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雜談]
第78節第七十七章茶葉和水
當天晚上，秦志強特意去了一趟郭朝陽的家。
見到秦志強的到來，郭朝陽十分意外，他面露尷尬的和秦志強交談了幾分鐘後，秦志強便離開了他家。
在郭朝陽那里，秦志強並沒有去打听自己去黨校的原因，反而是避而不談。只是和郭朝陽談了一些關于牛家寨這幾天的安排後，便離開了。
正當秦志強離開縣委家屬院，準備回到黨校之時，程為民坐的縣委二號車剛好從秦志強的身邊而過。
秦志強並沒有注意到車里的程為民，正當秦志強才走出沒有兩步之時，縣委二號車一下子發出了刺耳的剎車聲。
沒等秦志強反應過來，副駕駛的車門一下子被人打開，走下來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程為民的秘書裴玉華。
裴玉華身為程為民的秘書，和劉光明卻大相庭徑，不僅沒有半點架子，相反還十分恭敬。他十分矯捷的走到秦志強的面前，面帶著笑容謙恭的說道︰「秦鎮長，程縣長在車上等你！」
秦志強看了一眼裴玉華，輕輕點頭致意。朝前走了幾步後，打開後門，一下子鑽了進去。
「怎麼？來找郭書記理論？」秦志強才一上車，程為民就開口說道。
秦志強扭頭看了一眼閉著眼楮，大馬金刀的坐在後座的程為民，輕輕的點點頭說道︰「閑來無事，過來看看老領導！匯報一下牛家寨以後的工作安排！」
程為民輕輕的笑了笑，眼楮也不睜一下，雙手環抱在胸中，輕輕的敲打著。過了幾秒鐘後，才突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坐直了身體朝著司機說道︰「老地方！」
司機一听，連忙將車一掉頭，朝著城西而去。
在車上，程為民一言不發。這和秦志強認識的程為民完全不是一個人。秦志強偷偷的瞄了一眼程為民，卻發現程為民還是那副樣子，依舊閉著眼楮，雙手不停的在打著節奏。
到了城西的一家名叫「香滿園」的茶室門口，二號車才緩緩的停了下來。
裴玉華倒是機敏，還沒等秦志強反應過來，他便已經打開了車門，謙恭的站在車外，等待程為民的下車。
下了車，秦志強只好跟著程為民一起走進了其中的一間包間。等秦志強和程為民兩人一坐下，裴玉華又忙前忙後的張羅了一番，直到一壺上好的碧螺春沏了上來，裴玉華才謙恭的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房門。
程為民斜著頭看了秦志強一眼，自己倒上一杯茶後，放在鼻子邊聞了聞後，輕輕的抿了一小口。
「這茶挺香！看你懂不懂這味道！」程為民端起茶杯，向秦志強舉了舉。
听著程為民這話中有話的語言，秦志強輕輕一笑後，端起茶杯也是抿了一小口。雖然這茶味道不錯，但是秦志強始終覺得，和朱明玉為他泡的清茶相比，還是欠缺了一點什麼。
秦志強喝下一口茶，輕輕的放下茶杯，臉色平靜的看了看程為民，平靜的說道︰「程縣長，昨天謝謝你！」
程為民輕輕的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又接著擺弄起茶具起來。
既然程為民不說話，秦志強也不好隨意亂說，只好定定的坐在那里，如同文人雅士一般，靜靜的享受著屋里輕柔的古箏琴音，細細的品著香味撲鼻的碧螺春。
當然這種視覺和听覺的感受倒是不錯，只是秦志強的心里倒是有些奇怪起來。
因為程為民把他叫來這里，絕對不可能只是單純的想要和他一起喝茶。畢竟如果程為民真的想，就算程為民在縣委不是說一不二的那一類強勢人物，也一定會有不少人打破腦袋也要擠過來。
看著程為民這悠然自得的享受，秦志強好幾次想要開口直接問出來，卻都將話又咽回了肚子。就在秦志強再次將話咽回去的時候，程為民突然收起了笑容，將茶杯輕輕一放，定眼看了看秦志強說道︰「做官其實和品茶一樣，需要穩，切不可急躁！有的時候看似十分合理正常的事情，就如同一杯茶，你大口的喝下去，一定會被燙傷，所以還是需要小心應付，才能品出個中滋味。」
程為民說完，再度輕輕的一笑，一口將那杯茶倒入了口中。
秦志強不喜歡打官腔，更不喜歡這樣無頭的說話。可是現在的他身在官場，也就必須學習這種特殊的官場文化。他端起茶杯來，隨意的看了看後，輕輕的抿了一口茶，一下子想明白了程為民話中的意思。
程為民似乎看穿了秦志強的心事，知道秦志強明白了他的意思後，不等秦志強說話，再度沉穩的說道︰「泡一杯好茶，不僅需要茶葉的品質上佳，更需要水好！否則泡出來的茶，也只能是平淡無奇，毫無新意！」
由于剛才才想通程為民的話，所以這一句話秦志強倒是很快想通了其中的所指。程為民這是在借著說茶論道的同時，指出了他現在和郭朝陽的關系。就如同秦志強這一份品質不錯的茶葉，遇到了郭朝陽這一份水質不錯，但是卻未燒開的生水，自然泡不出好茶來。
秦志強輕輕的點了點頭，為程為民已經空掉的茶杯倒上了一小杯茶，笑著說道︰「被人泡過的茶葉，總是會帶著曾經的味道！其他的水估計會有看法的！」
程為民和郭朝陽一樣，都是上任沒有多久的「新官」，只是程為民要好上一些，畢竟他曾經在青東做了3年的副書記，比起郭朝陽來說，最起碼根基要穩當一些。而且程為民和郭朝陽都一樣，雖然都是一二把手，但是實際上，青東最大的勢力，並不屬于二人，而是由劉建國代言的本地勢力。
