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珂打斷了唐氏的思緒,柔聲寬慰道︰「母親,你不是說長房很快就要完了麼?何懼大伯母東山再起?她時好時壞,本也當不得家。」
唐氏按住隱隱有些暈乎的額頭︰「那件事也不知道成不成,東西給長公主送去了,就怕她不信。」
沐珂淺笑︰「母親,世人皆知長公主跟宸妃不對盤,連帶著長公主對大伯母和大伯父也十分不喜,有一個扳倒宸妃後台的機會,長公主又怎麼會錯過呢?」
長公主貴為皇帝胞姐,曾被喻為北涼第一美人,但自從宸妃公眾的視線後,這第一美人的頭餃便落在了宸妃的頭上,這讓長公主如何開心得起來?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強,沒人比沐珂更清楚,一如她嫉妒沐嵐,嫉妒得快要瘋掉了!
凌風院內,沐嵐留下來給明瑯清洗傷口,並涂了藥,至始至終她一句話也沒說,但眼神不那麼冷漠了。
不多時,周媽媽過來了,她的臉色不太好,略有些慌張,一進屋就打了個晃兒︰「少爺!大小姐!府里出了怪事!」
明瑯語氣如常地問道︰「不是放了你假麼?怎麼才一個晚上就回來了?出了什麼怪事?」
周媽媽跑到外屋闔上門,再打了簾子進來,道︰「奴婢閑不住,擔心少爺就早早地回府了。奴婢原打算順道去後湖的梅園里摘些梅花給少爺做糕點,路過孫姨娘的院子時,看見好多鳥飛進去,不一會兒又飛了出來,但它們沒飛多遠,就一個接一個地掉在地上死了!大約一刻鐘後,孫姨娘院子里的粗使婆子發現了異常,三兩下收拾便埋掉了。」
明瑯幽若明淵的眸子一眯,一股煞氣不經意地迸發而出,殺手對于「死亡」這個字眼最習以為常卻也最,能吸引群鳥的只有食物,而能讓它們集體死亡的只有劇毒!
不多時,習秋緩步而入,「少爺,孫姨娘死了,對外宣稱是久病不治,髒腑衰竭。」
孫姨娘的身子是弱了些,但遠沒到衰竭死亡的地步。明瑯和沐嵐互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神里讀懂了內心的猜測,但她們誰也沒說破,沐長隱很有可能會成為世子,唐氏如何容得下孫姨娘做大?
習秋退了出去,不一會兒,紫燕打了簾子進來,她給二人行了一禮,皺著眉頭道︰「小姐,我們的人去晚了一步,碧娟和碧賞在莊子里病死了。」
明瑯的濃眉一挑,沐嵐竟派了人去莊子里替她尋回碧娟和碧賞?
沐嵐冷聲道︰「我只是看不慣二夫人只手遮天,把凌風院變成第二個芳華院,留下來照顧你也不是我的意思,你要謝就去謝娘親好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沐嵐和她的隔閡太深,即便今日她已表明了和唐氏對決的立場,沐嵐仍不能釋懷。
沐嵐給明瑯系好衣領上的盤扣,自顧自地呢喃道︰「十幾天,她們怎麼就病死了?」
明瑯並不顯得詫異,隨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殺人滅口,沒什麼好奇怪的,她們兩個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
從銀杏利用碧娟和碧賞的下場輕松威脅了驕橫的春桃開始,她就已經懷疑二人遇難了,所以她沒有想法子去打探二人的境況。
沐嵐一怔,她從未自明瑯的臉上看到過如此從容和淡漠的神色,也從沒想過他會有這麼冷靜的思維,她突然想起昨晚他怒打趙斌一事……前後反差太大,他到底怎麼了?不僅心性變了,就連習慣也變了,外人不知道,她卻清楚,在沒有他人的情況下,他其實是個左撇子,但現在他十分自然地用著右手。她看了看明瑯左肩的傷口,是因為它?
她到底記掛著大夫人的病情,隨意叮囑了幾句之後,起身離開了凌風院。
「習秋,沏上頂級雲霧茶,待會兒有客人。」明瑯面色如常地吩咐完,喚了春桃進來。昨晚習秋教訓了春桃一頓,春桃並沒跑去向唐氏通風報信,而且爬床的又是銀杏,由此可見,春桃盡管是唐氏院子里出來的人,卻算不上心月復。
現在,她急需將關系打入唐氏的月復地,春桃便是最佳人選。
「奴婢見過少爺。」春桃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經過了剛才的事,她再也不敢明瑯有所怠慢,生怕下一個被杖斃就是自己。
明瑯淺笑,唐氏昨晚教得不錯,春桃規矩多了。「知道我為什麼一大早讓你守門麼?」
「這個……」春桃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緣由。
明瑯似笑非笑︰「我問你,你跟銀杏的關系怎麼樣?」
「從前在二夫人那兒沒多少交集,但畢竟一同來了少爺的院子,跟院子里別的下人相比,我們兩個的關系最好了。」春桃如實相告。
「是啊,那麼在別人眼里會不會認為你們是一丘之貉呢?」明瑯優雅地喝了口差,美眸里的波光卻像寒刃一樣割過春桃的眉眼,冰冷銳痛!
