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1-03
離岸看著平靜的羅剎海岸,尋著山玖月的氣味找到了這里就中斷了,面對如此強大的結界,可以斷定山玖月一定是在里面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出于什麼目的,擄了他的人去,並設了結界隱藏了她的氣味讓他找了這麼久才找到,他都不能輕易原諒。掌心凝聚了一朵火紅色的血蓮花,在黑暗的夜里妖嬈的燃燒著,落在海面時逐漸變得像佛座那般大小,離岸飛身立于之上,一路直直朝某個方向行去。
山玖月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方荷葉形狀的小榻上,等到意識恢復的時候,才能看清置身何地。這里是個水池中央,滿眼都是枯萎的殘荷,能聞到淡淡的檀香。而就在眼前,一朵鮮女敕碩大的蓮花上靜靜躺著一個人。她走近一些去看,屏息凝神。這像是個已經死了的人,靜靜的躺在那里。
她是最適合蓮花的美人,黛色的遠山眉像是名畫家在一張素色的絹帛上點染的兩筆,輕輕闔上的雙眼,那薄如蟬翼的兩扇睫毛,每一根縴長都清晰可見,因為沾染了霧霰的關系而讓她的眼睫像是依稀在顫動,給人薄荷一樣的清涼的感覺。挺翹如白玉上雕砌的小山巒的鼻梁下,櫻唇緊閉,下頜弧線柔美。這樣一張靜靜的睡顏,宛如出水芙蓉般濯清漣而不妖。看見她胸口微微的起伏,她才可以判定這只是個睡美人,而並不是個死人。只是她不明白為何會被牽引到這個人身邊來。她猶疑著伸出手去,輕輕踫觸她的手,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嚇得她趕緊抽回手,轉身看向說話的那人。
「她陷入了自己的夢境醒不過來,需要一個人去她的夢境帶她走出來。所以,她找到了你,呵,與其說是她找到了你,不如說是你們彼此牽引,互相找到了對方一個小肉團子出現在她面前,背上插了一支雨荷,荷葉整好遮住了他頭頂上方那一小片天空。胳膊是胳膊,腿是腿,一截一截的像是湖藕。小肉團子看上去不過四五歲模樣,卻儼然一副過來人的老成口吻。
「她自己醒不過來,與我何干?為什麼平白無故的把我卷進來?」
「怎麼能說是平白無故,你自己闖進了她設的結界,如今結界封閉,她醒不過來,你就走不出去小肉團子打了個哈欠,蹭到那朵蓮花旁邊看著那位美人。
「她是誰?我為何要幫她,又如何幫她?」山玖月避開她的那張臉不看,以免被她極力想要宣泄的情緒影響而左右了她的思維和行動。剛剛看她的臉時,剛踏入這羅剎海的那種悲痛到窒息的感覺又翻涌而來,那種感覺讓她不忍,讓她不得不幫她。可這樣就意味著她又會給自己找來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說,那個人是她的劫,那你,就是她的緣。她本是佛前一朵紅蓮,終日無欲無求參禪禮佛,某日因為一老妖上天庭鬧事,天降業火,幾滴熔漿險些灼燒到她身上,恰逢一位司掌花草的小仙路過,拂袖替她遮去了幾滴熔漿,她便對那位小仙念念不忘。思凡的紅蓮偷偷化成人形去尋那小仙,可那小仙對她卻並無印象。最後,紅蓮受到處罰要轉世輪回五百年才能重回天庭,每一世都會隨著轉世消去前世的記憶。這本已是最好的安排了,但就在她轉世輪回的第四個百年,她找到那位下凡塵歷劫的小仙,兩人之間有了凡塵的牽扯,之後,她替他擋了天劫,自毀了能夠重回天庭的金身。又擅自篡改司命給她安排的命格,執意轉世為這一世的北堂嫣。之前不是跟你提過,那位小仙本只要歷一次天劫便可回到天庭,奈何讓她替他擋了那次天劫。于是,他需要再轉世一次。而這一世,北堂嫣,就是他的命定的姻緣
山玖月听來听去都覺得這麼個故事到這里結局就已經很好了,想不出她還要把自己鎖在夢境里的理由是什麼。小肉團子像是讀懂了她的心思,苦笑了聲。
「問題就出在這里,轉世的小仙已經不記得過往種種,這一世,他注定,無法愛上她,而她卻放不下對他的執念,她與他的緣分,無論天上地下都只有這一世了
「什麼叫只有這一世了?」
「這一世後,小仙將回歸神位,有關她的所以記憶都將隨同他塵世的記憶一並被抹去,而她——」小肉團子說著又看向蓮花上躺著的人兒,眼神哀傷而憐憫。
