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30
雲當谷不像藥王廟,沒有迷宮似的竹林,都是些深山老木,谷中有一條蜿蜒而下的山泉,山泉下是一灣清潭,山玖月坐在清潭邊的靈芝狀石塊上,月兌了鞋襪,雙腳激蕩著潭水,雙臂撐在石塊上,沒有抬頭去看對面石頭上的離岸。她對離岸的感情,她自己也是說不清的,一起走過了那麼多的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他的存在似乎已經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如今,他說要離開了,她只是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會不習慣。可轉念一想,這世界,哪里有永恆的習慣呢?她現在不過是要把有他在的習慣改成習慣沒有他的習慣就是了。垂眼,看著幾尾金色的鱗魚都躲到了清潭中的石塊下面。
幾片梨花白隨著潭水蜿蜒流轉到她面前,此時山間無風,這平靜水面的微微波動像是有誰在對岸吹拂著。其中有兩片梨花隨水飄蕩停靠在了她蔥白似的腳踝處,山玖月低頭仔細看了眼這花瓣,才發現上面竟然是有字的!慢慢的,那些飄零到水里的梨花白都齊齊圍堆在她的兩只腳邊,像是一個花環。她委去舀了一片上來看,雪白柔女敕的花瓣上印了個「玖」字,隱隱覺察有些不同,抬頭看了眼坐在對面若無其事何等悠閑的離岸。旋即又撈起那些零散的花瓣,將上面的字都一一看清了,原來全都是她的名字。心下一動,抬眼朝他望去。
「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呆在雲當谷,哪里也不要去離岸忽然出聲,把剛剛聚集在他那邊的魚兒又嚇了過來。山玖月只是點了點頭,算是听見了。對面離岸嘆了口氣,縱身一躍,落在了她身邊,輕輕抬起她的頭,凝眉。
「你這是不高興?」
「才沒有,我高興,高興的都快要哭了高興是假,她快哭了倒是真的,看著他的眼,又不敢哭,忍著憋著,她猜她現在的樣子一定丑死了。
「哦,那你也沒必要這麼高興,因為我還要回來的他放下手,盤坐在她身邊,朝潭里丟了一顆石頭,激起幾圈漣漪。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玖月亮晶晶的眼楮像是陽光揉碎在潭水中一樣,波光瀲灩。
「不知道離岸看了眼玖月,她臉上的神色又黯淡下去。
「不過,一旦我回來了,會第一個來接你
「咕咚」山玖月仿佛听見自己的心湖也被一顆石子擊中,原本平靜無瀾的湖面也漾起漣漪。久久地坐在石塊上,直到身邊的離岸已經不在了,才收了雙腳,穿好鞋襪,戴好紅帽,往前幾日修葺的竹樓走去。
離岸不在,無崖子又總是跑去諸葛離憂的草廬研究醫藥,偏偏她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留了張字條給無崖子,山玖月便收拾好了包袱,只身前往雪深山。
出了雲當谷,按照記憶,回到了當初離開勿忘山的那個岔口,很快就可以看見遠遠的地方,有一點兒雪頂冒出來,那里就是雪深山了。在琉璃宮小住的那幾日,從月隱那里得到了不少好東西。畢竟月隱是個降妖師,手里的神器對付眾多小妖是不在話下的,她模了模袋子里的幾件防身和御敵的器具,走著走著竟然已是黃昏,听著林間偶爾傳來的鳥獸聲,心里有些害怕,就握緊了月隱給的靈錐,手心都有汗。離岸在的時候,她是不用擔心這些的,可如今離岸不在身邊,什麼都得靠自己。
不久,已經有稀疏的幾顆星撒在黑夜的幕布上,山玖月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油燈,四下看了看,不遠處正巧有個矮小的山洞,趁著沒有風,趕緊躲進了山洞里。仔細看看洞頂,與其說這里是山洞,倒不如說是一塊長得有點突兀的山石,突出岩體的一截正好可以供路人遮風擋雨。借著光,無聊看了看岩壁,長滿了青苔,似乎還有水滲出,伸出手去一模,趕緊收回了手。滑滑的,黏黏的,格外惡心。以前見這樣的山體,多有寄生的蟲子粘附在青苔之後,等人和動物靠近,就鑽進他們的皮膚里,吸食他們的精血。想到這里,她覺得這里是呆不下去了,模了模手臂,又爬出山洞。因為走得急,那個裝了月隱送的降妖除魔的神器的袋子忘在了洞中,剛要折回去拿,忽然看見袋子竟然發出異樣的光,月隱說過,只有在有妖魔靠近的時候,才會有反應的,難道——
「啊哈——」一聲像極了人瞌睡時候打哈欠的聲音從山中傳來,山玖月打了個寒顫,環顧了四周,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從上空俯視著她。緩緩抬頭,只見那山洞上的岩體在幽暗的黑夜中,有兩個圓滾滾的明晃晃的東西瓖嵌在里面,像是什麼凶猛的動物的眼楮,此刻正在轉動,圓滾滾的光球中,兩個小黑點似乎注意到了她,轉到對準了她的時候就不動了。她不覺身子往後縮了縮,只覺得背脊都發涼,好在靈錐她一直拿著,風一吹,油燈里的火苗掙扎了會兒就滅了,一切都恢復黑暗,只有那兩個發著光的眼楮。
