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煙火一世迷離 20.第二十章 再逢天天

作者 ︰ 青絲

第2章卷一一條小小的魚

第21節第二十章再逢天天

回到九旭宮的第一晚,我又一次夢到了幻海之濱。

這次的夢境仿佛是連著上次的,倒仿佛看一章一節的話本子般,線索分明。

我們倆正在一個素淨而整潔的小屋里,海浪擊岸之聲、海鳥鳴叫之聲不絕于耳。小屋內陳設十分簡單,卻處處透著溫馨。我與他相對坐在桌旁,桌上擺了幾盤小菜,其中一道便是蒸蘑菇,上面撒了幾許綠油油的蔥花,香氣撲鼻,精美之至。

我看了看那盤蘑菇,又抬起頭來看他,眼楮笑成了兩輪彎月,脆泠泠道︰「你真的什麼都會呢!清清的夫君是天上地下最了不得的人!」

他仍是對我微笑,夾了幾塊蘑菇到我的碗里,我便開始很是香甜地吃著。

「嗯,對了,」我抬起頭來問,嘴里還包了一包飯,便有些支支吾吾,「方才來找你的人是誰呢?是有什麼急事麼?」

他的神色黯了一黯,又抬起眼來對我柔和的笑,「無事,不過是以前認識的人罷了

「哦。那就好我隨口映著,眼楮里仍是桌上美味的飯菜。事後讓我十分懷疑,這輩子我嗜睡,清清那輩子是不是很嗜吃啊?

他不停地給我布菜,嘴上還時不時說著這個菜吃了營養,那個菜吃了聰明之類的,自己卻只是應付般地吃了幾口。

待到我快要吃完時,他抬頭道︰「下次若是再遇到方才那人,你不要開門就是

我听見自己傻乎乎地答了是。

夢境在此戛然而止。醒轉過後我想了許久,也沒想透那個來找聆月的人是誰。

第二日,聆月告訴我說,幻海的夜桑王上攜了雲紈公主來拜訪我了。我十分奇異自己何以有如此大的面子竟能讓幻海龍王來拜上一拜,然而想到天天來九重天上看我了,便欣喜地不想其他。

聆月本不欲讓他們進入九旭宮,然而在我的苦苦哀求下終是答應了讓天天入九旭宮陪我幾日。幾乎一年未見,天天愈發地像個公主了,行止間絲毫沒了做雀鯛時的浮躁沖動,成了個標準的典雅女子。反觀我這同樣成了人形許久的雀鯛,卻並沒改變多少,我看到她的剎那便了悟了,原來龍,和雀鯛本就是不一樣的。

天天變得溫柔大方了,我自然高興,然而她眉宇間凝結的一層淡淡的輕愁又讓我很是擔憂。

以往我們在一起都是她說我听,這次卻生生反了過來。我情緒頗為激動地給她從花境講到凌棲宮,再從昆侖山講到冥宮,因著我們一向要好,所以我絲毫沒有對她隱瞞,將我離開幻海之後的零零總總都說與她听了。

她起初是不甚在意的淡淡听著,爾後便是驚詫兼憂思,再然後便是震驚兼憂愁。最後,她終于問出一句︰「聆月君是不是喜歡你了?」

我想了一會兒,手支著腮,承言道︰「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對我笑道︰「那你為何不去問問他?」

我低了頭沒說話。其實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麼,潛意識里不去仔細考量這個問題。

「呵呵,我知道,」天天點了點我的頭,道,「你定然是害羞了。不過要你一個小姑娘去問這種問題,的確不太妥當。要不,我幫你去問問他?我是你的好朋友,這點小忙是理所當然要幫的

我見她義氣無比的樣子,就記起雲珊嶺那只日日拉著我跑上跑下的天天小雀鯛來,還沒听清她要我答應什麼,就反射性地點了點頭。

然後我便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以往的九旭宮里除了聆月與我便再沒其他人了,故而萬事都是由我們自己打理;自從天天及其她的侍女入住九旭宮後,這九旭宮便愈發向凌棲宮看齊了,更重要的是,聆月雖然仍是每天都來看我,但已經很少留在九旭宮了。我早就知道東荒瀛洲的麒麟族叛亂將天君和凌霄殿的眾臣工們攪得心神不寧,坐立不安,此時的聆月定然是忙于這件事去了。然而,心中卻總有幾絲郁郁。

