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帝高等部三年h組
昨日組織部的例行會議結束後,有棲川潤收到一封跡部景吾的郵件。跡部會長在郵件里寫明他想要就校慶事宜的籌備情況進行視察的意願。
郵件是符合跡部風範的言簡意賅,且尊敬的跡部會長還在字里行間將自己的情緒表露無遺。
記得給本大爺挑一條巡視的最短路徑,不許浪費本大爺的時間。
跡部景吾曾親口承認他的某個怪癖——發郵件的時候從不使用感嘆號。
在跡部的觀念里,感嘆號是一切激動情緒的代名詞。而激動就意味著失去風度,這無疑違背了他所追求的,美學的至高境界。
是他所不能忍。
饒是跡部景吾竭力地用平鋪直敘的語氣闡述自己的決定,有棲川潤依舊從寥寥數語里窺探出他的心境。
想必是被理事會那群執掌大權的高層催促地煩了,才違心地接下這種無意義的差事。
否則以他對麻煩避之不及的性子,怕是不等到最後時刻就想不起這茬。
趁著課間休息將附有理事長簽名的請假條交給班主任,有棲川潤準備先去校慶所需的各個場所溜達一圈。
略帶涼意的春風攜著清越的上課鈴聲在走廊回蕩。
走向門外的有棲川潤正欲與踏入教室的忍足侑士擦肩而過。
手腕 地被抓住,有棲川驚訝地回首以對。
忍足侑士這時機抓得奇好,他的步速本就比有棲川快上一些,此刻恰能錯開她的目光,徒留一個稜角分明的側臉任她探究。
沉默一瞬,有輕聲呢喃隨著某人低沉的聲線掠過耳畔。
忍足侑士的語氣里夾帶幾分不易察覺的戲謔。
「翹課這種事,怎麼能不帶上我?」
冰帝學園講究應材施教,注重學生的個性化發展。
通常像這種掛著「私立」頭餃的學校都會對出勤率過多苛求,冰帝則不然。它的管理階層俱是些曾在商界或政界叱 風雲,退居二線之後又想博個好聲譽的知名人士。就連跡部的父親也是位列管理層的掛名董事。
不過,身為董事的跡部父親除卻每年給冰帝捐一大筆款項之外,鮮少能在校園中尋覓到他的蹤跡。
有棲川潤時常想,跡部景吾喜好推月兌麻煩的秉性應當是繼承自他的父親。
就是這群身份特殊的管理高層在潛移默化間鑄成冰帝對學生出勤率無硬性要求的行事風格,只要缺課的次數別太過分,準時出席月考、期中和期末等大型考試,老師和學生都能相安無事。
高等部三年級生就考試排名的爭奪戰一向充斥腥風血雨。
略去常年獨佔鰲頭的跡部景吾,從第二至第十的排位總是懸念橫生。
所幸h組的有棲川潤與忍足侑士盤踞總分前十是雷打不動的慣例。
如此聰慧又省心的優等生獲得諸多特權也是情理之中。
h組的班級導師甫一听聞忍足想要翹課的想法,二話不說便準了。
唯一的交換條件是在下次的考試中有棲川潤與忍足侑士必須包攬年級第一與第二的寶座。
年級第一,豈不是挑戰跡部會長的權威?
偏偏班導吉岡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特意選擇其他班級導師都留守辦公室的時間段提及這個要求。
頗有些要讓有棲川與忍足騎虎難下的意味。
有棲川就著他的話思量一番。
若是直接拒絕,自然會凸顯h組的弱氣,讓別班老師看了笑話。
但要貿然應承……
一旦失敗丟臉丟份也是無可挽回的。
要把跡部景吾拉下神壇著實不是一件能輕易成功的勾當。
對于沒把握的事,有棲川潤素來不喜歡憑借頭腦發熱一味往前沖。
暗恨吉岡的奸詐,她尚在猶疑。
身邊的忍足侑士卻悠悠地開口︰
「請吉岡老師放心,這種事情小菜一碟
有棲川潤細眉緊蹙,側目而視。
在吉岡勝如釋重負的神色下,與忍足一同答應他的要求。
退出辦公室的時候,有棲川心里稍縱即逝的念想是︰
最近但凡和侑士這家伙扯上關系就準沒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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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用作學術交流的會議室為伊始,兩人走過展示學生風采的綠茵場,走過設備齊全的多媒體教室。
有棲川的步速以忍足的速度為基準,時快時慢,始終走在忍足身前幾步,遠遠看著像是有意引領他一般。然而忍足侑士知道,有棲川一定是對他的自作主張心懷不滿,才吝嗇停下腳步等待自己。
一路行進,沉默亦一路緊跟。
便是這窒息的沉默,生生在兩人之間豎起一道不可逾越的牆圍。忍足侑士在牆的此端裹足不前,猶自做著困獸之斗。有棲川潤在牆的彼端,心底的躊躇令腳下的步伐也失卻平日的堅定,然而她倔強地不願回眸,猶豫間便錯失了良機。
忍足侑士起初意圖戲弄有棲川的心思在逝去的一分一秒里被逐漸稀釋。
他看著有棲川潤單薄的背影,臉龐繃起。
隱在平光鏡片後的眼眸似死水般望不見底。
