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之後,太後數度召見襄城侯夫人及其嫡孫女,另富陽侯世子夫人也常帶著大房佷女楊延喜和自家女兒楊延福進宮給太後請安。♀(八|零|書|屋)
楊妃從富陽侯世子夫人那兒討了京中適婚貴女的名單,一家家暗地使人去查訪,又與太後建議辦個金秋宴,太後近來只常見到襄城侯嫡孫女朱德惠、楊家兩個佷孫女,尤其是朱德惠,荳蔻年華水靈靈的小姑娘,嬌言軟儂,又擅哄人,把太後哄得心情大好。
楊妃又道︰「她們小姑娘家家的,合該多走動走動,日後都有好處的不是?咱們也好多跟小姑娘處處,看看能否跟太後一樣心花開,整個人都青春不少。」
太後想到日後就算朱德惠要多結交些手帕交,將來成了皇子妃,方能幫襯著五皇子拉攏朝臣,便同意了!
金秋宴定在十月中旬,各家閨秀千金個個摩拳擦掌,想在金秋宴上出風頭,男人們則忙著秋獵,對金秋宴沒興趣。
往年的秋獵,不止是男人們的事,皇後和四妃都需列席,不過今年京里的貴女們個個忙著準備金秋宴,僅蘭妃隨侍皇帝秋獵,就連向來喜好打獵的幾位長公主、大長公主也沒出席,原因無它,宮里甚少舉辦這種大型的賞花宴,美其名是賞花,但大家心知肚明,那就是相親宴。
挑媳婦的不是別人,是宮里的娘娘們,這可是姑娘們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大好機會,就算無緣為皇子妃,能在這種場合露臉,對自己的婚事可是大有幫助。
富陽侯府邸,長房楊延喜的閨房,一水的黃花梨木家什,多寶格里擺著各式珍玩,屋角的高幾上擺放著綠牡丹、十丈垂簾等名品菊花,廳中大圓桌上擺放著各式首飾匣,還有好些布匹摞放在椅上、幾上。床上、榻上擺放著五顏六色的衣裳。
侍候的丫鬟、嬤嬤們暗地交換眼神,卻是誰也不敢上去勸那個坐在床上生悶氣的主子。
好不容易總算等到明間門簾響動,一丫鬟悄悄掀簾往外瞧,見是大少女乃女乃來了,不禁松了口氣。♀
「妹妹這是怎麼了?」大少女乃女乃未語先笑,楊延喜見到她來,並未露出笑意,反倒更惱。「大嫂怎麼會來?」
「怎能不來?大嫂就盼著咱們家延喜能在金秋宴上大出風頭呢!」大少女乃女乃示意侍候的人全退下去,然後親去擰了條帕子過來給小姑拭臉,溫言拍捧幾句。總算哄得小姑露出笑容。才繼道︰「瞧瞧。咱們家延喜就是是漂亮,這麼一笑啊!還不把其他姑娘給擠下去。」
大少女乃女乃慢慢勸哄,總算問出小姑為何著惱,大少女乃女乃忙喚自己的丫鬟進來。楊延喜見那丫鬟手捧錦盒,不禁好奇的回望大嫂。
「這是父親之前出京使人帶回來的,記得不?」
楊延喜搖搖頭,她爹每回出京,都會帶東西給她,東西一多,她也不記得自己有些什麼東西。
大少女乃女乃不以為意,將錦盒打開,赫然是那件紅衣繚綾。
「咦?」楊延喜看著大嫂展開。目光完全被上頭的獨特的繡花吸引,「我怎不記得有這麼件衣裳?」
大少女乃女乃當然不會將詳情告訴她,只笑著道︰「妹妹的好東西多了,怎可能樣樣都記得住?」
那是。
楊延喜連忙讓丫鬟幫她試穿,大少女乃女乃命丫鬟為她梳發挽髻。然後插上鳳頭釵,待一切收拾停當,她牽著小姑的手,往立于角落的落地穿衣鏡行去,鏡中少女頰如春花目如秋水,如雲烏髻金華燦的首飾、鮮麗紅衣,襯得鏡中少女嬌俏貴氣,讓人目不轉楮。
大少女乃女乃噙著笑,看著小姑怔愣著望著鏡里的自己。
「怎麼樣?大嫂說得沒錯吧?咱們家妹妹這氣度,可不是人人能比擬!」
鏡里的楊延喜綻顏而笑!