數日後,終于逮到了聆月君回來的時候,就遂了天天的意思讓天天代替我去給他添茶,然而順便問一問那件了不得的大事。

我坐在聆月的殿閣外面的石階上,翹著二郎腿搖啊搖的,十分悠閑。待到身後那門終于開了的時候,就見天天走了出來,臉色很差。

我巴巴跑過去問道︰「如何如何?幫我問了麼?」

她看了我一眼,眸光中是層層我琢磨不透的陰霾,抽出了被我拉著的衣襟,不發一語地走了。

我揉了半天腦袋,也沒整明白她那是個什麼意思。

回頭又看見聆月,他神色平靜,叫我跟他一同出門。

又是去昆侖山。

只不過這趟出門委實是詭異的緊。他帶著我駕著雲從神界九旭宮到昆侖山,又從昆侖山到九旭宮,再從九旭宮道昆侖山,再從昆侖山到九旭宮……如此往來了不下五次,他終于問我道︰「記住這條路了麼?」

我終于了悟原來他今日是要教我認路來著。只是九旭宮到昆侖山,卻的確行程頗遠,我雖然走了這麼久仍是沒搞明白這向西南的彎兒是拐了幾道。

他見我依然迷糊,二話不說又帶著我來回幾遍,這才放了我回九旭宮。他將我送至九旭宮主殿內,神色頗為嚴肅道︰「明日我便要上東荒瀛洲去平定麒麟族叛亂。可能要些時日,如果一月後仍不見我回到九旭宮,你便自己上去昆侖山,我定會在那里等你

我傻乎乎地點了頭,並不覺得他這番說辭有何不妥。

第二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做了那幻海邊清清的夢。

自從重建七魄以來,每天晚上我都會夢到清清和聆月。他們偶爾在沙灘嬉戲,女子亂踢亂鬧,男子則幫她拿鞋子;偶爾在廚房忙碌,男子身形俊挺而嫻熟地忙上忙下,女子則在一旁觀看時而加個柴火;偶爾在清涼竹塌上相擁而眠,男子抱著女子仿佛抱著無價的珍寶,女子偎著男子酣甜而睡……另外還有一同出海捕魚的,一同揀貝殼兒的,等等。甚至有兩次還出現了夜桑水君,只不過他卻是一副富家公子的形容,與清清也不過點頭之交。這些夢境仿佛給我補齊了五萬年前的記憶,而我,也越來越將自己與清清融為一體。

雖然,我一直很奇怪,若我的夢境都是事實,清清卻也並不是貪戀寶物偷盜行竊之輩,那她在幻海水晶宮里偷竊 光靈玦被水吟鞭抽打又是怎麼回事兒呢?另外,那個來找聆月的人,在之後的夢中也出現過幾次,可每次我想去看清那人的面貌時,眼前都是一片模糊,是以,我現在仍然不知那人的身份。

以往的夢里多是聆月與清清,最多多了夜桑還有那個詭異陌生的人,然而今晚這夢,卻著實與平日的夢境不同。

浪濤聲聲的幻海,窗明幾淨的小屋,明媚旖旎的朝霞。

小屋門外,聆月雪袂飄飛,神思靜默。他看了一眼遠方的煙霞,回過頭來對我道︰「時辰不早,我這便走了,你須得照顧好自己,我給你的東西要收好,切莫給了他人,知道麼?」

自我們在一起就從未分開過,所以我很恐慌。雖然他出現在我的生活以前,我都是一個人過,伴著濤聲鷗鳴,然而現下我卻有種沒有了他不知道該怎麼生存下去之感。他說過他此行是有要務在身,很快就會回來,可是我卻總覺得這個「很快」仍將漫長地讓人無法忍受。

