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太傅沒就此說些什麼,把話題岔開到了範安澕的婚事上,好好的一門親事,被太後截胡,要說不氣?那是騙人的,太常寺少卿何泰安是個長袖善舞的,在朝中少有人與他不和,但私底下瞧不慣他作派的人也不少,當初老三捎信回來,說給安澕定下何家這門親,範太傅雖覺不喜,卻也沒反對此事。m
何老頭滑不溜手,富陽侯一直想拉攏他而不果,此番被太後藉婚事,將他與楊家捆綁在一起,只怕何老頭比任何人都要不痛快!要是賜婚的對象是富陽侯世子的兒子們也就罷了!偏偏是楊十一郎?哈!京里誰不知道楊十一郎父親那世子之位是怎麼被捋了,他那叔父當上世子之後,明面上富陽侯一家是兄友弟恭和樂團結,私底下誰不知大房與二房已然成水火之勢。
前世子對權勢不松手,新世子要收攏兄長手里的錢權,富陽侯看出兄弟鬩牆的征兆,想要一家和樂,只能壓著長子將曾經握在手里的交出來,好不容易新世子和富陽侯將前世子手里的錢權收回一大半了,楊十一郎回京了!
五皇子的婚事定下了。
世子新收回的管事們開始蠢蠢欲動,新任世子精明能干,富陽侯府在他手里,應該是能多撐個幾年,但是,他太精明了,他們在他手底下當差,撈不到什麼好處啊!想貼上去巴結,世子的親信不少,哪輪得到他們去巴結?
好嘛!現在一看,大房的楊延喜要嫁給五皇子。縱使是側妃,但終歸是皇家媳婦兒啊!正妃看來就不是個壽永之相,日後被扶正,不過是太後一句話罷了!
「我听說。雲渡飛纏著杜家老二?」範太傅很忙,忙到秋闈落幕,才有空與孫子問起這事。
範安柏點頭不以為意的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他想收復常為徒,然後招他為婿,小路三番兩次壞了他的事。他就看小路不順眼,便為難他,好讓他不再跟著復常。」
「杜家老二心里是怎麼想的?」別人家的孫子,他管不著,可牽扯到範家人,他就得問個明白。
「雲渡飛其人名過其實,復常一時不察,才會被他纏上。」
「我看小路近來的畫作大有進益,想來都是得他幫助,若他真想拜人為師。當代的大畫師雖不多,但比雲渡飛強的可多著呢!回頭我跟他祖父提一聲,讓他安排去。」
杜相與範太傅面上雖沒怎麼往來,不過年輕時私交甚篤,杜相外放為官,範太傅丁憂守孝。兩人養成了魚雁往返的習慣,聊的多是書心得或日常有感,因此範太傅讓孫子南下書,杜相也讓孫子們南下,若非深知範太傅此人,他怎會在辛相幾句勸說下,就同意讓長孫出京?
範安柏是知道祖父與杜相是好友,將杜雲尋拜師的事托出去,他便放心了,他與杜雲尋很談得來。再說,杜雲尋可算是阿昭和小路的授業師父呢!
杜相接到範太傅的信之後,把杜雲尋找去說話,這一談便談了兩個時辰,杜雲啟在弟弟院子里等得心焦。不知祖父何以突然把復常找去,就連新婚妻子派人來找,也沒理會,只把人趕回去。
高明亭是戶部尚書的嫡長孫女,自小受寵,嫁過門後,小夫妻兩不說蜜里調油,但也不曾發生面紅耳赤的事情來,今日卻因小叔被祖父叫去,丈夫就把她派去的人趕回來,讓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丫鬟委屈含淚告狀,「姑娘,奴婢不過請姑爺回來用飯,姑爺就動怒了,真不是奴婢的錯啊!」
「知道啦!你下去吧!」高明亭沒好氣的讓她下去,大丫鬟扭扭捏捏的抹著淚,一步三回頭,似還有什麼話想說,只是高明亭正著惱,沒注意她有何不對,倒是高明亭的女乃嬤嬤瞧在眼里,不由冷哼,這小蹄子心里想什麼,姑娘單純不知曉,她老婆子豈有看不出來的。
女乃嬤嬤見高明亭面露不悅,很是不舍,「大女乃女乃且寬心,老奴這些天打听過了,大少爺與二少爺兩個兄弟情深,前頭夫人生了三個孩子,就剩他們兩兄弟,又一道兒南下書,情份自然不同旁人。」
這旁人指的自然是繼母生的兒女,高明亭嬌嗔︰「女乃娘說的我都知道的,可他這樣給我的人沒臉……」
「我的姑娘啊!」女乃嬤嬤忍不住喊了舊稱呼,「您想岔了!大少爺是真給您沒臉?還是給您那丫鬟沒臉?」
「這有什麼差別?」高明亭不懂其中差異。
女乃嬤嬤嘆口氣,將自己的猜測說給她听,高明亭氣笑了,「女乃娘,你這是說采梅對相公起了心思?」
「姑娘您是當局者迷,沒瞧出來。」又告誡她要當心那丫鬟。
高明亭心緒大亂,草草的點頭應下,待把女乃嬤嬤哄出去了,高明亭覺得頭疼不已,想她甫新婚不足月,就被人告知,自己身邊侍候大丫鬟對丈夫起了心思。
看她不適的伸手揉額頭,屋里站著的另一個大丫鬟采荷悄悄上前幫她揉著額角,「大女乃女乃別惱,奴婢哥哥昨兒讓嫂嫂捎消息進來。」
「哦?說了什麼?」采荷的按摩手技高明,輕柔揉了幾下,就緩解了的頭疼,高明亭舒服的吁了口氣問。
「府里七房的管事看上游嬤嬤的閨女兒,想討去作繼室。」游嬤嬤就是高明亭的女乃娘,高明亭听了一愣,七房?
