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數個時辰,將軍帳中,十數位將官左右列隊,居中並列而坐者卻是那蔣春兒與將軍本人。下首將官大感詫異,皆矚目其上女娃兒竊竊私語。
「住口!軍帳之中,毫無禮節,成何體統?」
眾將官雖立時閉口不再語,然目中疑惑卻不減方增。軍帳乃軍中核心之地,豈敢有小兒女居中上座!
「諸位,此位小姐乃本將新聘之高參,此次突圍全在其身上,尚望諸位仔細听令
將軍言罷,回身恭請蔣春兒。
座下諸將只驚得目瞪口呆,便連手上動作一時都停在那里,皆若呆雞,又似雕像般,大帳之中居然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諸位將軍,此正所謂危急存亡之秋!汝等將兵不過二萬,而敵方兵馬非但強盛,且幾近十萬之眾,四面圍定,聚殲汝等于此名喚‘廢嶺’之絕地。吾,蔣春兒,受將軍之邀,挽救汝等于水火,解三軍于倒懸!軍令發出,令出如山。望諸君小心,莫要大意遭了我將令,失卻項上人頭!」
此語自非蔣春兒所言,乃是不足教授使然。不足行萬陌而歷千難,于人性洞悉無虞。此時聞听蔣春兒言語,諸將方才意識回歸,一時既感可笑,又感匪夷所思。其一雄赳赳大漢出列道︰
「將軍,麾下石高有話要說
「請講!」
「軍中豈是兒戲之地!當此危局,將軍不思突圍,卻招來乳臭幼女辱我機智,亂我軍心!麾下請命,請先斬殺此妖女,再揮軍北進與敵決一死戰!」
「大膽!」
將軍大喝一聲,還欲假言,那蔣春兒卻道︰
「將軍無怒!且看吾如何治軍。這位石高將軍,我,蔣春兒請問,敵軍設伏北方,數萬大軍取口袋之隊形,列隊四向之山嶺上守株以待。揮軍北進?汝等可有破敵之強力麼?敵軍無需沖殺,只需在山間盆地施放藥石,先將火箭射殺,引燃山間谷地之草木藥石,待軍卒四向突圍,再將檑木滾石落下,試問汝等可有月兌身之策?」
「這」
「請問大參軍!」
一位儒雅將軍出列,特特將‘大’字高聲喊出道︰
「若北方敵軍勢大,吾等何不避而不戰,退身南向?」
「將軍身經百戰,豈可以此笑語談軍!南向敵軍之國,若我軍南行必陷于萬劫不復,何談月兌身也?」
「這」
「那請問女將軍,以汝之見,吾等當如何才可月兌身?」
一位虎須壯碩之老將軍道。
「為將者當識得天時,洞悉地理,促得人合!若戰當明敵我態勢,當斷得戰局發展!後才可謀得妙計,或惑敵真假,或誘敵虛實,使之真假虛實不能辨,軍策將令不敢下,此必可使之迷亂而失卻時機。如此才好揮軍擊敵,沖陣則動若海嘯,其勢不能擋。守戰則靜若山岳,堅若磐石,克敵而不稍動。左右馳騁而百戰百勝也!」
「女小將軍大才!吾等受教!然當此危難之時,空口無益軍事,月兌身才是至要!請問」
「老將軍無怒。汝家大將軍已然派了數波斥候探得敵方虛實,且對敵之策,吾等已然在胸也
「諸將稍安勿躁,請听蔣高參調遣
「諸位將軍,當此時也,敵軍四面合圍,五倍來攻,其勢之大,幾無路可以遁逃。然世事絕無完全!斥候所得果然!諸位請來一觀
蔣春兒將手邊竹筒打開,取出一幅獸皮地圖。眾將俱圍攏而來。
「此地便是吾等屯軍之所在,背南之地,敵方兩萬步卒阻守,以東西向閩山為依托,扼險為拒,易守難攻,且此地之敵方帶兵大將,名吳邪者,乃善守之將。唯一一途則是沿峽谷南出閩山,後唯有入敵縱深一途爾。如此譬如羊入狼群,必為敵軍所滅,故此為絕路,斷不可取
「如此南向之退路斷絕,便退不得也!」
一將開言道。四圍眾將盡皆皺眉沉思,無有人覺察此時軍帳中之詭異情狀。一女兒,瘦小嬌弱,雙足立于椅上,手持長長木棒,指向軍圖,侃侃而談。其四圍十余雄壯大將軍圍攏靜思,只余呼吸,無有喧嘩者。
不足其時正放出識神查視,見此情景,啞然而笑。其先時與春兒所謀,且設定之策略正由春兒實施!
