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燕王妃生辰以後,朝廷的局勢在悄悄地變化著,支持燕王的人不是忙得焦頭爛額,想盡辦法幫助燕王月兌身,就是已經投奔到太子那一邊了。
皇宮里,王淑妃日日以淚洗面,然而,任她的臉色多麼憔悴、可憐,鳳翎國皇帝卻不肯看她一眼。
這日張瑜昔同任若其進宮陪任太後解悶兒。說是解悶,而實際上,是在商量對策罷了。
這位張瑜昔就是張閣老的女兒,嫁給了任柏閣,現在是國公夫人,任若其的母親。
整個寢宮只有他們三人,連王嬤嬤都在門口守著。
任太後這幾日顯然睡得很好,面色紅潤,但仔細一看,她的眉心有一條小小的細紋,極深,那是憂思過多的表現。
任太後見了他們,道:「這次巫蠱之案,你們怎麼看?」
張瑜昔的確是有想法,但是任太後的表情,顯然是並不是她想得那麼樂觀。沉吟片刻,張瑜昔才道:「巫蠱之案能扳倒燕王,拉攏朝臣,對于我們來說是好事,太後娘娘為何如此憂愁呢?」
任太後並沒有回答張瑜昔的話,而是轉而問任若其,道:「若其覺得呢?」
任若其知道這件事情並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可是,更深一點,她的確是看不出來。
「若其覺得,這的確是非常對我們有利啊!這樣,表哥不是鏟除了最主要的阻力了麼?」在任若其看來,司徒睿是太子這邊的人,因此,並沒有作太多的防備。
任太後嘆了口氣,道:「你們到底是年輕啊,朝政的事情,還是不能看得更深。」
張瑜昔道:「太後娘娘說的是,這朝廷的事情,還是娘娘看得更遠。」
「不是哀家看得遠,而是哀家從小就處在皇權之中,不得不懂啊!棋差一招就滿盤皆輸,巫蠱之案後,哀家的心反而不安了。」
任若其和張瑜昔並不明白任太後的話,任太後卻並沒有解釋,而是繼續問道:「你們若是宇兒,現在的局勢,應當怎麼處理啊?」
任若其道:「自然是要彈劾燕王了,這樣燕王的權利才能迅速瓦解啊!」
任太後笑著喝了口茶,對于任若其的回答,不予評價,任若其自然不知道任太後心中太想的是什麼,著急得道:「莫非,若其說的不對麼?」
張瑜昔也覺得任若其說的很在理,不彈劾燕王,燕王府怎麼能被迅速瓦解呢?然而,看著任太後的表情,他們似乎說得是不對的。
「你們看,宇兒現在怎麼做的?」任太後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容極其的溫和慈祥,隱隱含著驕傲之色。
任若其一听,想起司徒宇不但沒有彈劾燕王,而是替人家求情,這真是太慈悲了,皇家哪里有什麼親情可言,若是他日司徒宇坐不上這個皇位,不但是他自己的下恥慘,就連任家也會跟著倒霉。♀關系到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任若其對于司徒宇的做法,極為氣惱。
任太後見任若其生氣的小模樣,愛極了,露出了難得的笑意,道:「我的其兒,現在你還小,不明白朝政,更不了解皇帝的心思,朝臣們的心思,可是將來,我的其兒一定會懂得這些。」
任若其顯然對任太後的期望嗤之以鼻,道:「這可是姐姐要做的,其兒愚昧,難以擔當大任。」這也是她逃婚的主要原因,她並不想被攪進這種沒有硝煙的戰場上去,她只想安穩得過日子,無憂無慮。
任太後的表情越發得慈愛,道:「哀家也希望你能快樂得生活,一生平安,可是,生在任家,注定要如此,其兒,任家還需要你啊!」
張瑜昔自然知道任太後的用意,可是,她就兩個女兒,都嫁給司徒宇,就像是當年的任皇後和任賢妃一樣,一個是正主,一個是候補。雖然都是她的女兒,可是,將來進了皇宮,哪里還有親情可言?然而,她雖然是這麼想的,可卻不能做什麼,因為,這一切還掌握在任太後的手中,她根本就沒有發言權。
任若其不願,卻並沒有說違背的話,因為她知道,她再說什麼也是于事無補,反而對方會將她看得更嚴,將來都沒有月兌身的機會。
見兩人都沉默不語,任太後道:「宇兒這麼做是最好的,皇帝多疑,宇兒若是彈劾燕王,那麼不但落下個無情太子、冷血兄長的名聲,還會令燕王更容易月兌身啊!」
