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其實見過小寶寶游水的親都知道,這手軟腳軟的小女圭女圭到了水底還是手軟腳軟的小女圭女圭,只不過有了水的浮力,那軟軟的手腳就比翻不了身的烏龜稍微好一點兒,略略揮動幾下沒那麼吃力罷了。
但一般的小寶寶,這時候脖子根本還沒辦法自己挺著,就算四肢劃得起來,都很容易嗆著水,但唐悠竹卻不是一般的寶寶。
曾經的高手榜第一人,現在雖然雞肋得只剩下個凝淬,外頭看也仿佛可憐兮兮得連指甲都沒長全,視力也還不怎麼樣,但骨骼卻仿佛有三四月嬰兒的樣子。
將脖子仰著、讓鼻子伸出水面,雖然很吃力,卻不是做不到。
所以唐悠竹驚嚇過後,很快又樂了!
雨化田黑著臉,覺得自己蠢透了!
這該死的、離自己臥室密室最近的浴池偏偏只有一個池子是一蠢,包鼻子沒連臉頰都包嚴實了是二蠢,用的居然只是什麼松江布汗巾是三蠢……剛剛將丑女圭女圭失手扔出去更是蠢,扔完居然自己也跟著跳下來想撈起他那絕對的蠢上加蠢!
——原己居然蠢到這般田地!
——就是大夢六年死得憋屈,雨化田也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認清了自己。
——蠢到無可救藥了有木有!
——到底這麼蠢的自己,是如何在宮中爬到西廠督主的位置的?
——果然大夢中的結局,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嗎?
——不是那等蠢死法,也自有其他各種蠢死!
雨化田整個人泡在混合了丑女圭女圭屎尿——還是他剛剛親手提著這丑女圭女圭的耳朵涮進去——的水里,看著根本沒想他擔憂的那樣嗆著淹著,而是撲騰著四肢仰躺著、劃拉得挺愉快的丑女圭女圭,整個人都不好了。
心中無限咆哮的,是對自己愚蠢行徑的嫉妒唾棄和智商能力的深深質疑。
——蠢到了連個才出生的丑女圭女圭都能將他狠耍一頓的地步了啊……
雨化田伸手扯開那捂著鼻子的汗巾,極其嫌棄地遠遠扔出去,又隨手抹了一下臉頰剛剛被水滴濺到的地方,抹完才僵直了一下——這手可是剛從池子里頭拿出來的,本是要去撈丑女圭女圭,結果不需要撈了就抹了臉……
這一抹可該抹上多少混合屎尿的水滴去?
——又犯蠢了……
雨化田兩歲半那年,被硬從父母身邊帶走時,還哭鬧過,但自從不久後,在嚎哭了三天三夜卻還是哭不回來那東西、甚至對他最和善的一個內侍也不過撫著他的發頂安慰幾句「認了吧,這就是命,哭也是這樣,笑也是這樣,熬過去,熬到贖蘭那一日,葬回父母墳前,也算是將父母生與的骨肉全套回去了」……
那時候,雨化田就知道,哭泣和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他還是會哭,但那些眼淚,都是能為他帶來好處的東西。
但雨化田更知道,那樣的好處,無論是對他最好的一個老內侍,還是宮女嬤嬤妃嬪們,都不是真正可以為他拼盡所有的憐惜。
會真正拼盡所有憐惜他的人已經死去,還不知道有沒有墳頭,可以等他「贖蘭」回去。
雨化田已經很久沒有真的想哭過。
但現在,他卻幾乎真的想哭了。
到底蠢到什麼地步,才會做出拿沾過那樣髒水的手抹自己臉的蠢事啊!
雨化田此前一直覺得自己還是挺聰明的,就算大夢一場死得憋屈,但他一個無依無靠以南蠻罪奴之身入宮的二三歲女圭女圭,能一路熬到御馬監少監,日後更是堂堂一廠督主,怎麼會不聰明?
——但遇上這丑女圭女圭之後,雨化田越來越發現自己蠢得要命!
——現在又蠢的一件事是,他居然就站在這樣的髒水里頭犯傻自嫌!
雨化田黑著臉將還撲騰著四肢鬧騰得歡的丑女圭女圭一把撈起來,走出了浴池越發覺得身上濕黏黏的難受,更難受的是仿佛幼年時那般,無時無刻不縈繞在他鼻端的屎尿味兒……
雨化田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屎尿里頭又泡了一遍,恨極之下,將丑女圭女圭又在池子邊上一扔,還順帶蹲,將又想將腦袋仰起來出氣的丑女圭女圭,給整個按到水底下去!
這一來,委實將還在暗笑便宜舅舅潔癖歸潔癖、居然意外心軟看重他的唐悠竹打了個措手不及!
