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確實是件累人的事,生的人累,還可能面臨生死關頭,然陪產的人也很累,枯坐守候也不是件輕松的活兒,丁老夫人畢竟年紀大了,熬到凌晨就撐不住,被二夫人送到東廂歇息,丁二舅來過一趟,後來被幕僚緊急請回去,似是州里有兩縣因雪成災,急需人決斷,他便匆匆忙忙的回府衙了。
蘇十郎則和舅兄弟們守在穿堂旁的暖閣里,桌面上擺放著各式食盒,甜咸點心都有,還有熱湯煨在小炭爐上,雖香氣四溢卻無人有心飲用,丁修倫幾個東倒西歪的睡著了,蘇十郎卻是坐的直挺挺的,目光呆滯,也不知他在看什麼,丁筱湘陪房瞧著暗暗點頭。
東廂里,女孩們不是趴在桌上就是歪在榻上,墨香幾個丫鬟靠在一起睡著了。
產房里呼痛聲已然有氣無力,二夫人滿頭汗水問產婆,「怎麼回事?」
「夫人別急,少女乃女乃這哥兒有點大。」產婆也是滿頭汗,產婦生門開得不夠大,她們也很頭疼啊!
「有沒有參片,拿給少女乃女乃含著,補補元氣,一會兒才有力氣把孩子生下來。」
二夫人連忙從袖里掏出一個小盒來,里頭擺放的正是切好的百年參片,是婆婆去東廂前交給她的,正好派上用處。
破曉時分,範安陽揉揉眼楮抬起頭,趴在桌上睡覺真是不舒服,她正在轉動脖子,墨香端著早膳進屋,「姑娘起了。」
「嗯。」範安陽轉頭一看,大家都還睡著,便悄聲問,「四表姐生了沒?」
「還沒哪!廚房早前還煮了糖水蛋進去,也不知用了沒?姑娘餓了沒?先喝點粥吧!」
芸香幾個也端著小菜、碗筷進屋,食物的香氣,讓女孩們睜開了眼,洗漱一番後。用過早飯,產房里忽傳來歡呼聲,緊接著就是一聲嬰啼,終于生了!
女孩們臉上滿是笑,一個個迫不及待的往產房趕,卻見一陣風似的從她們身旁沖過去,「是四姐夫。」丁筱妍掩袖笑道。
「總算生下來了!哈啊!」邊說邊打了個大呵欠,丁修偉張大了嘴巴又打了個呵欠,被他兩個妹妹鄙夷了下,一群人往產房去。
蘇十郎抱著剛出生的兒子。眼淚不停往下掉。「我當爹了!」頓了下。放聲大喊︰「我當爹了!」
二夫人手握絹帕拭淚,這傻女婿!突然想到,自家兒子年紀好像比他大啊?利眼迅速找到目標瞪了過去,丁修倫被他娘那一眼瞪得直打哆嗦。娘喂!您又怎麼啦?
「我當姨了!能進去看姐姐了嗎?」丁筱妍和丁筱真兩個探頭看了眼外甥,轉頭問屋里頭忙碌的嬤嬤們。
探望過新手媽媽之後,她們也該回去了,二夫人不放心女兒,便留下小住幾日,老夫人領著孫輩回家歇息。
「畢竟有年紀了!這麼熬了半宿,就累得不行。」被房嬤嬤侍候著上床歇息的老夫人嘆道。
「您可別這麼說,杜相可還在朝為官呢!」房嬤嬤提醒。
老夫人笑了下,「是啊!哥哥還比我年長呢!在朝為官啊!可不比咱們。那可是勞心又勞力的活兒。」
主僕兩說了幾句,老夫人就不支睡著了,房嬤嬤放下床幃出來,交代給白芍,便回範安陽這里來。賀璋家的已經坐完月子回來了,不過老夫人還是讓房嬤嬤兩邊跑,幫忙照看一二。
房嬤嬤過來時,範安陽已經沐浴好了,正坐在榻上讓墨香幫著烘干頭發,「嬤嬤來了,外祖母歇下了?」
「是。」房嬤嬤福了福,走到榻旁接過墨香手里的工作,「老奴過來,是有事要跟您商量一下。」
「嬤嬤請說。」
房嬤嬤是幫她外甥孫女來說項的,「她繡藝過得去,繡莊自然會用她,嬤嬤就放心吧!」範安陽對房嬤嬤道,「回頭我跟賀嫂子回家跟賀璋說一聲,讓賀璋去繡莊交代一下,嬤嬤放心吧!沒事的。」
如意繡莊如今名聲雖響,然原本被姜家打壓得喘不過氣的老繡莊,現在都緩過勁兒來了,有如意繡莊的例子在前,老字號的繡莊有樣學樣,學如意繡莊在姜家繡莊當初的做法上改良,並學如意繡莊的樣兒,找人設計新樣式,繡莊里頭供人選擇的繡樣多了!
