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血土著酋長的目光在虛夜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就撤了回去。然後,他把頭轉向池書鑫,指著虛夜和劍風,說了一句話。
現場的氣氛顯得有些僵硬,池書鑫知道酋長在問自己,趕緊道︰「酋長,這兩位是我的朋友,他們想到唐古拉冰峰的另一面去,所以,所以……」老實話,他也很是忌憚這位皮膚黑得發亮的高大酋長。
據說,普血土著的實力,跟他們的身高和膚色呈正相關的關系。身材越高,皮膚越黑,他們的實力就越強。
像這位酋長那樣的皮膚,簡直黑得已經出離了黑的範疇,如果傳聞屬實,那麼他的實力定然深不可測。
虛夜抱拳向酋長躬身一拜,用一口生澀的土語說了幾句話。
劍風和池書鑫不禁詫異的看著他。
那位酋長的表情立刻變得豐富起來,他興奮的加快了語速,臉泛紅光的跟虛夜嘰里呱啦說了一大段話。
對于普血部族的土語,虛夜本來懂得就不多,剛才絞盡腦汁,才艱難的向對方報了自家姓名和此行的目的,殊不知一下子就引來他的好感,他嗓門又大,在這狹窄的空間產生陣陣回音,震得冰體微晃,人人耳膜嗡嗡作響。
虛夜听懂了一半,只得訕訕應付幾句。
這位黑面大漢朗聲大笑,直接給他來了個熊抱,隨後,還向他豎起大拇指,用發音別扭的大陸通用語道了一聲,「好!」隨即告訴他,他的名字翻譯過來就是黑力,黑膚的黑,力量的力。
對自己這樣輕松得到黑力的好感,虛夜有些意外,轉念一想。恐怕正是自己先前與他對視時,夷然不懼的表現令這個尚武崇拜強者的部落認可了自己,而他們素來又不以大陸實力階別來衡量個人武力,所以,修為低下的自己在他們眼里,就成了一位名符其實值得尊重的強者。
黑力酋長與虛夜把肩而行,池書鑫和劍風緊隨其後,走到一張冰桌前,黑力示意他們不用客氣,四人分別落座。
池書鑫坐在虛夜的左首。把臉湊過去道︰「小老弟,想不到你還懂土語啊?」
「略知一二而已虛夜靦腆道。
這時,黑力叫人端來大盤風干的牛羊肉,招呼大家吃食,而他當先拿起一根羊蹄,就張開大嘴猛嚼,兀自含糊不清的說,越能吃的人,力量才會越強大。
虛夜闢谷已久。早已不再進食,听明白了酋長的話,他又不便拂逆主人家的意思,于是撕下一大塊牛肉。就往嘴里送。
劍風自持身份,加上觀念里認定肉食不利于修靈,于是雙手環胸,不動手也不動嘴。
黑力看在眼里。並不計較。想必是從來沒有遇見過會說土語的中原人,見到虛夜又從容大方,不拘小節。他就更加喜歡這個年輕人,因此,他特別熱情,一個勁的招呼虛夜吃。
足有十斤的肉食,在二人的分吃和池書鑫的偶爾參與之中,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消耗一空。
酋長笑得爽朗豪邁,他用舌頭卷走卡在牙縫里的碎屑,又興致勃勃的跟虛夜侃了起來。
池書鑫見插不上話,就跟虛夜說了兩句,叫他轉問酋長︰「怎麼沒有看見蘇西亞呢?」
「蘇~西~亞?」酋長楞了一下,旋即一拍腦門,黑臉怒氣上涌,吩咐旁人把那名中原人帶了過來。
雖然那名中原人一直被監視著,但是當他看見虛夜跟酋長可以交談,而且聊得甚歡時,他的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剛剛被推到冰桌面前,他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向虛夜拼命磕頭道︰「大爺,大爺,救命啊……」
虛夜瞥了他一眼,見他著裝簡約,但是用料上佳,想來不是普通人。瞅了黑力一眼,只見他冷冷的盯著那名中原人,眼中隱約閃動著殺意,于是不答話,等黑力示下。
隔了半晌,酋長坐直身子,卻叫虛夜來問話。
虛夜並不謙讓,看著那個搗頭如蒜,額頭已經冒血的中年男子道︰「我有話問你,你先歇會兒
那人立馬停止磕頭,抬頭巴巴的望著虛夜。
虛夜先向酋長問了女兒的名字,這才知道她的名字很長,音譯的話,開頭確實會有蘇西亞的發音,不過,意譯卻很簡單,叫做黑瞳。
蓋因普血土著以黑而壯為美,雖然黑瞳繼承了父親血脈上的優良基因,但是,她的體格偏于瘦弱,所以,酋長黑力退而求其次,為有著一雙漂亮眼眸的女兒取名叫黑瞳。
然後,虛夜面無表情道︰「黑瞳是被你,不,是被你們擄走了嗎?」結合黑力酋長的恨意,虛夜的思維活泛起來,他認為自己瞬間得出的推理很有可能。
那名中原人望向虛夜的眼神充滿了驚愕,當他偷偷瞟了一眼黑力後,又轉為放松,「不關小人的事,小人是被人誣陷的……」
虛夜對他的回答不予置評,接連拋出幾個問題,「你姓甚名誰,是什麼地方的人?黑瞳現在在哪里,有沒有生命危險,或者其他什麼危險?」
虛夜刻意加重的音調,而在無形之間,他的靈覺已經把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原人包裹住了,如果他說謊,就算技巧高明,虛夜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有沒有異常。
黑力酋長深深的望了虛夜一眼,暗自點了點頭。