——喂喂喂,你真當老子會一直是那只想捏你的手、都力道軟綿綿得像親近的小弱雞麼?
——老子方才因禍得福,一直沒動過的凝淬又升了一重,毒性內功攻擊一下子累積了四十八點,毒不死你、將你手指毒出個帶點兒膿血的小包包,你這潔癖狂就該恨不得剁手指了吧?
唐悠竹嗆了兩口水,有凝淬回血,倒沒那麼快窒息,可難受還是真難受,心下不免就有些發狠。
但毒性攻擊卻到底沒發出去。
不管這便宜舅舅剛剛跟著他跳下去時,想的是利益還是真有親情,他總還是要承他的情。
對于一個潔癖男,跳下一池子其實不髒、但在潔癖狂眼中卻是嫌棄到濺上滴水都要發瘋的水中,這心理障礙多麼不好克服,而要做到毫不猶豫就跳下來又需要多少重視……
唐悠竹不是不明白的。
唐悠竹很宅,二十四歲之後,在現實里幾乎和誰都不親近。
但他不是個不知道好歹的。
他其實很惜福。
雨化田對他的好處,他始終記得。
不論那好的背後為的什麼,他受的好,是真真實實的好,並不會因為目的就打折扣。
所以他毒不下去。
但他也不願意真讓自己嗆死在洗澡水里。
所以他只好努力睜著一雙其實什麼也看不清的大眼楮,可憐兮兮地吐著泡泡、倒騰著手腳,六七分的窒息感更是給他演出十二分的難受至極來,饒是雨化田見慣殘酷冷血事,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丑女圭女圭笑起來氣死人,這可憐起來的樣子,也不會讓人樂意多看一眼。
既然不想多看,又還不到能將他徹底扔掉的時候,雨化田只好將他撈了起來。
唐悠竹狠狠打了兩個噴嚏,鼻子里頭的水噴出來,但是肚子里頭喝的那點兒卻吐不干淨,但他心寬,也不糾結那是什麼什麼水,凝淬作用之下,不多時其實就好受了許多。
但他深諳這潔癖狂的心理,因此依然努力睜大眼楮,手指也軟軟又固執地握著便宜舅舅的一根手指頭,眼楮紅紅鼻子紅紅,臉上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水是淚,看起來又可憐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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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化田不自在地別開臉,手上內勁一發,迅速將自己和丑女圭女圭都蒸干了,又快步從密道中走去另一處浴池,將丑女圭女圭又洗了洗,烘干了放到燒得暖暖的小炕上,再連續給自己換了三個池子洗了六遍……
當然,雨化田絕對不是因為丑女圭女圭可憐兮兮而心疼什麼的,只是丑女圭女圭哭起來更丑,著涼也麻煩,所以才給他先烘干、給讓他先洗的!
q版廠花傲嬌哼,本座這麼嫌麻煩,怎麼可能會心軟?
唐悠竹趴在暖暖的炕上打呼呼,吃飽運動洗白白,真是太舒服了!就是仿佛又有什麼漏出來……
啊,嬰兒的括約肌本來就還沒發育好,漏就漏吧,那是潔癖舅舅才需要操心的問題,小外甥我只要乖乖睡覺就夠了……
洗了六遍才算讓鼻端縈繞不去的屎尿味兒散去的雨化田,還沒出浴池就又聞到一股味道——憑良心說,總算將胎糞拉干淨、現在純粹是女乃花糞的唐悠竹,此次制造出來的味道其實不算很難聞。
但潔癖有很多種,不巧的是,雨化田這一種顯然更多的是心理因素,不論實際上髒不髒,他的心告訴他那是髒的,那就是髒的。
好不容易才算是呼吸到清洗空氣的雨化田,頓時又給臭氣彈打了個踉蹌,在熱水里頭燻得白里透紅十分粉女敕的臉頰瞬間就黑了!