從未有過的黯然與不舍彌漫在我的心頭,我拉著他的手,低著頭看著腳尖,許久,終于鼓起勇氣來抬眸對他笑道︰「嗯,我知道。你要快去快回哦!」

他的眸光沉寂又洶涌,映著我硬裝出來的笑臉,星芒閃動。

他抬起手來輕觸我的臉頰,半晌,靠近來在我的額上輕輕印上一吻,彷如羽毛拂面般輕柔,爾後亦對我笑道︰「你快點回屋去吧,那些救上來的小魚可能已經醒了呢!」

「嗯

我點了點頭,就見他轉身離去。

那個讓我無比懷戀的人,那個煙霞下雪白的背影,就這樣定格在我的眼中、心中、記憶中。

不過是普通的離別而已,我卻忽然感覺胸臆中鈍痛襲來,漫向四肢百骸,痛得我冷汗直流,猝然驚醒。

側眼看去,紗帳外已經沒有了聆月的身影。

我豁然想起,他已經去一個叫東荒瀛洲的地方,與一個叫麒麟的種族對戰。他的能力我一貫曉得,我從不懷疑他會失敗,然而夢境中同樣的離別卻讓我恍然懼怕——他,他會不會出事兒呢?會不會不回來了?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了床,倒了杯水坐到了外間那張聆月時時批文書的案幾前,細細喝著。

心中忽然空蕩蕩的,淒涼寂然。以前听水母說故事,總能听到思念這個東西,那時我不懂,總是讓他解釋什麼叫做思念,他則眯著一雙眼,彎彎唇角道︰「思念,就是一種深入心髓的想念。當那個東西只要一閉上眼你就能瞧見,那便是你在思念那個東西了

我現在不僅閉上眼時可以瞧見聆月,就連此刻睜著眼時也恍惚見到聆月。那張讓女神仙們神魂顛倒念念不忘的臉,就這樣涂滿我的整個思想。

只是此番,卻已經不若以往那般醒來便可見到他,心中愈發黯淒。

自從那次天天幫我問聆月那個問題後,她便莫名地刻意拉開與我的距離,反而日日里離開九旭境去拜訪其他的神仙們,甚少留在九旭宮。我因著思念聆月,心中十分郁郁,便也分不出多余的心念來與她相處,也就隨了她去。

這日里,天天請了一位神君來九旭宮一聚。我無意中瞥去幾眼發現竟然是季影神君,想著此仙乃是八卦神仙之一,定然有些聆月的消息,便也提著裙子跑去看看。

聆月以前說九旭宮是我與他兩個人的地方,可是自從天天來了之後也就不再成立了。天天日日都要請些神君神女來九旭境游玩,這九旭宮也自然而然成了歇腳赴宴的好地點。好在天天將九旭宮打理得很好,只除了讓我搬出了主殿入住偏殿此一項外,其他都深得我意。她說偏殿小巧精致更適合我住,我並不是不信她,而是若我搬到偏殿必得也把聆月讓我時時用著的香燻爐子也搬過去,就顯得麻煩了。不過天天很欣然地給我搬了,我也樂得日日躲在偏殿里頭不露面。

所以這次我貿然出現在天天與季影神君的宴席上,讓天天很吃驚。

她滿頭朱釵環翠,綾羅裙紗,正對季影神君相談正歡,見到忽然闖了進來的我,那臉笑容倒是消失得快。

「天天!」我叫了一聲,心想她見了我,怎麼倒好像不高興起來,不會是這季影說了我什麼壞話吧?

天天皺了皺眉,稍顯冷漠道︰「你有什麼事傳仙娥們告知本公主便是,到這里來做甚?」

我指了指季影,笑道︰「當然是來找他的

提著及地的白色素裙跑到那正一臉嬉笑地看著我的季影座旁,他就點點我的額角道︰「你這丫頭,上次給我編了那麼些故事,現在可是又來與我等說故事來了?」

說故事?說什麼故事啊?雖說我一直覺得自己看的故事甚多,確有說故事的能力了,可是現下可並沒實現呢。

我正欲問他,卻听得天天在一旁嬌俏可人道︰「神君莫拿我的小丫鬟說笑了,我這小丫鬟被我慣的,有些調皮她又轉向我,厲色道︰「泡泡,你先下去吧,莫要擾了我與神君的敘舊

「我不擾你們,就是想問問季影神君,你可知曉聆月君現下如何了?何時回來呢?」

季影卻笑得眉眼都彎了,樂道︰「雲紈公主說你痴戀聆月君到了癲狂的地步,故而編了與聆月君的故事慰藉自己。看來你這小小魚兒倒真的想入聆月君的眼了?」

他這話說得蹊蹺,我一時沒能理解過來,便只莫名奇妙地將他望著。

天天又笑著給他斟了一杯酒,問道︰「神君,這丫頭雖然不該過問聆月君的事,但是雲紈卻也很想知道聆月君此時的情況,不知神君可有消息?」

真不愧是死黨哦,在我被季影攪得忘了中心的時候,天天幫我問了。嗯,雖然天天近日表現地有些與我疏遠,顯見得,對我還是情意深厚的。

季影喝了白玉杯中的瓊漿玉液,一臉滿足,對天天道︰「公主與聆月君關系匪淺,聆月君甚至將公主接入他單獨的殿所九旭宮,若說聆月君的消息,公主怕是比季影更為知曉,這番公主卻來問我,怕是定要失望的了