事實上,任太後擔心的還不是這個,真正擔心的是,皇帝會懷疑這件事情是司徒宇一手策劃的。因此,司徒宇現在所做的就是,洗清嫌疑。
任若其不解,「可是,陛下不是很喜歡表哥麼?怎麼會不相信表哥呢?」
任太後道:「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事實上,即便是燕王真的弄出巫蠱之術,皇帝也會想方設法令其月兌罪的。」
張瑜昔已經無法理解任太後所說的一切,更無法認同,然而卻不敢反駁,只是靜靜得听著,她不能討得任太後喜歡,但也不能讓對方厭惡。
「這又是為什麼呢?明明有罪卻不處罰,這……」
「一旦沒有了燕王,宇兒就再也沒有阻力了,可以順利登上皇位。」任太後看著碧紗窗透出的一縷縷細密的光線,輕輕地說著。
「這不是很好麼?陛下不是一直都想要表哥做皇帝麼?幫助表哥登上皇位,不是很好麼?」任若其的好奇心徹底被任太後挑了起來,目不轉楮得盯著對方的臉部變化,等待對方的解答。
任太後非常滿意任若其的表現,慈愛得看著她,道:「是啊,既然已經決定要讓宇兒登基為帝,為何還要讓一個阻礙擋著宇兒的路呢?」說道這里,任太後哈哈哈得笑了起來。
「您為何發笑?」任若其被任太後的反常表現嚇了一跳,那眼神中明顯突然一厲,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就要從里面飛將出來,極為可怕。
「那是因為皇帝並不想宇兒做皇帝啊!」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異常猙獰,仿佛是想起什麼事情一般,手指緊緊地攥住了茶杯,使得茶杯微微得顫抖起來。♀
任若其和張瑜昔被任太後的表情和這句話嚇了一跳,險些跌下椅子去。
「既然不想表哥登基為帝,那為何要他做太子呢?」任若其跟任太後久了,自然是不怕對方的,繼續發問。
「這句話問得好啊c!既然封了宇兒的太子之位,為何卻不想要他做皇帝,哈哈哈,這是因而宇兒是任家女人生的孩子啊!」
任若其被任太後這樣的回答驚呆了,半天也沒有醒過身來。
張瑜昔卻是隱隱明白其中的道理,自古各大家族,盛極必衰,任家這麼樹大招風,自然是令皇帝不喜,沒有一個皇帝不忌憚一個權傾朝野的家族。
可是,陛下若是擔心任家樹大招風,大可以削弱任家的權勢,可是,為何卻從來都沒有這樣做,反而對待任家一向非常寬厚呢?
這固然有對任太後的孝心,可是她隱隱覺得,陛下這麼做,不只是如此。
對待任家如此寬厚,為何阻擋任家的女人生的孩子,做皇帝呢?
「說是封為太子,是極為的榮寵,實際上,卻是為眾人立好了箭靶,讓宇兒成為眾矢之地啊!」任太後越說,心情越低迷,聲音也越發得沉了。
任若其和張瑜昔被任太後連番的奇怪回答驚得幾乎反應不過來了,現在還沒有轉出來一個為什麼,只覺得越听越迷糊,仿佛是任家還有太多的秘密,他們不知道。
張瑜昔這次真的跌在地上,這是恐懼,對未來結局的恐懼,皇帝既然已經把司徒宇放在了箭靶子上,那麼,任家呢?是不是也放在了油鍋里煮呢?
「這……這怎麼可能!」任若其睜大了眼楮,不解置信,任太後講了半天,竟然得出了這麼一個恐怖的結果。
皇帝,要在任家身上動刀了……
見兩人如此失態的表現,任太後才真正回過神來,自己今日是說得太多了,可是這幾十年的秘密藏在心中,就是不舒服,不找個人說說,憋得慌,可是,她說了半天,也沒有將秘密說出來,只是踫了一個邊角罷了。
任太後安慰道:「你們不必如此驚慌,任家樹大根深,皇帝是不會輕易動的,因為一旦動了任家,就等于動了國本,皇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冒著這樣的危險,而拔出任家這根刺的!」
張瑜昔听了,總算是舒服了一些。任太後說得沒錯,任家在的權勢遍布整個朝廷,朝中重要的職權都掌握在任家的手中,任家若是倒了,皇帝一時之間從哪里找那麼多合適的人選頂替呢?