可又有什麼法子呢?那丑女圭女圭就算不是他的外甥,也是十分貴重的一個籌碼。
捏著鼻子,雨化田套上蛇皮手套,幫這邋遢家伙擦干淨屎尿,連褥子一起扔火盆里頭燒了,又換了七條毛巾將他從小黃瓜到小菊花都細細擦洗過,完了還彈了彈那小小粉女敕的兩顆小球。
雨化田一時間心里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索性眼不見為淨,用棉布將這一番折騰都睡死著的丑女圭女圭給密密包了起來,只留下口鼻呼吸,連眼楮都蓋了大半。
雨化田又把自己細細洗了兩遍,再抱起丑女圭女圭時才犯了難,最隱秘的一處密室現在他是半步也不想再踏進去了,其他的地兒嘛,就算有那等子足夠隱秘的,也離他平日起居的地方遠了點,雨化田皺皺眉毛,到底沒勉強自己換地兒睡覺,索性將丑女圭女圭一起帶了回去。
他這臥室也沒人敢進來,勉強便宜這丑女圭女圭睡一夜也罷了。
當然雨化田這次自覺沒犯蠢,丑女圭女圭沒放到他床上,而是放在一張鋪了暖暖褥子的太師椅里頭。
——可所謂犯蠢,就是犯蠢的時候絕對不覺得自己蠢,甚至蠢完了都還不自覺。
——雖然雨化田沒蠢到蠢完都不自覺的地步,但遇上唐悠竹的他,還是又犯蠢了!
雨化田才躺下去不到一個時辰,鼻端又是一陣臭氣襲來!
從兩歲半後就幾乎再也沒能熟睡過、只有熬到有了少監府才能在不當值的時候安睡一二的雨化田,猛地睜開眼楮時,那眼底雖是清亮亮絲毫沒有睡意,卻未免清亮過頭了,就顯得冷若冰雪。
冰雪凍人。
雨化田現在也確實恨不得將那團臭氣發源地給徹底凍起來!
可惜幼年在那苦役之地學到的常識只告訴他,冰雪氣節時,只能就著冰水雪水清洗馬桶雖然更是苦活計,味道卻能輕上許多;卻實在不曾教過他,在不能將源頭真的凍死凍病的情況下,要如何將屎尿冷卻到沒什麼味道?
冷著臉,雨化田只能無奈起身。
他是很想好好睡一覺,可現實是,不先把這髒女圭女圭處理干淨了,他是怎麼也沒辦法好好睡的。
就算勉強睡著,夢里頭肯定也是幼年那仿佛總是看不到盡頭的馬桶壘馬桶,屎尿滿地流。
那簡直是夢里頭都能將人徹底惡心醒來的情境。
雨化田絕對不想再看到那些,哪怕只是夢里。
所以他只好起身。
戴上新的蛇皮手套,髒女圭女圭抱起,褥子也撈起來,拐去能徹底隔斷味道的屋子,將褥子襁褓都燒了,又拿水給髒女圭女圭洗干淨,再拐去另一個浴池把自己也略洗洗——
原本只準備洗兩遍,結果一遍還沒洗完,丑女圭女圭就忽然哇哇大哭起來,雨化田皺眉看了他半天,重點檢查了菊花黃瓜等處,直到听到月復鳴之聲才恍然大悟,但他此時是絕對不想去密室取那只母兔子的,好在廚下今兒備了些羊乳,黑著臉隨便披上件衣裳出去,命人端了羊乳來,又自己端回浴室。
也虧得雨化田的習慣,這浴池所在,就算不是密室之中,隔音效果也是極好的,丑女圭女圭一直哇哇哭著,外頭卻也听不著,不然一碗羊乳就要滅一個口,這少監府雖不缺人手,重新教人也是個麻煩。
皺著眉將羊乳給丑女圭女圭灌了下去,雨化田才想放下他繼續洗自己,不想丑女圭女圭胯下那原本軟趴趴的蔫黃瓜忽然豎了起來,接著一股尿柱沖天而起,饒是雨化田避得快,衣角絲毫沒沾濕,卻沒提防那散落的發絲飄逸之間,沾上了兩滴!
雨化田毫不猶豫地將那一縷頭發割斷燒掉,奈何心理的惡心感縈繞不去,預定的兩遍澡一下子變成了六遍,而且頭發更是洗了八遍!
雨化田洗澡的動作其實不慢,但這一番做完,也足夠唐悠竹又醒過來哭嚎著吃一回女乃了!
羊乳方才還剩大半,但雨化田現在已經回想起來小嬰兒吃了女乃之後就要做什麼,一時自己穿戴整齊了,也不敢就立刻將他抱回去——唯恐才抱起來又是一陣屎尿襲擊呢!
饒是拿棉布細細蓋住了,保證就算這女圭女圭再尿也不可能一柱沖天,雨化田還是如臨大敵等了半晌,原是想等著他尿過洗好再回去,不想這女圭女圭不該尿的時候不說一聲就尿,等想要他尿了,又死活等不來!
雨化田不是沒有耐心的人,沒有耐心是爬不到他現在這個位置的。
可耐心也要看用在什麼地方!
等一個丑女圭女圭撒尿什麼的……
雨化田真心覺得自己又犯蠢了。
但要說不犯蠢直接抱回房接著睡……
萬一一抱起來又來一泡尿,或者一坨屎呢?
那豈不是更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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