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又驚又喜地望著山頂白光沖霄,身體又是再次如篩糠般哆嗦起來,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去觸模白光,但又擔心驚擾了那熟悉的力量,進退維谷之下,她先揮手召回紫色念珠,將其拿在手中,目光一瞬不眨盯著前方。
蕭易的目光也落在骨山頂上,因為之前的那陣能量風暴,此刻的山頂其實是原先的山腰位置,高度著實矮了一半,但面積卻更為廣闊,白光翻滾如潮水,于那光華中央,一道雪白的倩影飄然升起,烏黑柔美的長發如同柳絮在春風中飄飛,雪白的衣裙帶著聖潔與純美之意,還有那幾乎與衣裙一般雪白晶瑩的肌膚,讓那個女子看起來竟是如菩薩般高雅美麗。
女子赤足緩緩飛入空中,彎月似的眼眸緊閉,忽而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雙眸緩緩睜開,曼妙的眼神內一層神光瑩瑩綻放,讓此女子看起來神采飛揚。
「師姐……」
望著那女子依舊帶著些迷茫的容貌,仿佛剛從長久的沉睡中醒來,老太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嘴中喃喃出聲,女子注意到了老太的存在,他那聖潔美麗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疑惑,看見老太的面容,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間又是想不起,她皺起了眉頭,等看見老太身邊那頭粗壯的斑斕大蟒的時候,眼中方才閃過如夢初醒的光芒,隨即帶著試探與難以置信地輕聲叫道︰「師妹?」
聲音柔軟,如春雨落入心田。
「師姐,是我,是我……」
老太語氣極為激動,一時間竟有些泣不成聲,她身邊的大蟒似乎感受到老太的悲慟,也嗚嗚哀鳴起來,低下大腦袋摩擦著老太的臉頰,想要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兒。
「乾達婆,師妹,你們怎麼……?」
女子話說一半,忽然腳下傳來桀桀鬼笑,原來在她腳底下,黑霧還未散去,與白光糾纏在一起,聖潔的力量與邪惡的力量相互斗爭,形成一圈黑白交錯的漩渦,而漩渦中心處,有一道毫無生機的丑陋軀殼懸浮在那兒,軀殼雖然一動不動,但卻一陣陣笑聲不斷從其中發出,場景顯得十分詭異。♀
當看到那具軀殼的時候,聖潔女子的臉上也閃過一抹錯愕之色,隨即便是有些淒苦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已經入魔了!」
她深深地看了眼下方的軀殼,說道︰「雖然你我一體,但你是魔,我是佛,今日我自斬一刀,希望你來世能夠走上正道!」
女子晶瑩腳尖輕輕往下一點,頓時澎湃的佛性光輝涌入下方的戰圈,得到外來力量相助,白光在與黑霧的爭斗中驟然佔了上風,不出一時半刻,便將黑霧吞噬了連帶著那具丑陋的軀體也被淨化成虛無,做完這一切,白衣女子又遙遙看了眼山下蕭易與獸血戰士等人,幾個獸血戰士雖有衣物遮擋重要部位,但被一位女子如此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起來,幸好那女子佛法精深,視世間事物皆如幻像,沒有在意蕭易與獸血戰士,輕輕一瞥之後,姿態優雅地漫步走下空中,在她腳底一路綻開朵朵純白佛蓮,她就踩著佛蓮而過。
「師妹,你老了」,白衣女子站在老太面前,目光憐惜,伸出一只手,緩緩摩挲著老太那布滿溝壑般皺紋的臉龐。
「三千年了,連梵音寺都滅了,我又豈能不老」,老太苦笑,他身邊名為乾達婆的斑斕大蟒出奇的安靜。
「梵音寺滅了」,白衣女子身體一震,晃了幾晃,老太見狀連忙攙扶住她,女子看著老太,臉色慘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道︰「梵音寺如今還有幾人?」
「原先只有一人,現在有二人」,老太嘆息道。
「僅余你我二人了嗎,當初北野佛道領袖,怎麼會滅了?」白衣女子盯著老太的面孔,聲音帶著淒厲道︰「告訴我,師妹,告訴我,梵音寺為何會滅,這座萬年古剎,為何會滅?」
「師姐,事情都過去三千年了,你又何必再執著」,老太搖頭道,「世尊當初將藏有梵音寺底蘊的佛陀斷骨給了你,只要有它在,梵音寺就有重生的希望,師姐,你和我一起,再次重建梵音寺,再次將它帶回佛道領袖的位置好嗎?」
白衣女子身體一震,久久不語。
老太面容淒清,漸漸變得失望,喃喃道︰「三千年了,難道還不夠嗎,為了證明你那佛魔同源的理論,你甘願在萬魔窟坐禪三千年,幾乎將自己化作魔頭,難道這還不夠嗎,師姐,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如今梵音寺重建迫在眉睫,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加重要的?」
