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泗。」南宮白夜抬起眸來,掃了四周一圈,柳眉微皺︰「曲洛呢?」
黑家少主把手放在南宮小喵的頭上,胡嚕了兩下,然後輕輕拍著,像是在哄孩子睡覺,然後壓低嗓音,沉聲道︰「洛哥早就回去了。」
「早就回去了?」南宮白夜挑眉,不應該啊,那家伙看起來不是挺緊張魔娘?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放心讓魔娘呆在地牢里,畢竟曲家少爺在的話,那些獄卒也不會為難她。
黑泗點了點頭,剛毅的小臉像是在想什麼,略微凝頓了片刻,才開口︰「南宮戎光來了,現在就在里面。」
南宮白夜的柳眉皺的更緊了,把南宮小喵輕輕的擁著,也不知道放在哪。
黑泗伸出手來,眉眼俊美,也不說話,就直接從她的手里把比自己矮一頭的小人兒接了過來。
南宮白夜看他這樣倍感汗顏,別看黑家少主年紀小,在教育孩子這方面可比她這個當娘親的要有耐心。
她家兒子還總說要養一個黑小泗,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是誰在養誰……
南宮小喵從南宮白夜懷里出來的時候,像是快醒了,小嘴巴撇了撇。
黑泗只輕輕的拍著他的腦袋,聲音好听︰「沒事,睡吧……」
南宮白夜含笑著把眸光收回來,放心的走進了牢獄。
這次進來和以往都不同。
獄卒們恭敬的站在行道的兩側,臉上不在面無表情,而是帶著一抹卑微。
周圍也不像以前那麼陰沉,高掛著許許多多的油燈。
魔娘被關押在最里面的牢房里,一般犯了重刑的人都會被收在最里面。
在那里,有著無惡不作的殺人犯和謀財害命的強盜。
牢房里空氣幾乎沒有任何流通,尤其是到了冬天,又陰又冷,就連干草,躺上去都會粘粘的不舒服。
可魔娘還是慶幸,現在是冬天。
如果到了夏天,牢獄里更不加不能呆。
然而,在那個蓮花盛開的初夏,她確實整整的在牢獄里呆了七七四十九天。
沒有住過牢獄的人,是無法體會那種痛苦的。
胡亂飛舞的蒼蠅蚊蟲,滿地的亂爬。
這牢房里不乏有受刑流血的人,蒼蠅蚊蟲嗅著血味過來,怎麼趕都趕不走。
再加上這里沒有茅廁,人們大小便都是在獄中,那樣的味道沖天般的刺鼻。
剛剛進入牢獄里的時候,她很不適應,很多很多次她想死。
她懷念在馬背上的瀟灑,也懷念那些吹過發俏的風。
可是當吃喝拉撒睡都成問題的時候。
她只想著是能從這里出去。
她差點就屈服了。
曲初小和蘇夫人逼她畫押的時候,她真的差點就屈服了。
可,她知道她不能屈服。
一旦她認了罪,魔家就完了。
但最後的最後,魔家還是完了。
她一復一日的躺在爬滿蒼蠅的干草上。
或者蜷縮在角落,拼命的告訴自己,別哭別哭。
魔家女子,是不能哭的。
寧斷不彎!
在那樣的日子里,她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她忘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模樣。
無止盡的黑夜。
沒有誰,會站在她這一邊。
包括那個,她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
不過,她還是要感謝他。
如果不是他求情,她不會被放逐邊城,認識白夜……
「魔姐姐,你听到我的話了嗎?」身邊的曲初小一如既往的嬌小憐人,臉上帶著羞澀的笑意,小手拽著她的衣袖︰「這個暖爐是我專門吩咐下人取來的,你晚上抱著它睡,會比較不冷。」
魔娘凝眸,目光淡淡的滑過她手上的暖爐,清澈的丹鳳眸,洋溢出輕輕的嘲諷。
曲初小卻好似沒有看到一般,貼心妹妹一樣的轉過頭去︰「香兒,把棉被也拿進來,給魔姐姐留著,這樣戎光才能放心。」
「是。」曲初小身邊的丫鬟雙手托著棉被,彎腰將它鋪在了干草上。
魔娘沒有動,從頭到尾,她只是半倚在牆壁上,修長的腿撐著地面,似笑非笑。
顯然曲初小的做法得到了南宮戎光的贊同,他朝著她露出了一抹溫柔的弧。
那樣的溫柔,極其少見。
其實南宮戎光這個人,性子一向冰冷。
這麼多年來,他認識的女子只有兩個……曲初小,魔娘。
他很少笑,一旦笑起來,像是積雪初融,好看的不得了。
魔娘以前最喜歡看他笑,如今……呵。
她把眸光放在曲初小昂著的小臉上。
然後他把她的大手,放在她的腦袋上,輕輕的揉了揉,說不出的寵溺……
「你們真是夠了!」
牢獄外,傳來一聲冰冷冷的輕笑。
南宮白夜從黑暗中走過來,朝著南宮戎光勾了下薄唇︰「南宮戎光,南宮大少爺,你以為這天牢是什麼地方?想秀恩愛回家秀去!別影響我家魔娘睡覺成麼?」
曲初小似乎很怕她這種人,黑黑的大眼楮驚愕的睜著,向後退了一步,退到了南宮戎光的身後。
南宮戎光伸手把她護住,英挺的濃眉微皺,雙眸冰寒的看著南宮白夜。
南宮白夜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嘴角帶著挑釁。
曲初小柔柔的從南宮戎光身後,探出小臉來︰「我們沒有打擾魔姐姐的意思,戎光總不回來,我還以為魔姐姐出了事,就過去來看看,順便給她帶點平日里用的東西,這地牢里,我怕魔姐姐住著不習慣。」
「曲小姐真是有心了。」南宮白夜微微笑著,文質彬彬︰「不過,我剛剛進來時候已經給獄卒塞過銀子了,他一會就能送棉被進來。」說著,她彎腰,單手把棉被挑起來︰「至于這個,您還是拿回去吧。」
語落,她便將棉被放在了丫鬟的手里。
香兒一愣,也只好接住。
曲初小咬了咬薄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小臉上是滿滿的委屈。
南宮戎光似乎沒有注意她,只看著靜靜站在一旁的魔娘。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個模樣。
安然平靜的笑著,卻又嘴角微彎。
在他的記憶里,她一直都是艷火一般的絢麗。
從小時候便是如此,她性子強,拉弓射箭,琴棋書畫,樣樣通途。
她跳的舞尤其好看,如火如茶,就像支永遠不會凋零的彼岸花……
然而,她沉寂了,也成熟了。
她向他微笑,她平靜地看著他,她很懂人情世故地去應付知府,她睡在干草上都不皺一下柳眉。
南宮戎光還記得,她以前從不會應付人,她的吃食都是從江南運過來,穿的衣衫也是用真絲純棉來做,她怎麼可能受的了去睡干草,吃牢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