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東戰嗤笑了一聲︰「祭奠?你祭奠誰?你那爹空懷靈器,可惜境界太低,殺了都不夠給我墊牙的,還算他聰明,送死的那一戰居然沒有將傳家寶帶來,可惜你太傻了,竟然巴兒巴兒地又給我送了過來!」
他得意洋洋地環視四周︰「至于你那個螻蟻娘和被老子當了爐鼎的姐姐,跟你爹一樣,都不用你惦記了,老子早就將他們的魂魄上交了無極宗的高人們煉制成了法器,哪里還用得著你祭奠!如今老子已經是無極宗的掛名弟子……」他這麼說著,瞥眼看了看四周,只見那些剛剛還虎視眈眈的修士們,听到「無極宗」三個字,倒是幾乎走了個干淨,程東戰便得意洋洋地慢慢帶好了一副拳套︰
「不過看在你家破人亡的份兒上,我倒是可以饒你不死,只要你交出奔雷筆,馬上滾出去,我便不殺你。♀」
那少年氣恨地狠了,反倒嘎聲大笑︰「哈哈哈,程東戰!你害我全家慘死,還妄圖奪我的傳家寶!我今日不殺你,就不姓韓!」
早在那姓程的體修說出一番狂妄的話時,嵐霏便已經決定出手教訓他了,不僅僅是因為從師父那里承繼的維護天道之心,還為了那姓程的犯了她自己的忌諱,不過當這少年說出「韓」這個姓時,她腦中倒是靈光一閃︰韓姓雖然是大姓,但在虛冥大陸上,姓韓的修真世家卻是只有一家,便是和北冥宗一向交好的平東城韓家。
想到此處,她環視四周,見連店家和小二都跑了,如今廳堂里就只有自己師徒二人和一對死敵,便慢慢模了個符篆出來︰這樣的人渣,還不配她動劍……
那少年存了必死之心,便牽出自己的一縷元神附在奔雷筆之上,驅動神器攻向對面那人,想要與他同歸于盡!
嵐霏見不能再等,趕緊施展了一個極清靈的身法,一面向著程東戰拋出那個縛靈符,一面伸手輕輕放在少年執筆的手上,輕柔地掐斷了那縷靈絛。
這樣一來,少年雖然受了一點反噬,卻是保住了性命,嵐霏拍了拍他肩膀,笑到︰「小兄弟,這樣以卵擊石,徒然令親者痛,仇者快,卻非上智之舉吶!」
那少年抬頭看看身旁淺笑著的年輕修士,再看看對面一臉驚愕,已經連動都不能動的仇家,登時愣在當場︰他剛才明明感到,這位大哥不過是剛剛突破築基期的樣子,怎的!
對面的體修也驚呆了,他是融合期的修為,已經可以感到嵐霏那跨越境界,鋪天蓋地的威壓,當下面皮就抽了抽︰「你是何人,什麼門派的,居然敢管無極宗的閑事!」
嵐霏眯著眼楮看了看他,她殺人從來不喜歡多廢話,不過每一個要死的,倒是都有幸得她一句回應︰「道沖,無門無派,一介散修而已……」話音未落,靈符金光大盛,那體修的元神已經被收入其中,門板寬的魁梧身軀轟然倒地,至死還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殺了自己……
嵐霏收了那張符篆,從儲物戒指里掏出一條赤色紗巾似的法器,輕輕拋于那程東戰尸身上,那是她多年前從一個偷襲自己的妖修手里得來的法寶,好用的很,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紗巾便變大了幾倍覆蓋住了尸體,接著又癟了下去,落在地板上,嵐霏再撿起紗巾時,那體修的尸身已經憑空消失,連一絲血痕都沒有留下。
嵐霏低頭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將那符篆遞給他︰「此人于你有仇,這存了他元神的符篆便交由你保管吧,是殺是留,你自決斷。」
那韓姓少年並不笨,剛剛嵐霏出手殺人時他已經轉了四五個念頭,也不是沒有想過這男修有可能是為了自己的靈級法器才出手的,早已打算好若他能放過自己,便將法器作為幫助報仇的謝禮奉上,最不濟他殺了自己,自己也算是大仇得報,可以同親人們團聚了。
這世道的殘忍,讓他已經習慣了萬事都往壞處想,卻不想這在他眼里可以算是大能的男修,居然只是丟給他一張符篆便招呼了跟隨的人,慢慢出了食肆。
少年愣了愣,心里突然涌起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他走了幾步,又垂頭搖了搖,可心中激蕩著的那種沖動還是驅使著他的腳奔出了食肆。
大陸西端干燥,虛火山下午後的陽光極烈,僥是修真之人也不願意多逗留,大街上正是人最稀落的時候,少年舉目望了望便找到了那青色的背影,他三步並兩步地趕上去,幾乎是跳起身「撲通」跪在他身前︰「高人,求高人收我為徒吧!小人願跟隨高人悟道修行!」
嵐霏早在他追上來時就已經感知到了,剛剛那一跪倒是沒有驚了她,不過這少年口中的話,卻讓她略有些為難。