又留了他們二人吃過晚膳,才令他們回任國公府,最好,任太後囑咐了一句,道:「明日令任修來見哀家。」
張瑜昔聞言點頭答應。
任修是任家最為聰明的兒子,不但擅長排兵布陣,更是對朝廷的動向深有把握,任太後找任修,自然是商量對策的。
翌日晌午,任修果然來了,任太後也叫來了任皇後和福月。
任太後對于任皇後的近日的表現非常失望,可是,她畢竟是任家唯一的嫡女,又是司徒宇的親娘,她自然要好好提點提點她了。
任太後說話也不拐彎,直接進入主題,對任修道:「近日的局勢你怎麼看?」
任修知道,任太後悄悄將他找來,一是來探他的深淺,二是借著他為父親傳話的。
任修道:「此時雖然看起來燕王權勢即將被瓦解,太子的權勢也日益增長,近日更是有不少的朝廷重臣前來投奔,可是,實際上,卻是樹大招風,十分堪憂啊!」
任太後對于任修的分析非常滿意,這就是她心中所想,因此,鼓勵對方繼續說下去,道:「那應當如何應對啊?」
任修道:「任家雖然是太子的後盾,陛下更是期待太子有一日登上皇位,可是,任家畢竟是皇家的奴才,應當收斂,示弱,讓陛下感覺到,任家是捏在陛下手掌心的,這樣,對任家才是最安全的。」
任太後非常滿意,覺得任修果然是聰明過人,思維敏捷,嗅覺也相當敏銳。她贊道:「果然如你父親說的那樣聰明,哀家見你如此,深感欣慰啊!」
任修極為謙遜得道:「太後娘娘過獎了。」
任皇後雖然愚昧,也知道任家現在勢力過大,皇帝勢必要削弱任家的權勢,將任家掌握在可控範圍之內,才能安心。
福月站在任皇後的身邊,屏聲斂氣,低眉順眼,一言不發,卻是偷偷得打量著任修。
只見任修長身玉立,劍眉瓊鼻,臉部線條卻是非常的柔和,周身更是圍繞著一股書卷氣。她早就知道任家每一個人的性格和底細。
比如,這位任修,雖然表面看上去身體強健,甚至是武功非凡,然而,此人自小從娘胎里帶來了一種病,一旦病發,就要臥床數日。
可偏偏不讓其發病的原因就是不能讓他受到刺激,過度憂慮,但是,這顯然是不能的。生在任家,是任家的子孫,就必須要終生為了任家效力。更何況,任家這麼多年就出來這麼一個可以說是掌舵人的人物,自然是不可能讓他去深山老林里修身養性的。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那麼你預備怎麼做呢?」任太後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再過一個月就是秋獵的日子了,任修覺得,那是個好機會。」他低著頭,沒有敢跟任太後對視。
任太後的眼楮亮了起來,盯著對方,道:「你的意思是……」
「太後猜的沒錯,若是太後同意,任修就下去布置了。」
「好,不過,這再同你父親商量商量,再決定吧。到時候,咱們再仔細籌謀一下細節。」任太後的面色很快就恢復了平常,語氣卻是極為高興的,她沒有想到,任修竟然是如此聰明的一個人。
福月雖然聰慧,卻並沒有听懂他們到底要怎麼做,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仔細觀察著任修的表情,只見他的眼楮里面盡是陰厲之色,想必,這次秋獵,恐怕是要有大變動了……
任修走了以後,任太後才對任皇後說道:「你是宇兒的母親,應當時時為宇兒著想,不能忘了自己身份。」
任皇後被說得非常委屈,卻不敢反駁,道:「姑媽說的是,以前是我的錯,我會認真改了。」
這是福月叫她必須這麼說的,因此她雖然不高興,也不得不說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消除任太後要換了皇後的決定。
「這些日子因為巫蠱之案,朝野動蕩,你貴為皇後,執掌六宮,應當知道怎麼做吧?」任太後試探著任皇後,看看對方是真的改了,還是壓根就在敷衍她。
福月早就料到任太後會問這樣的話,于是早就想好了說辭,任皇後有些愧疚,面容也是發白的,有猩憐道:「臣妾應當撫慰人心,令後宮安寧,免得陛下憂心。」
任太後點了點頭,道:「你今日認錯,哀家很高興,以後要老老實實得呆在宮中,解除禁足以後,不得輕易去太子府,更不能擅自見顏疏桐!」
任太後越說越疾言厲色,任皇後被她的樣子嚇得直縮腦袋,恨不得鑽進土里,不讓任太後看見她。
「是是是,姑媽說的是,以後臣妾再也不敢為難顏疏桐了,更不敢主動招惹她!」
任太後看著她這種惶恐不安的模樣非常生氣和失望,真是個沒用的東西!怎麼偏偏是宇兒的母親!真是匪夷所思!
「好了,你回宮吧,不要再讓哀家給你擦。」任太後還是不放心,連連囑咐。
「是,是,臣妾知道了。」任皇後一邊說,一邊退了出去,走出門口,才松了口氣。
在任太後身邊這麼多年,她多少也是知道任太後的脾氣,因此並不輕易觸踫對方的逆鱗,對方一生氣,她更是怕得不行。
福月見了任皇後惶恐不安的模樣,也是嗤之以鼻,可是她還需要任皇後這個靠山,自然是要幫助她出主意的,雖然此人有的時候太自信過了頭,但是,她說的話,她多少也是能听進去一些。
「皇後娘娘預備怎麼做?」這明顯是在試探,她知道,任皇後剛才根本就是在敷衍任太後,任太後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沒有听進去。
「本宮一定要為宇兒做點事,不能讓他覺得本宮很無能,全是姑媽的功勞。」任皇後一想到任太後教訓她的模樣就生氣,憑什麼她不能參與?她是司徒宇的親生母親,怎麼可以坐以待斃呢?」
「皇後娘娘的意思是?」福月不解得望著對方。
任皇後卻突然握住福月的手,說道:「福月,這次,你一定要幫本宮,不要再勸本宮按兵不動的話了,好不好?」
福月蹙起眉頭,她之所以讓她按兵不動,就是怕她給自己帶來麻煩,可是此時自己推月兌,仿佛也是不可能的。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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