「不,師妹,你誤會了……」,白衣女子急切地想要解釋,然而就在她剛說話的剎那間,忽然從她眉心噴涌出一陣黑色光芒,光芒收縮,在她雙眉間形成一個「卍」字符號,不過這個符號卻不是慣常的金色,而是黑色,一種鬼氣森森的黑色,佛家代表至高力量的符號,此刻竟是被以邪惡的力量顯化出來,氣得老太渾身顫抖。
「師姐,你,你居然……」,老太指著白衣女子怒道,但是剛說了幾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的師姐此刻左眼漆黑一片,充滿邪惡的力量,而右眼卻是依舊清明如初,仿佛她體內寄居著兩個靈魂,一個代表著佛道的恢弘與慈悲,另一道卻是代表魔道的邪惡與殺戮,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出現在一人身上,卻是如此和諧,仿佛太極陰陽,圓融如一。
「師妹,還記得世尊院子內種的那株菩提樹嗎?」白衣女子緩緩開口,她的聲音竟然是有種金屬般的冰冷,可語氣卻極為平和。
「自然記得」,老太不知道此刻師姐問這做什麼,她急于想知道師姐此刻的情況,不過還未開口,就被白衣女子揮手制止了,她接著用金屬般鏗鏘的聲音說道︰「記得當初小時候,你問世尊為什麼青色菩提樹上卻長著黑色的菩提子,世尊告訴你說那是因為樹下埋葬著佛祖證道時月兌去的魔殼,要用智慧的菩提樹鎮壓魔氣,久而久之,魔氣順著樹根滲透了菩提樹,結出的菩提子都變為黑色了!」
老太張了張嘴,但白衣女子又是揮手制止,她道︰「那時我就在邊上,你還記得我也問了一個問題嗎,我問如果這樣,有一天菩提樹被魔氣完全侵蝕,再也鎮不住魔殼了怎麼辦,你可記得世尊是怎麼回答的?」
「世尊當時從菩提樹上摘下一片葉子,將它放在你的掌心,他說,那就再找一株智慧菩提,一株永不會被侵蝕的智慧菩提!」老太開口緩緩道,當說完這句話後,她腦中仿佛有一道電光閃過,將一切都貫穿了起來,隨即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那容顏不老的師姐。
白衣女子點點頭,攤開手掌,在她掌心還躺著一片綠色的菩提葉,不枯不朽,鮮女敕如初,她輕輕把玩,祥和地微笑道︰「我就是那第二株菩提樹!」
即使有所猜測,老太在那一刻的面色也變得蒼白無比。
「師妹,無論是梵音寺,金佛塔,萬佛宗,觀音谷還有大大小小的禪院,所有道統雖有所不同,但若溯本求源,其實都是一脈相承的,來自佛道始祖如來佛祖的傳承,若是其魔殼被釋放出去,對北野各大佛教勢力會產生何等巨大的重創,你可曾想過?當初梵音寺乃佛教領袖,有釋厄大陸唯一的一株菩提古樹,自然負責鎮守魔殼,不過魔殼畢竟與佛祖有關,道行高的可怕,就連菩提古樹都被腐蝕,這一點是誰也沒想到的,于是世尊便讓我代替菩提,借用這萬魔窟的無邊魔氣,鎮壓魔殼,一旦我離開萬魔窟,恐怕魔殼便再也鎮壓不得,一旦被其月兌離掌控,絕對是釋厄大陸的一場災難!」
老太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想了想道︰「師姐,難道你就要如此遙遙無期地鎮壓下去嗎?」
「哎」,白衣女子一聲嘆息,「若是能遙遙無期鎮壓,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過你也見到,我亦與菩提古樹相同命運,逃月兌不了魔殼的侵蝕,恐怕再過一段時日,就再也拿它沒辦法了!」
「那怎麼辦?」老太有些焦急地問。
「師妹,你可記得世尊他老人家喜愛佔卜,深諳天機玄妙,能知過去未來之事?」白衣女子道,老太點點頭。
「三千年前世尊曾與我說過,三千年後的今日,你會來萬魔窟尋我,順道帶來一人,那人不是來自釋厄大陸,但卻可身兼光復梵音寺與一勞永逸解決魔殼的後患」,白衣女子的話音剛落,老太就滿臉驚訝地望向山腳下,蕭易也正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們,不過卻听不到二人的談話,此刻見山頂上二人都盯著自己,一時間有些奇怪,不過若是被他知道二人所談的內容,恐怕會更加驚訝。
「是他!」老太目瞪口呆。
「應該就是他了,師妹,你將他收入梵音寺下,我把佛陀斷骨傳于他,世尊的天機玄法高深,既然說他能解決此僵局,那就一定可以做到,我今日從入魔中艱難醒來,也正是為了此事!」
白衣女子話剛說完,只見老太已經將手按在了她手臂上,白衣女子一愣,卻見到老太雙目堅定地看著她道︰「師姐,我留下陪你一同鎮壓魔殼!」
白衣女子一愣,本欲拒絕,但是見到老太那堅定的眼神,于是便輕輕點頭,道︰「也罷,你就留下吧,不過在那之前,還是需要將本門的一些情況與重要東西傳給他,讓他有所自保能力才行,如今他的實力不過命泉境後期,著實太弱,不到真武,終究會有隕落的危險!」
老太點點頭,突然回頭看了眼身側的大蟒,大蟒似乎也猜到了什麼,忽然嗚嗚哀鳴起來,豆大的淚珠從它眼眶中滾滾滑落,竟是再也止不住。
老太嘆了口氣,伸手模了模大蟒,將自己腦袋輕輕靠在大蟒身體上摩挲,輕聲道︰「乾達婆,以後你就跟著他,他就是你的新主人,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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