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封靈印一共有三大步驟,這也是它需要三名以上施術者聯手的主要原因。第一步‘固點’,因為受術者是人,針對不同的情況,需要將定性為亟待封印的東西凝聚成一點,移出五髒六腑這些人體的重要器官。這一步剛才我們已經完成了
炎之聖者頓了頓,繼續道︰「第二步‘通經理脈’,意在利用藥力或者精血都十足猛烈的極致外物,取其精髓強行注入受術者的經脈之中,卻要讓他自己充分消化,這樣定然會引起身體的不適甚至排斥,所以必須運功行氣,助對方打通各大關口,孤立那一點,使它單獨存在。這個過程復雜而精細,需要靈控力至少達到六階以上的人才可能辦到。所以,風隱,你先休息回氣,等一會兒再和我一起完成第三步‘外顯’吧
風隱注意到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沒了那種令人難以琢磨的意味,便恭謹的欠了欠身,踱到燒著炭火的石凳上打坐行氣,漸漸的,剛才消耗的精力開始恢復,些許侵入體內的寒氣也被他排了出來。他舒服的享受著這種難言的安謐,殊不知自己在無形中已經突破了玄通大成的瓶頸,只差一步就能踏入圓滿之境了。
炎之聖者洞若觀火,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接著把虛夜扶起坐正。來到石室中央那張晶石圓桌旁,他躊躇著轉了個圈,突然站定,一口咬破舌尖,醞釀一番後猛地噴出鮮血。血霧中,混雜著鮮紅的焰絲。
這是他的本命精血!
鮮血濺落桌面,整間石室頓時亮堂起來。強盛的七色毫光繽紛妖嬈,仿佛彩繪的顏料,被一桿無形的筆牽動,在桌上極速揮舞,看上去十分神秘。
一個栩栩如生的圖案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頭顱,左半邊臉全是骷髏白骨,眼洞閃爍著幽碧的火焰,右半邊臉極其英俊,卻蒙上了一層灰色調,紫紅相間的瞳孔散發著妖異的神采,頸部的位置被一根串起無數金銀銅幣的項鏈環繞。頭的兩側寥寥幾筆,卻精粹簡練的描繪出了仿若活躍波動的血紅水紋和墨黑火焰。
炎之聖者漠然的注視著這一切,突然大袖一揮,一蓬靈動的銀色火焰環繞著石桌打了個旋,繼而首尾相連,形成一個密封環。邊緣漸漸淌下黏稠似水銀的物質,與石桌渾融無間的連成一體。
滋滋,滋滋,無數縴細的電流衍生出來,將這個銀色的圓柱體頂端編織成蛛網狀,形成一個特制的牢籠。藍白色的電火花四處亂濺,一股壓抑而澎湃的氣息由小變大,逐漸充滿了虛空的每個角落。
風隱首當其沖受到影響,心悸般驚醒,隨即呆住了。
炎之聖者高舉雙手,仰天吟唱著音節怪倫的咒語,低沉而詭譎。空氣「咚咚,咚咚」的震蕩著,像壓縮又像擴張,「牢籠」的銀色漸漸消退,直至透明,電流相繼從頂部瀉而下,十八束電流如擎天立柱般直插入地,悍然將圓柱體的內外分離開來。
一絲神秘而強烈的空間力量逸散出來。
炎之聖者的吟唱變得高亢而斷續,額頭居然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風隱傻眼的坐在一旁,想幫忙又不知如何著手,只有干著急的份兒。
「解!」炎之聖者咬著牙齒,吃力的吐出最後一個字。
十八根電柱依次轉動,逐步脹大,電籠也隨之擴大成四米的方圓,電流的激蕩愈加凶猛, 里啪啦的爆濺著。一簇黑色的火焰從牢籠內突然裂開的一線虛空縫隙里射了出來,接著探出一只四指鋒利如鐐刀的獸爪……
晃動的毛茸茸腦袋、銀白不含半根雜毛的頸項、修長而結實的身軀紛紛魚貫而出,兩只金瞳放出威嚴的神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炎之聖者身上,那縈繞著它軀體的黑色火焰頓時大熾。
一聲震天的咆哮,陡然自它嘴中傳出。
正是虛夜感知到的那頭幼獅!
盡管有電網牢籠的封鎖,整間石室在它現身之後,仍舊在迅速升溫。
風隱月兌掉大氅,準備上前援手,卻被炎之聖者攔住了。後者平靜的注視著籠中的困獸,任它凶暴的嘶吼,久久不發一語。
劍拔弩張!