「而她,因為金身已毀,又肆意改寫司命簿,第五個百年也快滿,大概會遁入無極,煙消雲散罷
山玖月听後很不是滋味,她不喜歡這個結局,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的結局。她看向那個靜靜沉睡著的人。
「難道,那位小仙就從來,一點兒都沒有喜歡過她麼?」她問小肉團子。
「這也正是她想知道的,所以,這便是你來到這里的理由
因為這個夢境是由她自己造出的,肉身未滅,夢里的一切就一直在進行。不想直接看到結局的山玖月選擇了從頭走進她的夢境,那個只屬于北堂嫣的夢境。但是她沒有想到會在北堂嫣的夢境里遇到離岸。當她追隨著北堂嫣的腳步來到茶館見著那熟悉的側臉時,她險些要從桌上跌落下去。
「離岸,你怎麼會在這里?!」她還來不及驚呼,就被他那嫌棄的眼神給唬住了,蚊吶似的哼哼了句。但是表情很到位,足以表明她在這里見到他時的驚訝,欣喜和呃,膽怯。當初她一聲不吭的出走,他知道了一定很生氣,氣憤到故意不來找她。可是,現在,她卻在北堂嫣的夢境里遇見他。小肉團子說,她是北堂嫣的緣,所以她走進了她布下的結界。那,離岸出現在這里是因為什麼?山玖月不計前嫌,把為什麼會跟離岸賭氣出走的原因拋諸腦後,小心翼翼的走到離岸身邊來。
「還以為你能逃到哪個天涯海角去,結果竟是讓人給藏在了這里離岸無視她的存在,語中帶著對她那些小把戲的輕視和不滿,驕傲的不可方物,對她這幾日失蹤的安危倒是滿不在乎。她只覺得鼻頭有點酸,剛剛那丁兒點因為和他重逢的愉悅都被他這冰冷的語調給擠兌走了,只剩下難以名狀的憂傷。她嘴唇往下抿起,這個小動作只有在她真的不高興了才會出現。離岸瞥了一眼跟他隔著幾個人的距離並且打算就此不再靠近的委委屈屈蹲牆角里的山玖月,又有些妥協的放軟了態度,找了個話題引開她此刻不佳的情緒。
「設這個結界的人你見過了?」他眉梢往上一吊,眼風一掃,果然山玖月自己就很會給自己找台階下,點了點頭,又朝他走進了兩步。
「是北堂嫣,現在你和我,我們就在她的夢境里,只要她醒不來,我們就出不去
「是你,不是我們,我依然是來去自如的
「」
來到北堂嫣的夢境實屬無奈,但如今也走不出去,她只好既來之,則安之了。離岸看著她又停住了靠近的腳步,心中設防,臨時建築起一面牆堡企圖隔開兩人,不管不顧的一把將她撈進懷里,扔到旁座坐下,湊近她的臉,直直看進她的眼楮,讓她退無可退,避無所避。
「哼,你倒真是不躲不避的,隨便遇上個什麼都敢搭話,你也不怕讓人給吃了離岸擺著張「生人勿進」的臭臉。
「人不會吃人,吃人的都是妖怪!」她知道他八成又是對她進行寫憶了,他唯獨對她,只能看到她的記憶,卻拿不走她的記憶。她這一語雙關,倒真將他惹得有些不高興了,而一旦離岸不高興起來,是非常可怕的。譬如現在,明明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因著他發怒而變紅的眼眸而忽然陰雲密布。
「咦,這好端端的怎麼變天了?」一個听說書的人端著茶,瞅了眼茶館外的天說著,而堂子里說書的老先生還在繼續。
「上回說到,這南陸的南宮一家與早年客居北面仙島上的北堂家主當年一同滅了妖禍,便為後世子女結下了世代姻緣,南宮北堂,那就是注定要世世代代連在一起的名字。就說現在吧,北堂家的二十一小姐北堂嫣就要嫁入南宮家,作為下一任南宮家的主母」
說到底,這也就是個跟自己沒有半毛錢的故事,但客官們都听得那說書的老先生娓娓道來,聚精會神,仿佛自己就成了那故事里的人。而故事里的人,故事里的人坐在一旁冷眼將這一切瞧著,仿佛她才是那個看故事的人。山玖月沒有繼續理會離岸的脾氣,轉而看向另一邊正在悠閑的喝著茶的北堂嫣,那個此刻不再是躺在蓮花上靜靜睡去的女子,而是一個鮮活的,男子打扮的少年模樣。听人這樣談論著自己和南宮家那位的事情,神色依舊風輕雲淡沒什麼大變化,只是在看到屋外風雲突變的時候略微蹙了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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