且不說她這樣四處雲游尋覓時機報仇,若是多個煉氣期的在身邊,多有不便,便是這少年……雖然自己是男裝,但畢竟是個女子,收個男徒弟在身邊,定然是會有很多桎梏,可她低頭看著那少年誠摯的眼神,卻一時說不出太硬的話來拒絕,只是示意讓他起身,到一邊去說。
嵐霏帶著那韓姓少年到了街角略僻靜些的地方,開口言道︰「並非是我不想收你,只是我無門無派,只是隨性雲游,遇到什麼危險自保尚且難,怕是無力護你周全,如今你境界還低,倒不如尋一宗門庇護,方是萬全之策。」
那少年見她沒有答應,心里一急就又跪在了地上︰「前輩,晚輩並非是想要找個靠山才要拜您為師的,一是晚輩剛剛蒙前輩救命大恩無以為報,欲執弟子禮服侍前輩,二來是晚輩仰慕前輩大能高德,晚輩是真心想要拜在前輩門下修行,剛剛前輩說宗門之事,想來您也知道,如今大陸人修式微,無極宗那樣的大宗門都無恥投靠了妖魔,各個小宗門更是無法說,唯一青蓮不染的北冥嘯月兩宗如今又不知去向,晚輩的爹娘姐姐便是被無極宗所害,晚輩是絕不會投在那些妖魔門下的!」說完這一句,他一個頭磕在了地上︰
「前輩,晚輩也不是什麼不明來路的人,晚輩是平東城韓家旁支的子弟,雖然愚鈍,卻不是那等宵小之輩,求前輩收留!」
嵐霏見他果然是韓家的人,不由得想到了當年在雲夢山上之事︰韓家是大陸北部最大的修真世家,也是世家魁首,更是北冥宗一直以來的盟友,當年很多和她相熟的師佷,都是韓家子弟,如今……也隕落了大半了。
想到此處,嵐霏已經差不多決定要收下他了,便伸手虛扶︰「罷了,如今韓家境況如何?」那少年陳明了心跡,也不多執拗,起身言道︰「回前輩,宗家還在勉力支撐,同妖魔道虛與委蛇,只是……已無力保護各個分家了。」
嵐霏長嘆了一聲︰「好吧,從今而後,你就跟著我修行吧,你叫什麼名字?」她問了這一句,那少年先是一喜,面色又轉為緋紅︰「多謝師父!回,回師父,弟子沒有學名,只有個乳名爹娘隨口叫的,叫旦旦……請師父賜名!」
嵐霏微微一笑,問清了他名字是哪兩個字,略沉吟了一陣言道︰「旦乃物之初始,前典有雲,‘萬物並作,吾以觀復’你就叫觀復吧,韓觀復。」
觀復得了學名,喜的一個勁兒點頭︰「弟子多謝師父賜名。」
嵐霏笑著微微頷首︰「為師的名字早已不用,你知道我的道號也就是了,做我門下弟子,日後不可輕易下跪,即便是見了師長,恭敬稽首足矣,既然收了你,我自會好好教導于你,你也不必對自己太嚴苛,用功便是,不過在我門下絕不可違背天理道心,做出什麼奸邪殘暴之事,否則我必會親自清理門戶,你記清了?」
觀復聞言豁然一醒,趕緊肅容稽首到︰「弟子謹遵師父法旨。」嵐霏笑著模了模他頭,探到他是挺純淨的木火靈根,又讓他見過了師姐鶴鶴。
嵐霏帶著觀復和鶴鶴找了一家還算潔淨的旅社住下,將鶴鶴收回靈寵袋後,便看著觀復忙前忙後殷勤地替自己打點雜事,忍不住又想到當年自己拜在師父門下的事情,忍不住感嘆世事奇妙,沒想到自己的師徒緣分,居然都是因為一場救命之恩,當年師父救了她,如今她又救了徒弟……
大約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吧……她這麼想著,看到觀復的衣服已經有些破爛陳舊,便取出了自己一直珍藏著的那件聚靈道袍,喚過他言道︰「這件道袍有助修煉,是為師曾經穿過的,也是……你師祖的遺物,如今贈與你,要好好珍惜,不可輕易損毀。」
韓觀復看慣了世態炎涼,雖常懷一顆赤子之心,卻也懂的察言觀色,瞧著自家師父眼中閃過一絲傷痛,便知此時不能多問多說,當下躬身雙手接了那道袍言道︰
「師父放心,弟子必珍惜這道袍勝于弟子的性命!」
嵐霏抬眼看了看他,微微搖頭︰「觀復錯了,這道袍再珍貴,也貴不過你的性命,你記著,身為我的徒弟,性命便是極其貴重的,切不可為了外物豁了性命去,你師祖曾經說過,萬事萬物,唯性命最貴,唯一值得舍命去維護的,只有天理和道心,明白了麼?」
觀復心中一震,又默然稽首︰「是,師父。」
嵐霏看他靈慧,贊許地笑了笑︰「穿上吧。」
觀復點點頭,便到屋子另一邊去解腰帶,嵐霏愣了愣,笑著咳了一聲,觀復抬頭看時,卻見自家師父臉上帶這個略促狹的笑︰「阿復,為師忘了告訴你,我是女子,你雖然還小……」
觀復驚得瞪大了眼楮,又忽然覺得自己很失禮︰「是,師父,是弟子唐突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晚了,對不住大家!
關于這個炮灰反派的名字,其實是寄寓了某奚對我們這個城市擁擠的東客站的怨念……
噗……
多謝諸位大人!
別離敬上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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