采荷見她沒想起來,連忙道︰「老太君最疼的七老爺,您忘啦?」
七老爺,哦,是娘家的七叔祖啊!高明亭瞪著采荷道︰「七老爺的管事怎麼看上游嬤嬤的女兒?」就是看上了又如何?游嬤嬤跟她到杜家來了,難道七叔祖會為個管事要娶繼室,找她麻煩嗎?
「大女乃女乃。七老爺不需找您麻煩,游嬤嬤之前就跟老夫人和夫人說過,想讓女兒到您身邊侍候的。」
只是礙于她身邊侍候的人滿額,才一直沒讓游嬤嬤如願以償。
高明亭腦子高速運轉。好不容易轉過彎來,「你的意思是,采梅也許是有二心,也或許沒有,不過她要是被我厭棄了,游嬤嬤的女兒就能補缺進府來?」
采荷低著頭不敢回話。高明亭冷哼一聲,「既然游嬤嬤沒說,咱們只做不知便是,讓你哥哥好好當差。」又囑咐了幾句,才讓采荷退下。
杜雲啟好不容易等到弟弟回來,擔憂的問︰「祖父找你去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問我日後有何打算。」
「你,真不打算再考?」杜雲啟小聲的問。
杜雲尋奇怪的看他一眼,「祖父讓我再考,考上了不作官是一回事。考不上當不了官又是另一回事,還問我,想不想拜個先生,正式學畫。」
「那你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當然是應下了。大哥明年也要應試嗎?」
杜雲啟挺起胸膛,「那是當然。」
「那大哥最好回去。好好跟大嫂說清楚,省得她胡思亂想,萬一要讓那一位拉攏過去,日後可有你受的。」
杜雲啟喃喃道︰「這倒是。」
「大哥趕緊回去吧!他們說,大嫂方才已派人來過了,你還挺不給人面子?」
「嘎?有嗎?」杜雲啟撇得干淨,「我回去看看,咱們回頭再說。」
隔日,杜相便安排杜雲尋去見當代的幾位大畫師,只不知是緣分未到。還是怎麼的,大畫師們對他很感興趣,但他對這幾位所言之事,覺得不合他的意,解不了他所遇上的疑問。
杜相也不急。反正孫子還要春試,等春試後再說吧!
範安陽的運氣比杜雲尋好,杜相這方徒勞無功,而她這里卻是無心插柳,跟著姚囡囡去做客,意外收獲教畫先生一枚。
「姑娘該歇啦!」墨香打著呵欠勸道。
範安陽站在大畫案前苦思著,頭也沒回的道︰「不行,先生派給我的功課,我還沒畫完呢!」
嚴池先生竟然會收她當學生!範安陽怎麼想都想不通,明明那天她們只是去陪姚囡囡給她表姨送東西去,誰知道,姚囡囡和她嫂嫂慧眼如炬,給她表姨送了如意繡莊的畫屏、炕屏,哦,還真會挑,挑的還都是範安陽的畫作為底稿的東西。
嚴筠的父親是大畫師,自然也是跟老父學過畫的,一看就覺得這畫有意思,還把她爹給請來,嚴先生年約七旬,瘦削而矍爍,他看了畫屏和炕屏後,直接問道︰「這是何人畫的?」
範安陽也沒想太多,直覺反應答,我畫的。
姚囡囡愣住了,心道,這是我買來的,怎說是你畫的呢?可看丁筱真她們都沒反應,她便按捺住好奇,听嚴先生問話。
老先生問話東一頭西一句的,問範安陽作畫時,想些什麼,那幅夕陽荒野,為何不將整片天空全渲染成紅,又問炕屏為何用茉莉,不用牡丹?
把範安陽問得人仰馬翻,待老人家滿意走了,她卻整個人軟了下來。
「這是我在如意繡莊買的,妹妹怎說是你畫的?」
「那是阿昭畫的沒錯,我看著她畫的。」王進菀替她證實,「啊,你不知道如意繡莊是阿昭她家的,那里頭的繡作除了拿阿昭的畫作當底稿,還有廣陵書院的先生們的畫作喔!不過你挑的這幾樣,全是阿昭畫的。」
「咦?這麼巧?」姚囡囡不會畫畫,但不妨礙她鑒賞,「我就覺得這幾副繡作看來順眼,又都是以茉莉為主,就一起挑來了,沒想到全是阿昭畫的。」
當日要告辭時,嚴先生讓範安陽回家問問長輩,可願拜在他門下習畫,範安陽一路恍神回家,丁老夫人自是欣然同意,行動力超快,沒幾日就行拜師禮,正式拜入嚴先生門下。
只是這位先生好嚴格,知道她之前曾手傷,讓她每日習練各種筆法一百張,並要求她,每一筆都要好好的思考過,回頭他要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