「小的姓焦,名譽騰那人遲疑片刻,苦著臉道︰「但是酋長大人的女兒,在下真的不知道在哪里,更別說其他信息了
虛夜不動聲色道︰「那你為何會被他們抓來此地呢?」
「小人是被冤枉的焦譽騰神情認真,賭咒發誓道︰「小人家住聯盟的天辰城,此次南下北疆,是與幾位好友一道而來,目的只為游山玩水,我都不知道怎麼就跟……跟他們扯上關系了
唇角逸過一絲冷笑,虛夜盯著他的眼楮說︰「我自始至終沒有說黑瞳是誰,也沒道明黑瞳的身份。你既然聲稱與此事無關,又怎會知道這些,啊!?」最後一聲,他的聲音陡然拔高,用的是喝問語氣。
焦譽騰心中一跳,再看這個少年郎,眼神之中,已然多了一絲畏懼。
虛夜不給他反駁的機會,冷冷的繼續揭穿他,「從你說第二句話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在騙人了,且不論你的名字是真是假,單是你毫不紊亂的呼吸,我就可以斷定你在撒謊。試想,就算此事與你無關,你突然被人帶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還被這麼多外族人緊密監視,一個普通人,怎麼都會感到害怕
虛夜只是在平鋪直敘一個事實。可是「焦譽騰」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我知道你不曾修靈,」虛夜頓了頓,輕聲道︰「但是我可听說過,江湖上專門有人研習騙術。他們可以保證自己在說話時臉色正常,呼吸平穩,甚至還可以控制心跳的頻率,可是。一個人的心跳無論怎樣掩飾,在說謊的剎那間,口型和心跳總會出現不一致的現象。哪怕是心理素質極好,仍不可避免這種本能,除非,專研騙術的人還精修了靈氣,尤其是修為達到玄靈之體的騙術師,他們才能完全掩飾這一點
「焦譽騰」舌忝著越來越干燥的嘴唇,不斷的吞咽著唾沫。
「你一個普通人,」虛夜反復在這一點上做著強調,「面對這麼大的陣仗,居然可以保持口齒伶俐,說話有條不紊,焦譽騰,你倒是告訴我,你是對自己過硬的心理素質有信心呢,還是認為我們不敢殺你,又或者是你相信騙得了我們,然後等來救兵?」
「不是,不是!」「焦譽騰」的呼吸已經出現了不暢,他的臉漲得通紅,瞪著虛夜,忽然吼道︰「我不是普通人,我不是!」
虛夜輕蔑的睨了他一眼,臉色緩和道︰「早年我也跟你一樣,是個不能修靈的普通人,偏偏又置身于靈界的圈子之中,我抬不起頭,卻倔強的想要自己在其他方面證明自己可以勝過別人,所以,我苦讀醫書,研習遠古文字,我在這方面的確獲益不少,不然現在也不可能跟黑力酋長把酒言歡,但是,我從不去害人
「焦譽騰」茫然的望著他,不知為何他要說這些話,但是內心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了。他的頭耷拉了下去,沒精打采道︰「我出身于一個騙術師的家庭,我接觸的文化和理念,就是騙人,可是,我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連最初級的‘催眠’的學不像……」
虛夜一怔,霍然道︰「你是騙術世家司馬家的人?」
「焦譽騰」猛然驚醒,指著虛夜,手指發著抖,「你……你連這些武林秘辛都知道?」
虛夜勾了勾嘴角,自嘲道︰「小時候什麼書都看,就連我父親早年混跡北方時的札記也看過不少,司馬家的事情,我踫巧在他的筆記里看到過
「你父親?」原姓司馬的男子一疑,又露出意興闌珊的表情,搖著頭道︰「罷了。我索性告訴你們吧,的確,我出身于司馬世家,不過我早就不是司馬家的人了,現在的我,為逍遙聯盟的一位大老板做事,我們實際上的身份,就是‘捕奴團’。黑瞳作為在這個世界幾乎絕跡的普血土著酋長的女兒,你們可以猜想,她的價值到底有多大?幸虧她不像這些硬邦邦的石頭土著一樣,她向往自由,憧憬外界的美好,所以被我們的人鑽了空子抓住了,現在,我估計她已經被送到北疆新近成立的拍賣會了。她暫時不會有性命之虞,但是,我不敢保證拍賣結束之後,她會不會有其他危險
虛夜等人駭然的瞪大了眼楮,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就由他向黑力闡述了事實。
黑力酋長越听到後面,臉色就越難看,他緊握的拳頭之上,青筋幾乎爆裂。他陰森森的看了司馬一眼,抬腳就要把這個騙子踹死。
虛夜急忙阻止道︰「酋長,現在時間緊迫,我們必須馬上啟程,營救黑瞳,而這個人,除了帶路,他還可以發揮不少作用
盡管普血土著思想不開化,但是這不代表他們不聰明。黑力一點就醒,大刀闊斧的站起身,用土語說︰「現在,除了婦孺以外,我們全族出動,這一次,勢必要把黑瞳那丫頭救回來,殺光拍賣會的所有人!」
雖然現場一共只有十二名土著,其中還有三名婦女,但是他們響應酋長命令的聲音,卻是大得震天。
在一片激昂憤懣的聲音之中,虛夜等人仿佛看到了普血土著那不容置疑的尊嚴和部族強大時期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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