二房的楊延福此時正坐在世子夫人鄭氏身邊,世子夫人正為女兒金秋宴的裝扮傷腦筋。♀
千挑萬選都不盡人意,世子夫人氣惱不已,楊延福軟著聲道︰「母親也不用這麼為難,延喜的婚事還未定呢!要是我太出風頭,大伯娘和祖母可有話說了!」
「我的兒!你說的是什麼話?各人有各的緣法,該是你的就跑不掉,可你沒做好準備,讓該你的悄悄從自個兒手里漏了過去,那就不應該了!」世子夫人板起臉教訓著女兒。
楊延福無奈只得起身道︰「女兒知道了!會謹記母親的教誨。」
世子夫人這才滿意的放女兒出去,小丫鬟腳步輕盈迎面而來,看到楊延福過來,忙屈膝福了一福,楊延福便好奇問︰「你打那兒來,以前沒見過你?」
小丫鬟甜笑回道︰「奴婢剛從家生院上來當差的。」
楊延福聞言點點頭放她走了,剛從家生院上來,大概還在教規矩的媽媽那兒學規矩沒差事,還是別被她纏上的好。
小丫鬟看她走遠,便急急往世子夫人處去,世子夫人見了她,知道大佷媳竟拿得自範家的那件繚綾紅嫁衣去給楊延喜,忍不住笑了起來,「延喜丫頭那兒好東西可多了!她偏取了件質地那般輕薄的衣裳給延喜丫頭,也不怕把人給凍著了!」
一旁侍候的嬤嬤、丫鬟們紛紛附和,世子夫人卻不怎麼高興,只覺得這些人只會拍捧,完全沒幫到忙,還吵得自個兒頭疼,不耐煩的揮揮手讓她們下去。
待人散去,屋里僅余世子夫人的心月復丫鬟及女乃娘,世子夫人方露出愁緒,「現在緊著裁衣也不知來不來得及?」
「夫人,奴婢听我當家的說,咱們府里,在南邊有家繡莊頂出名的。」女乃娘道。
「繡莊?」世子夫人訝然,「我怎不曉得?」
「這繡莊不過是這兩三年才興起,夫人興許沒注意到?」世子夫人的女乃娘輕聲提醒。
事實上世子上任也不過這兩三年的事,大老爺自開蒙就被立為世子,不想因兒女管教不當,而受連累丟了世子之位,交割手頭上的庶務就有些拖沓,世子不止一次在妻子面前數落兄長。
家里有這麼一家繡莊,世子夫人還真不知情。
「這繡莊遠在湖州。也難怪夫人不曉。」女乃娘笑嘻嘻的細數起姜家繡莊的事給世子夫人听。
世子夫人若有所思的看著女乃娘,直看得女乃娘渾身不對勁兒!「夫人?」
「說吧?你當家的不會無故跟你說這事吧?」
女乃娘腿一軟直接跪下,「夫人!」
「老實說來。」世子夫人捧著茶盞淡然道,女乃娘顫著聲,把事說給世子夫人听,「是,奴婢那口子原是管著侯府外頭的鋪子,去歲奉世子之命去湖州辦事,才曉得大房的大少爺以侯府的名義,與人開了好些家繡莊。那繚綾嫁衣便是從範家繡娘那兒誆來的。」
「還有呢?」
「再有便是那聲名大噪的姜家繡莊。大房丟了世子之位後。上繳手中庶務時。卻未將這幾家繡莊交出,世子本無意與大老爺計較,可是您也知道,大老爺自回京後。便一直臥病在床,大少爺一個年輕人,壓根沒有經驗,這幾個月,家繡莊的生意被一家突然冒出來的如意繡莊給打垮。」
「世子使奴婢那口子去幫管,可您也知道的,奴婢那口子木訥有余口舌不利,怎麼做生意,再有便是原有的掌櫃和當初的合伙人都不使他插手。現在生意下滑,竟將過錯推到他頭上。」
女乃娘哭哭啼啼的說完,「夫人,您給幫幫想個法子吧!」
「這外頭的事,我能有什麼辦法?」女乃娘一家隨她進門。早些年被長房壓制,她在公婆跟前不如長嫂露臉,就連陪房們,想撈個好些的差事也難,自丈夫被立為世子之後,自家身份看漲,便是陪房們也能覓得肥差了!只她一直沒留意,原來她這女乃公被丈夫重用,給丟到湖州看鋪子去了?
怎麼要用她的人也不跟她說一聲?
世子夫人有些疑心,女乃公被派去湖州,是不是那個妾室唆使的?「怎麼女乃公被世子重用派去湖州,女乃娘也不早跟我說一聲?」語氣微有嗔意,女乃娘當即請罪。
「不是奴婢要瞞著夫人,是奴婢那口子說,咱們進府這麼些年,也沒給夫人露臉過,世子好心讓他有機會給夫人爭口氣,他想做出成果來再跟您說,誰知……那個老沒出息的,事情沒辦好,還出了疪漏。」
女乃娘深覺沒臉,世子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撫著,腦子里卻是飛快轉著念頭,良久才道,「女乃娘,回去之後,你讓女乃公他們這麼做……」
女乃娘听完世子夫人的交代後,半信半疑的問︰「去查如意繡莊的事,就能挽救姜家繡莊的生意?」
「知己知彼,方能一擊中的。」看女乃娘一臉不解,世子夫人也不多說,只問姜家繡莊現如今的是如何應對的,女乃娘支支唔唔的,因她也不是很懂,又怕世子夫人知道她那口子做事不光明磊落,說一藏二的,虧得世子夫人是她女乃大的,知道她的習性,不多時就將話套出來,女乃娘覺得羞慚紅了臉,世子夫人笑呵呵的安撫她,「做生意嘛!都是如此,誰不玩手段啊?沒事兒!他如意繡莊也不地道啊!他家的生意還不是跟咱們學的,再說,是他家沒管好店里的人,讓他們見錢眼開偷盜主家的繡樣來掙錢,咱們不過是出錢賣繡樣,怎能怪咱們呢?」
此時遠在廣陵江離鎮上的姜家大宅,後宅的一扇小門悄悄的開了,一道身著青文士袍的瘦弱少年,由小廝扶著慢慢走出來,一出門,小廝讓少年靠在牆上,自己回身欲把關上,就听遠遠的婦人大聲質問聲︰「那個不知感恩圖報的家伙呢?」
不知是否有人回她的話,緊接著就聞婦人破口大罵,「走的好!那個病癆鬼,成天只會花錢,不會掙錢的敗家子!最好死在外頭就不要回來了!」
小廝呲牙冷哼,縱然心中有氣,手下卻輕巧,將門關上後,他轉身扶起少年,「大少爺,咱們走吧!」
少年虛弱的點頭,半倚半靠的由著小廝扶著走,回身張望,那綠蔭下陳舊的門扉,靜靜的將往事鎖在其中,回過頭舉步向前不再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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