連瞳孔深處都浸染上濃重苦澀的忍足侑士盡顯頹廢。
此刻的他哪里還是那個馳騁球場的冰帝天才。
真是不公平吶。
暗自喟嘆一聲。
忍足侑士察覺他與有棲川之間越發擴大的間距,趕緊快走幾步追上去。
兩人最後到達的地點是被組織部成員擬作舉辦舞會的場所——臨近高等部西面圖書館的大禮堂。
地面鋪就的猩紅地毯、天花板上繁復的水晶吊燈以及排列整齊的長條形餐桌。一切皆是藤岡春緋臆想中的模樣。
采光極好的落地窗戶被人細致地擦拭過,窗明幾淨,不曾沾染一點塵埃。
在禮堂內部游弋一圈,並未發現任何紕漏之處。
剛要收回目光,忍足侑士卻發現有棲川潤長久停駐于舞台幕布的視線。
她的目光里帶著露骨的審視,像是一個極力在新人身上搜尋錯處的面試官。
確實符合她一工作就變態的行事作風。
但是,這番不近人情的評判透著淡淡的怪異。
簡直就像……
忍足侑士的腦海里掠過一個大膽的猜測。
他作勢輕咳一聲,試圖吸引有棲川的注意力。眼見有棲川潤不情不願地回轉過頭,忍足侑士尷尬地模了模鼻子,笑道︰
「我說小潤,你不是第一次來視察屬下的工作情況吧
有棲川潤臉上的表情凝滯幾秒,隨即又恢復如常。
若不是自負于和跡部景吾不分伯仲的動態視力,忍足侑士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楮。
他只是隨口那麼一說,沒想到也能正中靶心。
不欲為難有棲川潤,忍足侑士正打算將此話題輕描淡寫地帶過。
始作俑者卻搶先一步開口︰
「我從不對屬下負責的項目橫加干涉
簡單的一句話就對自己玩忽職守的事實供認不諱。
忍足侑士神色復雜,不是用區區一個「瞠目結舌」就能加以囊括的。
「你就不怕……」
那群令你深信不疑的部下辜負你的期望?
忍足未完的詰問戛然而止。
因為有棲川潤截斷了他的話頭。
「用人不疑
站在管理者的角度,事必躬親未嘗不是無能的體現。
無論是跡部景吾還是有棲川潤都充分地相信這一點,所以才會三番四次地延後、減少視察的次數。全因他們懂得,沒有人能比負責項目的人更熟知現場的狀況。
即使他們一個是學生會長,一個是組織部長,在缺乏了解的前提下,任何的指手畫腳除了阻礙工作進展之外,毫無用處。
現在跟隨有棲川潤的這群下屬,多是從國中時期就一起共事的同伴。
國一那年,跡部景吾不僅砸了網球部的場子,也一腳踢開學生會的大門。
在他接替前任學生會長之後不久,當時三年級的組織部長就因不滿跡部過度放縱下屬的行徑質疑他是否當得起這個位置。
結果跡部景吾竟以此為契機,在學生會內部大刀闊斧地發起一場改革。當時的組織部長因能力不足被跡部請出學生會,而她,有棲川潤作為接任者上位的同時也親自坐鎮吸納了不少新鮮血液。
唯有對屬下的能力了若指掌,才能毫無顧忌地將自己的信任交付。
而這樣的新人一旦交付,就沒有反復無常的道理。
明媚的日光通過落地窗戶投射進禮堂內,驅散一室的陰郁。
站在窗邊的有棲川潤沐浴在陽光之下。
飛揚的眉梢與上挑的眼角,先前一度緊抿的唇角終于演變成淺淡的弧度。
許是經受不住強光的刺激,她不耐地眯了眯眼。
這個略帶孩子氣的動作亦像一道亮光,融化了忍足心底牢不可破的堅冰,並令那些堪堪萌生的消極情緒消弭于無形。
忍足侑士忽然夸張地嘆了一聲說道︰
「哎,好羨慕小潤的下屬
「有空想這些無謂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履行和吉岡的約定
忍足侑士聞言大笑。
原來他親愛的小潤還在對這件事情念念不忘呢。
迫近有棲川一步,為她擋住灼熱的光線。
「小潤只要保證第二的位置就好,跡部的第一名由我來奪取
輕挑的左眉昭示有棲川的不信任,忍足侑士似乎听見她那聲短促的冷哼。
忍足伸手撫平有棲川的眉梢,食指在她的側臉留戀不已。
「如果小潤願意像信任你的下屬那樣信任我,那麼……」
緩沖片刻。
停滯不前的食指順著有棲川側臉的線條一路下滑,毫無征兆地挑起她的下頜,忍足看見有棲川瞳孔里滿載的,屬于自己的倒影。
那是令他貪戀不已的風景。
忍足侑士繼而說道︰
「那麼,我會創造奇跡給你看喲
經歷變聲期之後的聲線帶著慵懶的性感,配合他志在必得的神色竟能把人的內心蠱惑了去。
有棲川潤的心髒疾速跳動著,一下一下仿佛不躍出胸膛誓不罷休。
料想是在暴露在陽光下的時間過久,她感到臉頰一陣發燙。
定了定心神,有棲川潤听見自己的聲音寸步不讓。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你願意相信我嗎?
是的,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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