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用被子裹著頭,賴在床上。杏仁用銅盆端了熱水進來,準備伺候寶生洗漱,見寶生還沒起身,就轉身將銅盆擱到臉盆架上,走過來笑道︰「姑娘裹著頭作什麼寶生從被子探出個頭,一雙熊貓眼瞪著杏仁︰「今天靈哥哥在家嗎?」杏仁被那雙熊貓眼嚇了後退幾步,定了定神,說道︰「沒去過雲苑雅築,不知道
寶生騰的就爬起來,撒上棉鞋,披上小襖就奔出去,一路小跑到了雲苑雅築。見院里只有幾個丫頭在打掃,其中一個大丫頭見寶生披頭散發的進來,連忙上前問候,寶生急急的問︰「靈哥哥不在?」丫頭笑著說︰「靈一早就被老爺叫出去了寶生失望的嗯了一聲,彎身慢慢在外面的石凳坐了下來,托腮沉思。丫頭連忙說︰「石頭涼,姑娘快起來,身子剛剛好些,有什麼事情進屋來說寶生咬了咬嘴唇,站起來搖搖頭,攏緊肩上的棉襖,說道︰「不用了,我晚些再來吧說著就折返回去,也不理會背後丫頭招呼。
剛出了院門,就看見寶蟬和謝睿遠遠走過來。寶蟬見到寶生慌忙道︰「剛才謝公子來看你,就听說你一起身就跑來這邊,衣服也不穿好謝睿見寶生沒精打采的樣子,連忙取下自己的駝毛斗篷搭上寶生的雙肩,又翹指認真系上綁帶。寶生覺得身上一暖,觸電似的趕緊把手臂張開,抬頭望見謝睿微微偏著的頭,好像在她耳邊喁喁絮語,四目相接,都趕緊別過臉。謝睿咳嗽了一聲,鳳眼一斜,眼神卻飄忽得像天上的雲。
寶生突然俏生生一笑︰「謝家哥哥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情要問你這些天謝睿經常來劉家看望寶生,與寶生熟絡起來,寶生也是一口一個「謝家哥哥」的叫。
謝睿微笑道:「再有事情也要回去穿好衣裳不由分說拉起寶生的手向寶華齋走去。寶生一愣,只覺謝睿手掌微涼,覆上自己的手腕。寶生想從謝睿手中抽出,不料謝睿握的十分之緊,寶生臉上一紅,只能由著他,一路跟著謝睿回了廂房。寶蟬毫無心思,漫不經心瞟著四周景色。
剛進了廂房,寶生急著問︰「謝家哥哥,我想打听個人物謝睿笑道︰「哪位?」「這個……」寶生吞吐了一陣,拖著棉鞋拉著謝睿在暖炕邊上坐下,「就是,就是……連將軍,不知謝家哥哥可熟悉這個人?」
謝睿眉頭一緊,問道︰「你怎麼問起這個人寶生低了頭不說話,用腳尖掂著棉鞋晃蕩,半響才抬起頭,向謝睿身旁挨過去︰「謝家哥哥,你外面見識多,就說說這個人嘛。好歹和這個勞什子的連將軍有過過節,也要知道是個什麼人物傷了我嘛說著挽著謝睿的手晃悠。
謝睿瞥了一眼寶生︰「朝堂上的人物也不是一兩句說的清楚的,你倒是要打听那些東西寶生楞了一下,隨口說道︰「就是,就是,他是個好人還是壞人,為什麼被人追殺?」謝睿仔細的端詳了一陣寶生,認真說道︰「寶兒,有些東西沒那麼簡單,只有他自己說的清楚。你被他誤傷,現在無礙,就別再提舊事。這樣我……我們才安心
寶生並未注意謝睿的窘態,怔怔說道︰「看來謝家哥哥也不想和我講謝睿一時無話可說,寶蟬一旁听著,這時笑著解圍道︰「寶生你這丫頭,問七問八,听說那連將軍面貌俊美,該不是對那連將軍有意吧謝睿心中酸澀,冷眼看著寶生。
寶生一躍而起,連說「呸呸呸,蟬姐姐亂說,我才不喜歡那種惡人呢!長的再美也只是個羅剎鬼。哼哼。我才不要有意誰呢!」謝睿忽覺心中一松,又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正說著,韓雲謙進來笑道︰「誰不要有意誰啊寶生見爹爹來看望,開心的跳過去挽起韓雲謙的手,嘰嘰喳喳說開來︰「爹爹,你看我今天眼楮是不是很腫啊。爹爹,你怎麼這麼幾天沒來看我啊。爹爹,我什麼時候可以跟你回去啊
韓雲謙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兒,笑著說︰「眼楮是腫老大,昨晚又看話本子了?你嗓子倒是好的不差,這麼多話說寶生笑著把頭靠著父親的肩不語。韓雲謙笑著挽著女兒,見謝睿立在一旁,微微一絲憂慮掃過眉心,笑笑對謝睿說道︰「有勞存昕日日探望小女謝睿笑笑。
大家又閑話一陣,韓雲謙送謝睿出來。兩人行至游廊,韓雲謙道︰「存昕這次督查冬稅,倒是做的十分漂亮謝睿嘆道︰「再漂亮也只是個賬目,于世事無益韓雲謙看看謝睿,問道︰「存昕有沒有想過,為何這次找你這樣一位新人來監察司?」謝睿笑笑︰「也只有我敢對各省報上的數目動真格的查了