對于秦志強，其實程為民也注意很久了，只是他一直都沒有搞清楚秦志強到底是誰的人，所以一直都沒有輕易的伸出橄欖枝。直到郭朝陽將秦志強招至麾下，程為民這時才知道，當初王大明和劉建國提議到牛家寨做鎮長，只不過是想變著法的整治秦志強。而那個時候，程為民也才發現，這個時候想要在把秦志強給拉攏過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正當程為民已經不再去想這件事情的時候，秦志強卻突然來他的辦公室里談起了一些關于牛家寨的發展規劃。雖然說得沒有郭朝陽那邊詳實，但是卻讓程為民心中本來熄滅的星火，又再度燃燒了起來。
因為牛家寨雖然是全青東最窮的一個鄉鎮，但是那里的人大代表卻是最多的一個鄉鎮。所以不僅是為了自己手下多一名能夠干事的干部，也為自己的根基打得更穩一些，程為民這才又和郭朝陽一起，為秦志強鋪路。
只是事情一般都是出人意料的發展，就在牛家寨的事情快要走上正軌之時，郭朝陽態度的突變，讓程為民找到了機會。雖然現在秦志強是失意了，但是如果秦志強真的接受了程為民的橄欖枝，程為民也一定會傾其全力，也要將秦志強的位置保住。
听著秦志強的話，程為民輕輕的笑了笑，輕輕的晃了晃杯中金黃的茶湯，放在鼻子邊上又聞了聞後，一臉笑意的看了看秦志強說道︰「或許這樣的茶才更有味道！至少茶葉知道什麼樣的水才適合他，難道這不算是茶葉的一個最好歸宿嗎？」
對于程為民的拉攏，秦志強其實早就察覺，可是那個時候的秦志強已經是郭朝陽線上的人，秦志強又怎麼可能輕易的離開書記陣營，轉而投入程為民的大軍當中。
而這一次，郭朝陽的行為，徹底的讓秦志強寒了心，而今天去郭朝陽那里，秦志強也算是做最後的拜別，算是對郭朝陽從前為他所做之事的一種無聲問候。
「沒有水，茶葉終究只是一堆爛樹葉，根本成不了一杯香氣怡人的好茶！」看到秦志強在那里猶豫不決，程為民決定把話在說得直白一些。
秦志強慢慢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程為民，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希望這一杯茶能夠和我們現在所喝的一樣，能夠唇齒留香！」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程為民突然間笑了起來。他不再晃動茶杯，直接一口喝掉了那一杯茶後，輕聲的將裴玉華叫了進來。
「我們有事要談，你幫我買包煙去！」裴玉華已經跟程為民有兩年的時間了，自然能夠知道程為民的話是什麼意思。他謙恭的點了點頭後，直接走了出去。
看到裴玉華關上門，程為民稍微的猶豫了一下，便說起了秦志強被調離牛家寨事情的大概經過。
原來那天早上的常委會，正如之前的預料一樣，在對徐明的處理做個形式上的討論。只是討論才剛開始，郭朝陽便接到了電話。等郭朝陽回來以後，他的臉上明顯的掛著一絲還未散去的激動。就在這時，郭朝陽突然間找了一個理由，停止了對徐明的討論，相反在常委會上直接將秦志強的問題提了出來。
最後，有了郭朝陽的提議，就算是程為民想反對，也無濟于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秦志強被人從牛家寨支走。
接下來，兩人又隨便的談了一些工作的話題，最後，在快要結束這一場會面的時候，秦志強為難的看了一眼程為民，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目前，牛家寨只有海洋同志我最放心，我希望我接下來的工作由他進行下去，希望程縣長能夠考慮一下，我怕我到時候回去之時，牛家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這也算是秦志強提出的唯一要求。
其實當初這個要求，在秦志強片面的提交了姚金國受賄的證據給郭朝陽之時，就曾經提過，只是當初的郭朝陽雖然答應了，但是到最後，姚金國沒有了音訊不說，就連張海洋的事情也沒了著落。所以這也算是秦志強，用另一種方式來試探程為民這個人到底有多可信
接連在黨校的幾天學習里，秦志強全都是按部就班的學習生活，很少再去關心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而他每天的生活雖然和大學有著相同的地方，又不盡相同。因為只要一放學，基本上大家都是出去吃吃喝喝，很少有留下來在宿舍里老實呆著的學員。
而秦志強也算一個例外，因為秦志強來得晚，又加上他的身份擺在那里。誰都知道秦志強只不過是一個被整過來學習，已經被邊緣化的干部。試問誰不願意和一個人上人做朋友，誰又願意和一個落了難的人稱兄道弟。
原本對于大家這種「不友好」的方式，秦志強的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想法，可是幾天的時間過去了。秦志強倒是習慣了這種生活，相反的，在這幾天寧靜的生活背後，秦志強好好的看了看自己的從前，從中找到了不少問題。
現如今，秦志強對于這種一放學便出門的同學，基本上都能一臉淡然的面對。對于同學的「歧視」，秦志強也都是一笑置之。
周六上午上完了課，下午總算是難得的得到了一天半的休息。在其他同學都在忙著商議去哪里過生活的時候，秦志強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青東城里逛了起來。
秦志強本想回牛家寨去看看，可是他現在回去又能怎麼樣，依然做不了什麼。倒不如眼不見為淨，做個踏踏實實學習的黨校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