就連被閉塞五感的虛夜都幽幽的醒了過來,憔悴的架起眼皮,望向幼獅,渙散的眼神立刻聚焦,不過喉嚨干得無法說話,只是一個勁的干咳。
由于對形勢的把握出現了偏差,沒有料到虛夜會這麼快醒轉的炎之聖者皺了皺眉,毅然解下斗篷的束帶,嗆啷一聲抽出紅牙,劍尖直指對自己虎視眈眈的獅子,眼楮眯成了一條線,「請您原諒,我急需您的鮮血救命
紅牙劍不帶花哨的直刺電籠,竟是毫無阻礙,炎之聖者健腕一翻,剎那間連攻一百零八劍,招招狠辣不留余地,聲東擊西。盡管幼獅一再躲閃,或用利爪撥擋來勢洶洶的殺著,奈何活動範圍太窄,在被劃破左右雙爪之後,炎之聖者最後一記神乎其技的撩刺更是如同天外飛仙般無跡可尋的襲來,正中它的眉心。
一滴鮮血翻騰升空,染血的紅牙饑渴的發出一聲嘶鳴,就要掙月兌炎之聖者的掌握。炎之聖者抖動另一只手,紅雲一閃,斗篷便絞住了紅牙,急旋著將它裹死,一抹黑色束帶隨即縛上,根本不給它半分機會。
下一瞬,他打了個響指,牢籠頂端的電網響應似的露出一個小孔,那滴血徑自飛出,劃過一道拋物線向下墜落。炎之聖者眼明手快,覷準時機屈指隔空一彈。
精血嗖的一下正中目瞪口呆的虛夜眉心,轉眼就浸入了肌膚,消斂不見。
虛夜本來漸紅漸白的面容隱約向外膨脹了一下,然後鼓起眼珠一陣無意識的高頻率擺頭,一張臉漲得艷紅,仿佛隨時都會爆體而亡似的。緊跟著,他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噴出一口白煙,仰天向後跌倒。
炎之聖者箭步搶上,在他墜地前把他摟了個滿懷,安穩的放回剛才進行手術的石桌上。伸出雙手,掌心面向自己,再噴一口精血,大袖一拂,虛夜的上衫蝴蝶飛舞般破碎,反轉掌心拍在虛夜的果背之上,精血頃刻便融入了虛夜時而滾燙時而冰冷的肌膚。
隨著炎之聖者不斷變換手勢以按捏揉拿等方式施諸各穴位,虛夜的頭頂開始冒煙,皮膚表面一陣陣詭異的痙攣,並且層層深入肌理骨骼,由外到內,全身泛起鑽心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各條經脈,然後,猛然睜開的無神雙眼變得赤紅,渾身毛孔逐漸析出烏黑的汁液,黏黏的糊了厚厚的一層,散發著聞之欲吐的惡臭。
當然,這些墨汁一樣的東西不是寒毒,而是人自幼吃食五谷雜糧抑或傷風害病而積累的雜質,經過此次的「通經理脈」,終于從體內祛除。
炎之聖者滿頭大汗,若不是首次使用玄封靈印,他一定會察覺到自己輸入虛夜體內的靈氣量已經至少超出了需要水準的三倍分量,還以為這個術法特別,消耗較大,因而毫不起疑,繼續催動純厚的靈氣。
神志迷糊的虛夜只覺得渾身的經脈正不住的跳動,仿佛在向外賁張,一旦血液的流動受到阻滯,便會有一股帶動他劇烈刺痛的靈氣沖擊襲來,隨後就是破碎的脆響,破除阻滯,而那一瞬間所帶來的通泰舒暢經常令他忍不住出聲。
情狀變得古怪而有趣,直看得一旁的風隱大跌眼鏡,不住抹汗。
正在這時,炎之聖者喘著氣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已沒有余力發號施令,顯然經過剛才一番努力,他的消耗相當之大,是以連嘴皮子也懶得動了。
眼前便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痛下殺手,哪怕不能馬上逃離這重虛空,起碼能夠一雪前恥,滅掉炎之聖者。
風隱心念電轉,猶豫難決,不經意間游目四顧,但見虛夜渾身包裹在黑色的糨糊里,一顆煉金師為了探索未知不顧一切的執著之心立時熱騰起來,況且他直覺這一次的付出必將為日後帶來莫大好處。在這股子矛盾的心情促使之下,他從包袱里取出一個葫蘆,抖了幾下,從中滾出一粒拇指大小,彌散著馥郁清香的鎏金藥丸。
他小跑上前,湊到虛夜身邊,鄭重道︰「炎老,如果你相信我,就讓虛夜服下這粒‘九轉陽丹’,它的藥性和那頭幼獅的精血屬性相同,都是至陽之物
炎之聖者凌厲的目光直刺進風隱的眼楮,然後閉眼默許。
風隱心底一陣奇寒,他知道,如果剛才他有所異動的話,必然遭到炎之聖者的人道毀滅。他的虛弱只是表面現象,目的還是為了測度風隱的真心,他絕對留有余力收拾任何妄圖對他和虛夜不利的人。
從風隱的行動中得到了想要的結果,炎之聖者的嘴角掠過一絲滿意的微笑,打手勢示意風隱坐下,道︰「‘通經理脈’和‘外顯’這兩個步驟必須連貫,你坐到虛夜對面去,由我從陰面推氣,你由陽面誘導,將他體內那一點吸出體外,只要能在心窩處凝成一顆外丹,我們便成功了
「嗯風隱把九轉陽丹給虛夜服下,以使「通經理脈」進行得更徹底。丹藥入口即化,一絲絲火熱之極的氣息流經先前打通的經脈,再作鞏固。
風隱半蹲著身子,雙手先行合十,十指相抵後,逐漸演化呈抱球勢,等到內里充滿靈氣,吹一口氣進去。氣勁如箭,精準的射中了虛夜的心窩,他隨即保持著手勢不變,小心翼翼的起身,拉拽著和虛夜相連的靈氣纏絲向後慢跑,腳踩八字,實在是難看之極。
炎之聖者哪會料到他的誘導方式如此不倫不類,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了,隨即心下一駭,即便以他這種堅定的心性,也是一陣後怕,若是就此行岔了氣,那受害的不僅是虛夜,連他自己和風隱也難免大禍臨頭,不由得冷冷的哼了一聲。
收攝住心神,他翻轉手腕,稍一回氣,以迅猛無倫的掌力徑直向虛夜的背脊迫近。掌心還沒及體,虛夜後背的皮膚就被強勁的掌風激得泛起了「漣漪」。
「轟」的一聲,掌心印實虛夜的背脊,直沒入肌膚一寸。
虛夜的腦海中就像突然爆炸了一樣,身軀劇震,七竅生煙,自身仿若失去了分量,神志飄蕩無所依靠,「哇」的吐出老大一口血,便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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