天天莞爾一笑,笑得極盡優雅溫淑,道︰「神君有所不知。聆月君此去東荒瀛洲,是重任在身,並未告知雲紈行程。神君凌霄殿供職,當然比雲紈要靈通許多

季影眨眨眼,神色卻不再嬉笑,放下了筷子,言道︰「公主想必也有听過瀛洲之戰,麒麟族違背約定提前舉亂,太子殿下先于率領天族將士的豐頊神君到達瀛洲,與麒麟族激戰,重傷失蹤三日

我心中卡擦一聲,強烈的恐懼攫住了我。抓住季影的青色袍角,我听見自己問道︰「找到了麼?找到了麼?」

「泡泡,不得放肆!」天天厲聲道。

季影顯然對我強烈的反應並不驚奇,笑著道︰「找到了。不過現在還在東荒未歸那笑容包含戲謔,似乎真把我當成聆月的仰慕者了。

我在他的頗有興味的目光下放了他的衣角,又听他頗有感慨地嘆道︰「麒麟族不愧是上古魔獸族群,能力不凡。想當初五萬年前東海鮫人族叛亂,數萬鮫人被聆月君盡數絞殺,也不見他有絲毫負傷,這次卻重傷至斯,若不是帝後同時趕到東荒,聆月君怕要魂散數千年。不過二位放心,有帝後相助,聆月君已然無事

「可是聆月君不是尚有敕磯之毒未解?現又重傷,這……」不曉得聆月並不怕敕磯之毒的天天如是問道,那模樣倒真是極為關切的。

對這份關切,我本該是理解且感激的。聆月于我有恩,此番重傷,我自己心生焦急,天天是我好友,陪我一同急上一急應是極其地合情合理,更加表現出天天與泡泡的情深意重,我自然須得合著常理對她感激。然而此刻,我不曉得是不是近日里思念聆月思得有些精神不濟了,當下我這顆心肝卻並未對其生出感激之意,反而莫名地有了一絲郁悶。郁悶之余,卻見季影方才還嬉笑的神情也轉為了郁悶,卻不知是為的哪般。

季影郁悶地又咕咚一聲喝下了白玉杯的酒,那形容倒是像極了話本中的借酒澆愁,然後對天天回到︰「聆月君的毒也早已無事

雖然我並不知曉聆月君的毒解了與季影的郁悶之間有什麼關聯,卻終究覺得這廝此刻的郁悶有些不厚道,難不成他希望聆月的毒解不了了才歡喜?于是不待天天說話,我就邊拈了顆肉末放進嘴里邊斜斜覷著他道︰「神君這面色,莫不是這酒難喝到讓神君心生煩悶了?」

他見我斜覷他,他也歪歪地睥了過來,道︰「你這小丫頭,難道不知聆月君之毒連累的堇色被打下凡塵?那次花境遇你,你不是已然知曉堇色的作為?」

我震驚了會兒,那次誤闖花境雖然听他們說了這事兒,但是本以為堇色終是不會付諸行動的,畢竟聆月那廝一直都健健康康的沒一絲毒發的形容,沒想到那堇色也忒沖動了些。季影神君屢屢在花境混吃混喝,與堇色定然交情匪淺,這下花境易主,失了個混吃混喝的好去處,郁悶一下子也十分合理。只見季影悠悠嘆了氣,又續道︰「花神堇色,修為精深,卻被剝除了仙籍,落下凡塵。數萬年修為毀于一旦……」

旁邊的天天了悟道︰「我听我父親說過,花神是因反叛了花境,偷盜了花境至寶為己用而被貶下凡。原來,這花境至寶竟是能解敕磯之毒的淨露丹?一顆淨露丹而已,天君這責罰未免也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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