「此地便是敵軍所設聚殲我軍之所。三面山嶺環繞,中央之地似盆。然北向此地山嶺低矮,利于突圍。其地亦是敵軍重點設伏之處,約有三萬軍卒埋伏,士卒多為弓弩手。彼等于此地重重設陣,我軍強攻突圍,定有敗亡之危也!然除卻此地余處山路陡峭,萬難攻破。左邊此嶺敵軍萬五之數,右邊亦然有相同數目之敵扼守。彼等多磊石為陣,若我軍攻擊只需將檑木滾石放下,則可輕松守得
四圍將軍聞言,憂患之色陡增。
「如此敵軍四面合圍,鐵桶一般,我等當如何破圍?覓得一線生機!」
眾將憂心忡忡,無不皺眉沉思。
「我軍之優勢首在人和,次在于天時!大軍遭圍攻,陷于絕地,以敵軍之所謀劃,可以知其之決心乃在于全殲,而非擊潰!如此全軍上下必當合一,軍心可用!其二,今日夜間天將南風大起,暴雨必至。我軍無需攜輜重、糧草,可以輕裝直接猛攻北向低矮之山嶺,以圖奪路而走!屆時南風夾雨水之所助,迷離敵軍目力,雨大風疾箭矢不能用,則敵之優勢盡失,我等」
「蔣參軍,汝怎知夜來必有狂風暴雨,且為南風耶?」
「為將者須算得天時、識得地理,臨戰方能從容籌劃!不獨小女子通天時之變,吾義父于此道更其了得。吾等父女已算得準了,今夜定然有風雨驟至!」
「若風雨未能如蔣參軍所言,則」
「軍中無戲言!本參軍願立下軍令狀!」
蔣春兒遂立軍令狀于軍中。而後分撥軍務,將大軍分撥十路,第一路沖陣展開,第二路迅疾沖鋒,其展開後,第三路再沖,如此十番攻擊,必將敵守陣撕開,突出重圍。
「諸位,據探馬來報,敵方尚有兩萬人馬于廢嶺東向三十里處駐守,以策應敵之廢嶺圍殲戰。若吾方援軍來攻,則可前出阻擊,若未遇援軍則可隨時馳援廢嶺。此敵之後手,應須嚴加關注!破敵突圍後,大軍不稍遲緩,直出廢嶺北向疾行,于次日黃昏時分渡滕江,于滕江北岸設陣阻地。眾將可有疑惑?」
蔣春兒排兵已定後即吩咐三軍飲食歇息,只待夜來風雨驟襲時。
「爹爹,孩兒心頭好生害怕也!」
「呵呵呵!春兒小小女兒家,能有如是軍旅之天賦,又有如此逆天之機緣可以磨歷,害怕什麼!汝之安危自有鐵槍鏢局眾位好手護持,戰事一起,自按籌劃進行。再說還有汝父在,害怕做甚?汝當以此為契機,鍛煉膽識,磨練意志,增長機變之能,運籌帷幄之力!且不可因戰事之激烈,士卒死傷之慘狀而壞了心境,失卻冷靜把握大局之目力
「是!爹爹,孩兒曉得了!只是若戰局隨了爹爹與孩兒之籌劃倒也罷了。若突遭機變,則何如?」
「嗯!春兒果然有為將之才氣。無論戰局如何變化,切記務必將主動權操之在手。如是則可靈機處置,導引戰局之方向以利于自己!」
「春兒,有風了!確乎南風!確乎南風也!」
那參軍帳外值守之總鏢頭與大先生急匆匆進來大聲道。
「總鏢頭大叔與大先生應是擔心那南風不至,軍令狀傷了春兒之首級吧!咯咯咯」
春兒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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