韓雲謙點點頭︰「還記得幾年前存昕和我討論天下大事是如何激揚,怎麼現在這麼低落謝睿嘆道︰「滇川之災,流民之亂,朝堂之上的紛爭不斷,現在朝廷竟是無能為力韓雲謙直視謝睿︰「存昕還記得當時我們議的新政之題嗎?」謝睿答道︰「不敢忘
韓雲謙點頭道︰「那存昕怎麼看王喜等人?」謝睿見問的尖銳,正色道︰「王學士之策論倒是切中要害,處處以節流為意,青苗歸公,方田均輸。但只是涉及人事太廣,不易真正推行。若是強行推廣,只怕引起禍亂韓雲謙說道︰「我也是這麼看的,王公為人,脾氣執傲,性格陰郁……如果只是王公堅持,並不會有大氣候,只是若真有清風相助,只怕朝堂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謝睿沉吟半響,堅定說道︰「所謂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謀事在人,現在朝廷倒是用人的時候,趁次機會倒可以肅清朝政,一掃頹勢。雲伯目光如炬,為何不積極爭取韓雲謙望著花園的景色苦笑一陣,說道︰「寶生母親因我廷杖之事憂心以至病情加重,此事我心內愧疚至今……當初為了家族名聲,我入仕為官,才將她母女二人帶來京城,沒想到竟是害了家人。最近,宗族之人也多次帶信給我商議,寶生已大,我早已打算帶她回江西豫章府老家,讓她嫁個平實好人家,安穩一生。哪里還有什麼其他想法謝睿听及此處,愣住不知說些什麼。
午飯時分,韓雲謙提出寶生已經大好,近日想帶回驛站。劉老太君心中不舍,但還是答應過多一兩日,就差人送回寶生。
吃飯的時候,寶生見了劉靈,急急的問︰「這些天,你的小廝幫我尋到那把刀沒有?」劉靈想想,一拍腦袋︰「你不問這事兒我都忘了寶生大喜道︰「找到了?」劉靈咕嚕一下眼楮︰「沒有寶生跳起來︰「沒找到你說什麼?!」劉靈瞥了一眼寶生︰「沒找到才忘了嘛寶生低下頭不說話。韓雲謙在旁邊花廳听到兩人對話,走過來問到︰「寶生,你不見了什麼了寶生半天不說話,半天才低著頭嚶嚶道︰「師父送的刀不見了
未時午睡,寶生捏著青花小瓶子,翻來覆去睡不著,心里生氣罵道︰羅剎鬼,打傷我,害的我寶刀都不見了!還要嚇唬我,讓我幫你說話。心中氣惱,一甩手就想砸了瓶子,不過轉念一想,打傷了我,也不能便宜你,管你什麼寶貝,試了再說。正想著,拔開木塞,只聞到一股薄荷的清涼混著奇異的淡香撲鼻而來,倒在手上一看,卻是一顆顆小指尖大的透亮珠子,寶生哼哼,捻起一顆舌忝了舌忝,只覺微微甘甜透亮,含了一顆在嘴里,頓時清爽滿口。
寶生突然心生一計︰上次還沒說清楚呢,要我為你說話也得問個明白啊。說著爬起來到書案旁邊,用筆寫下一張紙條折好,倒出瓶子剩下的珠子,把紙條塞進去。喚過杏仁,在杏仁耳邊低語一陣。
謝家最近多了些拜見的官員,除了找謝太尉的,也多了些人找謝睿的。各人在府前拜上名帖,等著謝家父子約見。謝睿從劉府出來,一路上在馬上都恍恍惚惚,侯勇見他如此,一直在旁也不敢多話。不留神一直行至謝府的正門,一群人見謝睿回來,呼啦啦涌上來,圍住謝睿的馬,這個說「謝公子,你好容易回來了,我是湖廣府參知鄭大人的幕僚,在這里遞了幾天牌子了那個說道「謝公子,府上只說不見,我是鄭州府府尹俞大人的參知……」
謝睿被吵的頭暈,後悔沒有照例走後門進去,心下懊惱,但臉上嘻嘻的負手一作揖,誠懇說道︰「各位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今日存昕榮幸等到各位前來,不勝感激說著翻身下馬,使了眼色讓侯勇上來擋客。侯勇借著牽馬的空檔,護著謝睿跨進了大門,謝睿邊走邊拱手道︰「各位的盛情存昕不勝感激,有機會一定拜會正說著,各位小廝一擁而上,搶著把府門壓上,謝睿如釋重負進了府。
剛從正廳從游廊進了自己的院子,一個人悶悶坐在胡床上。真兒多日不得親近謝睿,這時候端著桂花銀耳羹上來,見謝睿不出聲,放下小案在桌上,也在胡床邊坐下,伸手輕輕撫模著謝睿的額頭。謝睿見是真兒,笑笑扭頭避開真兒的手指,整衣坐了起來。真兒見謝睿冷落,頓了頓,委屈說道︰「剛剛碧雲姨娘讓丫頭過來傳話,說有事商議謝睿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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