情,鄴城但凡有些名望的,都知曉這件事情。而他能在這禁宮出入自由,想來身份不凡,知曉這些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抱歉,是我唐突了,請公子見諒。」
寒軒不做聲,反而走近冷凝霜,抬起她的下巴,借著月光仔細打量她。
冷凝霜很是反感他這樣的舉動,想要抬手打掉他的手,卻听得他說︰
「兩年前的你,在相府受盡那些官太太的諷刺,仍是冷靜自持,為何如今變得這樣暴躁?」
相府?冷凝霜一愣,他曾在相府出現過,還看見了她被那群官太太嘲諷,可是當時四下里並沒有人啊!他是在哪里看見的?
「你當時在哪里?」
寒軒聞言尷尬的模模鼻子,「花叢里。」
看冷凝霜微眯著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寒軒急忙辯解,「是我先去的,我在那里醒酒賞花,卻是你們擾了我的興致。」
「我只知道非禮勿听!」
寒軒臉色微紅,有些羞愧,他還從未被一個女子如此譏諷過,她果真不是柔順的人。
「你和白絮樺交情很好嗎?所以在為她難過?」寒軒轉移話題,試圖消散剛才的尷尬。
「不算很熟,只是對她有些感慨罷了。」盡管寒軒說了很多,冷凝霜也相信他不是壞人,但是她還是不願透露太多,畢竟他也只是個陌生人,誰知他是好是壞。
寒軒知曉冷凝霜不願多說,也不勉強,轉而問道︰「你怎麼進宮了?是選秀?」
每每想起這件事,冷凝霜都在心里將大皇子暗罵了千百遍,若非那個惡人,她如今豈會落到這個地步?
「聖旨一下,我一平民女子能有什麼辦法?」
「抱歉!」
冷凝霜也意識到自己的口氣有些不好,畢竟這件事無論如何跟他都是沒有關系的,他不該成為她的出氣筒。
「跟你沒有關系,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寒軒並沒有在意冷凝霜的口氣不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的一把扯上的披風,鋪到地上,然後拉著冷凝霜坐下,將自己的酒壺遞給她,「要不要來點?」
冷凝霜皺眉,但還是接過酒壺喝了一大口,而後大呼︰「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呵呵!想不到你還有如此才情,好詩,好詩!」
「你們男人不都喜歡才情洋溢、溫婉柔弱的女子嗎?」
「誰說的?」寒軒立即反駁,「那樣的女子太過嬌弱,有時也有些矯情,我還是覺得女子也該靈動機智,有勇有謀才好!」
冷凝霜偏過頭去看他,倏地一笑,他還真是好騙,那紅著臉急切爭辯的樣子倒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大男孩,就像那個人曾經的模樣。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喝酒吧!」冷凝霜語氣淡淡的。
「你怎麼了?你不開心是為了白絮樺吧!」寒軒試探性的問。
「你真多事!」冷凝霜憤恨道。
寒軒不在意的冷凝霜的態度,反而躺倒身子,有些憂愁的說︰「其實,我母親最喜歡這里的月光,小時候經常帶我來這里賞月,她常說這里的月光最是干淨、明亮。」
「你母親真是奇怪,會選這麼個荒涼的地方賞月。」冷凝霜顯然是不信寒軒說的話的,以為他只是編個故事騙她,涼涼的諷刺他。
「這里以前也是很漂亮的,只是後來,長時間沒人住,沒人灑掃,久而久之也就荒涼了下去。」
「這里以前是哪位妃嬪住的?」
寒軒被問的愣住,他本是情之所至,憶起兒時與母親賞月的光景,卻未料得冷凝霜只听出了院子的繁華沒落的變遷,她竟是真的無心嗎?
「嗯,是一位昭儀的住所,不過她,病逝了,後來便沒人住了。」
寒軒說的模糊,冷凝霜隱約能猜到,那位昭儀娘娘怕是犯了什麼大罪,被處死了。
「這便是後宮,人一走茶就涼,無論曾經多麼的風光無限,現在終究是化作一抔黃土。」
「可是,還有那麼多的人,不顧性命不顧情義的去爭奪那飄渺的富貴權利。」
「可有時候也是不得已的,誰都不願如螻蟻般過活,希望命運能夠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冷凝霜的眼中閃耀著光芒,她也不能再混混度日,不能把命就這麼丟在這四方的地兒。
寒軒側著身子望著冷凝霜,蹙著眉頭,為何短短幾句話之間,她的眼神變得如此的冰冷?是他說了什麼誤導她了?
「有人欺負你嗎?」
「欺負?」冷凝霜冷笑一聲,「在宮中有人欺負你,你還有活路,最怕的是,悄無聲息的死去,自己都不知道為了什麼。」
寒軒輕嘆了一聲,沒有在言語。他自小在後宮長大,那些陰暗毒辣的手段他不是不了解,只是沒想到她也會受這種苦。她會變化這麼大,是因為對這皇宮太心寒了嗎?