「啊?」春桃撲通跪在了地上,「奴婢真的沒有暗中勾結銀杏!她為什麼會蓄意勾引少爺,奴婢真的豪不知情!」
明瑯放下茶杯,「正因為你毫不知情,所以老夫人前來查房時,你神色坦蕩、從容不迫。更重要的是,你老老實實地守在門口沒有去給劉媽媽通風報信,這等于完全劈除了你勾結她們的嫌疑,懂了嗎?」
春桃恍然大悟,久久說不話來,她不明白少爺為何要幫她,她明明做了那麼多對少爺大不敬的事……
明瑯徐徐一嘆,眯眼,溢出華光清淺,直接承認了自己的行為︰「但這樣做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二夫人會認為你是我的幫凶,所以,現在即便你轉身去投靠她,在她看來,你都是奉了我的命。」
春桃不聰明,但也不是個十足的傻子,少爺這一手等于完全斬斷了她的退路,她想不衷心少爺都不行了。但——她仍有些不情願,在她心里,大少爺將來才會是府里真正的主子,誰不想覓得一處良久的靠山呢?但形勢所迫,她不得不低頭。
她磕了個頭,道︰「奴婢以後一定會盡忠職守,請少爺收留奴婢。」
但有些言不由衷。
收服一個人光有威懾不夠,那一點含了利用的幫扶也不夠,但人際關系中偶爾出現的信任危機未必是件壞事,譬如——
明瑯牽了牽唇角,眉眼浮現起一股與生俱來的英氣︰「其實給人做奴婢又有多好呢?最富貴的是混個通房,生了孩子當姨娘,踫上善良的主母興許能有幾天日子可以過,但要踫上厲害的……呵呵,孫姨娘是大哥的生母呢,怎麼死得這麼不明不白?我都替她冤屈。」
春桃的呼吸一滯,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她的確有過給大少爺做通房的想法,可……可三少爺小小年紀怎麼瞧出了這等人情世故?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少爺分析得很有道理,姨娘這條路其實也很艱辛。
她低下頭,已有了屈服之意。
明瑯繼續循循善誘︰「還有,你知道二夫人為什麼著急著要對付我嗎?那是因為沐長隱即便立了大功,世子之位他也坐不上去!」
「啊——」春桃驚得目瞪口呆。
「若是能月兌了奴籍,置間鋪子,安安穩穩地做個正室夫人該有多好?」明瑯淺笑,余光注意到春桃松動的神色,再次回到正題,「讓我收留你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向我表明你的價值,和決心。」
春桃疑惑不解地看向明瑯︰「三少爺要奴婢怎麼做?」
明瑯唇角一勾,意味深長︰「把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二夫人,如果她收買你,你就答應她,記住是真的答應她,她跟你說什麼不用告訴我,甚至,她讓你打听消息也好,對我做手腳也罷,你都盡全力去做。」
春桃完全是一頭霧水,首先,少爺不是說了二夫人早疑上了她嗎?應該不可能收買她才對;其次,即便二夫人想收買她,少爺應該防著呀!為什麼順水推舟讓她對二夫人忠心耿耿呢?
太奇怪了!三少爺一定是腦袋被門給夾了!
春桃依言退了出去,習秋關上櫃門,略含擔憂道︰「三少爺,這是火中取栗,萬一……」她沒說完,而是話鋒一轉,「總之,危險。」
明瑯輕笑,幽若明淵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無所畏懼的波光︰「火中取栗並不危險,有點兒痛而已,只要不怕手被燒毀,就一定能取出那顆栗子!」
「少爺!三小姐求見!」門外傳來了丫鬟的稟報聲。
習秋看了看熱氣升騰的茶壺,不由得一驚,少爺果真料事如神。
明瑯起身,撢了撢下擺,撫平雲紋錦緞上的一層淺淺褶皺,順帶著拂去了眼底忽而流轉起的興奮之色︰「你看,這個‘萬一’不是沒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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