「啊嗚——」又是一聲響,剛剛那個山洞竟然慢慢合上了!眼見著那袋子東西越來越暗,越來越暗,直至完全看不見。心「突突」的狂跳,原來那個山洞不是山洞,聯系著這兩只眼楮,只怕剛剛那個山洞是這石妖的口。而她剛剛竟然自己跑到石妖口里去了!想來也覺得後怕,匆匆往相反方向跑去,只听見身後一聲巨響,回頭一看,那座小石山竟然自己炸了,應該是月隱的那神器起了作用。碎石四散飛開,背上不幸還讓一塊小石頭砸住了,痛苦的揉了揉被砸的地方,加快了腳步往前跑,直到被什麼東西絆住了,才勉強停下來,揉了揉腿,又沒有燈,借著月光也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絆住了她。匆匆起身繼續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覺得極累,可跑了這麼久,應該是會發熱才對,為什麼只覺得前方寒氣越來越重?該不會跑進陰曹地府了吧?不對,不對,應該往好的方面想,如果是這般寒冷,那可能是離雪深山不遠了,萬年冰封的雪深山,寒氣擴散到這山下也是合情合理的。忽然身後有人喚她的名字「玖月」,她猛的回頭,卻什麼也看不見,茫然四顧,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心里突然不安起來,以前听無崖子說過,夜里若有人在背後呼喚,是千萬回不得頭的,否則,就會被小鬼勾了魂去。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又有點兒像蝮蛇吐信的聲音。山玖月握住靈錐,閉眼回頭猛地扎下去,手腕卻讓絲線樣的東西給纏住,拖著她收緊就將她帶離了地面,上,挺身卻絲毫沒有用,反而越掙扎,纏繞的越緊。偏頭看著手里握著的靈錐,卻不能發揮任何作用,急的直冒汗,忽然從樹上掉下來一團什麼東西,黑乎乎的,近在眼前。她忙閉住氣,看著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慢慢展開,一些頭發絲樣的東西從中間往外吐出,很快一張美麗的女子的臉出現在發絲中間,仿佛睡著了。而從發絲里又伸出八只腳,這樣看去,就像是,就像是一只巨型蜘蛛!
那張臉上的眼緩緩睜開,血紅的眼緊緊盯著她,忽然「咯咯」笑起來,嘴張開,里面像是兩只小鉗子在那里「 嚓」作響。眼看著就要割破她的臉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里飛出來一團火,點著了那蜘蛛的發絲,蜘蛛一驚叫,她就感覺自己手臂松了些順著她割裂一個大口,她正好落了下去。
「絡新婦,這明明是我的食物,你也敢搶了去!」
「哼!白粉婆,你偷走了我那麼多人面,我不去找你麻煩,你竟然操縱墓之火,敢來壞我好事!我且告訴你,她這張臉,我是要定了!」
揉了揉摔痛的,看著不遠處幾團磷火圍繞著那只蜘蛛精,雙方正打斗著分不出勝負,為了避免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第三方妖魔再跑出來,山玖月立馬跑開,不敢回頭,縱使前方黑漆漆一片,不停跌倒,爬起來繼續跑,她沮喪,這樣子跑不了多遠一定會被抓回去的,到時候看著他們為了爭自己這張臉斗的你死我活,她真是生不如死。剛剛爬起,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發著光的球體,難道,是白粉婆打贏了來取她性命?她一揮手中的靈錐,那光球躲開了些,不久又湊到她面前來,這才能看仔細,是一只碩大的螢火蟲。這是什麼怪地方,螢火蟲都跟燈籠樣大了。那螢火蟲轉了轉身體,好像是在示意她跟著它,山玖月只猶豫了片刻,立馬借著它的光,跟著它往前跑,繞過了許多樹干和底下的藤蔓,淌過一條窄小的小溪,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冷,腳踩在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雪,雪深山?!她猛的抬頭,觸目之處皆是白茫茫一片,由衷的感到欣慰,深深吐了口氣,全身已經凍僵了,瑟瑟發抖,眼皮太沉,猛的一頭扎進了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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