「要不,我幫你調到別的地方去?」
冷凝霜猛地轉過頭看他,冷冷的問︰「你竟有能力管這後宮的事情?」
「呃,」寒軒怔楞了一下,他本是想幫她,卻不曾想竟忘記自己現在還在隱瞞身份,一時竟想不到合適的理由去解釋。「這個,我,我有些朋友,應該可以幫你。」
「是嗎?」
冷凝霜話音拖得很長,邊說還直直的盯著寒軒看,害的他的心不由得緊縮了一下,「是的,我可以幫你找找你,讓去輕松點的地方。」
「不用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的,你還是不要摻和道這些事情中來,我不想欠人!」
「我以為朋友是要互相幫助的。」
「朋友?」冷凝霜挑眉,「我們可不是朋友,不過是初次相遇,有些共同話題而已。」
「呵!」寒軒喝了一口酒,「你還真是,真是••••••」真是無情!
「好了,」冷凝霜站起來,親親拍拍衣服,看向寒軒道︰「謝謝你的酒,不過,出了這個院子,你我互不相識,毫無交情,希望你能切記。」
說完,冷凝霜也不管寒軒是什麼反應,揚長而去。
看著冷凝霜離去的背影,寒軒無奈的笑了笑,拾起地上的的披風,拍拍灰塵,重新穿上,便往門口走去。
沒走幾步,寒軒卻停下了腳步,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腦海中浮現出母親那溫柔的笑臉,「母後,兒子遇到一個很有趣的女子呢!」
冷凝霜回到浣衣局,玉琳瑯還沒有睡,見到她回來,立即迎了上去,「姐姐,你總算是回來了。」
「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喏,」玉琳瑯遞給她一方手絹,「剛才有個小太監送了這方手絹來,說是交給姐姐的。」
冷凝霜翻開手絹,竟是白絮樺與顧澤南定情的那一方,只是這手絹一直是白絮樺貼身收藏的,如今怎麼會在這里?
「那人可還說什麼了?」
「說了,請姐姐御花園一聚。」
冷凝霜思量了一會兒,覺得這事兒實在是有些蹊蹺,難道會是一個陷阱?可若是陷阱,又為何要陷害她,她並未和人結仇啊!而且白絮樺的事情也已經過了那麼久,論道理也不會現在才來追究的。
「小玉,你在這兒待著,我去去就來。」
「姐姐,」玉琳瑯攔住她,「你當真要去嗎?會有危險的!」
「別擔心,我會自己小心的。」
「那好吧!」
冷凝霜到御花園的時候,卻沒有看到有人在,轉了一圈仍是沒有見到,便以為那人已經走了,剛要離去,卻听得有人叫她,「冷姑娘請留步。」
轉身望去,那個從黑暗中現身的人竟是如今聖寵優渥的顧澤南,「顧將軍?」
「許久不見,冷姑娘別來無恙?」
冷凝霜嗤笑一聲,「我不過是一個小小宮婢,比不得顧將軍前程似錦、美人在抱!」
看著顧澤南一身華服站在眼前,冷凝霜心中止不住的涌起一股股的怒火,不由得想起玉琳瑯之前告訴她,顧澤南新娶了一位夫人,大張旗鼓的宣告整個鄴城。
可憐白絮樺為了他,年紀輕輕便碧落黃泉,而他卻忘卻了當初的誓言,在白絮樺尸骨未寒之際,迎娶新妻,真真是無情之極!
「絮兒猜得果然沒錯,你還真是對我很不滿啊!」
冷凝霜沒有听出他的話外音,只是一听到白絮樺的名字,心中的火便蹭得冒出來,揚手便甩了他一巴掌,「你還有臉提白絮樺!她為了你,連性命都不要,她甚至為了保護你,連自己的孩子都舍棄了!可是你呢!在她尸骨未寒之際,你卻另娶她人,你對得起她嗎?你對得起你當初許下的那些誓言嗎?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說著,又要給他一巴掌,卻被顧澤南一把攔住,「她還在,我沒有違背諾言,我娶的就是我最心愛的人,不是別人!」
「你說什麼?」冷凝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非如此,我怎麼會來找你。」
「你說的都是真的?」
顧澤南松開冷凝霜,從袖間掏出一封信交給她,「這是她親筆所寫,你可以看看。」
冷凝霜半信半疑的接過書信,快速瀏覽了一番,才稍稍安下心,白絮樺真的還活著。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
「這一切都是皇上精心安排的,皇上給我如此大恩,我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
皇上?冷凝霜吃了一驚,她從未想過這件事會跟皇上扯上關系,只是,皇上又怎麼會操勞這種瑣碎事情?
「絮兒擔心你,特意讓我借此機會來告知你這個消息,但是切記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我知道其中的利害,不會亂說的,只是她現在還好嗎?那個孩子••••••」冷凝霜略略皺眉的問。
「她很好,孩子也好,已經三個月大了,是個男孩!」顧澤南言語之間,有止不住的歡喜。
「恭喜你了,只要你們幸福就好。」
「其實,我們應該謝謝你的,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我們的今天。」
「別這樣說,對了,你實在不該在這兒多留,我也該回去了。另外請替我告訴絮樺一聲,保重,她永遠是我的朋友。」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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