如意繡莊在群強環伺下,卻以擁有廣陵書院書畫院諸多先生的畫作為繡樣而出名,對于繡娘的要求也變高了,範安陽是看過房嬤嬤那外甥孫女的手藝的,真心不錯,能網羅個好繡娘,又能幫到房嬤嬤,一舉雙得。
「不過,她真的想好了?真要跟她相公和離?」
房嬤嬤嘆息︰「不然還能怎麼辦?那人把外頭養的那對姐妹花都帶回來了,吃穿用度全靠我那甥孫女兒,還使喚她要侍候那兩個女人。」
是有沒有這麼過份的人啊?養外室,還帶回家叫妻子侍候?「她公婆就不管?」
「她公爹早去了,婆母年前也去了,小叔子成了家,跟她弟媳兩個成天不著家,也不知在外頭做什麼,生了個孩子也扔給她帶,她自個兒還得養兩個孩子呢!只是,可憐她那小姑子,她要真和離了,她那小姑子可就……」說到最後房嬤嬤唏噓不已。
「我那妹妹去得早,兒子媳婦都在京里當差,我這甥孫女又是個好強的,這回要不是真給逼急了,也不會找我商量。」
範安陽點點頭,听房嬤嬤吐完苦水,等她走了,便找了賀璋家的來,將房嬤嬤說的講給她听。
「姑娘真要幫這個忙?」
「幫啊!不過,得先查清楚才行,可不好放個別有居心的人進繡莊,房嬤嬤是好心幫忙,可不知有沒有人利用她的善心算計我們。」
賀璋家的聞言失笑,「姑娘說的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過房嬤嬤這甥孫女若真遇著這種事,她怎不跟二夫人求一句,進府里來做繡娘,可比在繡莊里安穩啊!而且在府里針線房里工作。房嬤嬤還能就近多照應些。」
「所以我才怕有人利用了房嬤嬤的善心啊!」
賀璋家的應承下,隔日便回家一趟,賀家如今住在廣陵範府的群房里,她兒子看到她很高興,在賀太太懷里撲蹬著,賀璋見到她回來,以為是六姑娘有什麼事,見她臉色正常才放下心來,再听得妻子說了房嬤嬤甥孫女的事後,便道。「我听繡莊掌櫃的說。近日有不少繡娘上門想找差事。」
「這種事以前多嗎?」賀璋家的雖跟著範安陽。听範安柏說過生意上的事,但她畢竟從未在外頭走動,听得雖多但不會用。
「年關近了,日子不好過的。想多找份工來做的人也多,往年在東陵也是如此,只不過,听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點不太對。」
「不會又是那家繡莊想使壞,派人來偷師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一會兒我上繡莊找掌櫃的聊聊去,對了!今年老夫人不打算回東陵過年啦?」
賀璋家的搖頭,「看這情況應是不了。三房的三表姑娘還在將養著呢!嗐,我跟你說啊!那位三表姑爺近來可慘了,原先听人說三舅夫人招了個才高八斗天生狀元才的女婿,還以為多有才華呢!誰曉得竟是虛有其表,書院的先生說。以他的才學只怕考秀才都成問題。」
賀璋搖頭,小夫妻兩膩歪了下,賀璋便將依依不舍兒子的老婆送到丁家,然後自己往如意繡莊去。
快過年了,繡莊里人聲鼎沸,賀璋好不容易擠進去,就見掌櫃的一個人同時應付著三個客人,想來也沒空跟自己談話,便幫著招呼起人來,這一忙就忙到了下晌。
掌櫃的領著他進到賬房,先連灌他三茶水,才緩過氣來,問他怎麼來了,賀璋連忙將範安陽交代的事說了,掌櫃的點點頭,「行啦!我會留意的,不過正如六姑娘說的,這人的背景得查詳實來‘
眼紅如意繡莊的人可不在少數,有兩個繡娘跟他說,陳記和安記分別出高價要聘她們去,開的條件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她們有些怕,給分紅,包吃包住幫你招徒弟養徒弟。
掌櫃的問她們,怎不去?
黃繡娘直言︰「我怕他們要我教會了徒弟就棄了我。」
掌櫃的心道是個明白的,安撫了幾句,便放過去了,不想自那天開始,繡莊就陸續有人上門應聘繡娘。
「我知道了。不過廣陵城里,生意比咱們好的繡莊不在少數,怎麼就盯上咱們了?」
掌櫃的嗐了一聲,「大少爺回京去了,也不知幾時會再回來,六姑娘還是個孩子呢!能管事不?雖然有丁家,可畢竟是外孫們的產業,老夫人不好插手,表二老爺就更不用說了!」
賀璋總算明白了,出了繡莊便去丁府,將掌櫃說的話轉述給範安陽知道,範安陽心里冷哼一聲,讓賀璋去好好打听房嬤嬤甥孫女的事。
年前又下了好幾場雪,大雪成災的地方又新添了兩個縣,丁二舅忙得焦頭爛額,而丁筱明知道丁筱湘生了個兒子,像個瘋子似的又哭又笑了一整晚,把三夫人和王進昆嚇得半死,王進昆甚至跪在地上,頻頻賠不是,丁筱明扯著他的領口,咬牙切齒問,是不是他娘攛掇著那幾個賤人害她的?王進昆嚇得直點頭,三夫人在旁邊听了沖上去搥打他,要是看她女兒不順眼,當初就別來求娶啊!把人娶回去折磨人,她丁家欠他王家的啊?
她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兒,嫁去婆家就是被人欺負的嗎?三夫人氣到昏過去,不過很難得,她不再如以往一樣裝病不起,而是以非常積極的態度投入到兒女的婚事上頭。
二夫人既要忙過年,又要忙兒女親事,還要照看坐月子的女兒及外孫,哪有那個功夫陪她四處赴宴相看人,輕巧的推月兌了去,三夫人無奈只得轉向婆母求援。
老夫人可不再那麼好說話了,約法三章不說,還要立契保證,三夫人雖不願,卻也無可奈何,誰叫她有劣跡在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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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好熱啊∼大家可得保重,別中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