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明玨緩緩站起身來,伸了下懶腰,略微活動著久坐後僵硬的身體,笑著道︰「我們也走吧!」
拍賣時,因為視角和帷幕的緣故,人們只看得到挑簾而出的宮明玨,並未看到之後的莫燦、莫問,也就並不知道這十三號包房中端著的原來竟是莫氏武器鋪的主兒。若是知道,恐怕這次,他們也坑不到這麼多的錢。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閑言閑語,拍賣結束後,宮明玨三人並未立即離開,而是坐等最後。
此刻,人群漸漸散去,偌大的會場中只有三五個小廝徑自打掃著拍賣後的一地狼藉。
緩緩的步伐踏著輕松釋然,恍若散步般行走于盛靈閣內,笑靨琰琰,燦若星輝,三人的心境均是前所未有的恬然閑適。
「要走了嗎?」君惜朝清朗的嗓音幽幽傳來。
三人頓時駐足望去,投以感激的目光。
莫問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向著君惜朝一個拱手,由衷地道︰「此次多謝兄台幫忙!大恩不言謝,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雖然不太可能,但是煩請直言。我們必定竭力相報!」
君惜朝宛若沒有听到一般,銳利卻不失溫潤的視線只是一直淡淡地鎖定著一旁宮明玨,權當其他二人是空氣。
被這種隱約有些火辣的視線長久掃射,宮明玨的心中迅速涌起陣陣不安,那種如同初見時一樣被看穿的感覺,仿佛是無盡的藤蔓一般順著她的軀干直上脖頸,旋即緊緊纏繞,讓她幾欲窒息。
她的眸光略微閃爍,朝著那人干澀地嘿嘿一笑,道︰「君兄,後會有期!」旋即,拉著一旁的莫燦、莫問,仿佛逃離瘟疫一般,飛速離開,幾個呼吸間,已不見蹤影。
有些愕然,君惜朝的臉微僵,卻在最後驟轉為一個如盛開的蓮花般純淨無暇的絕美笑容。清亮的眸子里,萬載不變的溫潤清孤已然退卻,充斥著的只是濃濃的興致和深深的樂趣。
「偶爾玩玩這麼有意思的事,滋味真是不錯啊!」微沉的嗓音飄散在拍賣會場中,轉瞬便淹沒在深沉的沉寂之中……
一手拉著莫燦,一手扯著莫問,宮明玨的速度那是前所未有的快,幾個踏步,三人已然逃至盛靈閣門口。
莫燦有些不知所謂地一把甩開宮明玨的手,皺眉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手腕,不解的道︰「宮明玨,你跑這麼快干嘛?後面有人喊你吃屎嗎?」
額,大姐頭啊,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犀利啊!這君惜朝可比吃屎可怕多了啊!
放開莫問的手,宮明玨對自己方才的莫名舉動也是有些尷尬,她干咳兩聲,正經百倍地道︰「哎呀,屎有什麼好吃的?咱們還是趕緊回鋪子里吃點好的吧!早飯也沒吃,我都餓了。」宮明玨說著,順勢模了模自己平坦的肚子,略帶深意地瞥了瞥莫燦,仿佛煞有其事。
拜托,宮少爺,您這裝的也太假了點吧!你堂堂一個八段靈者,少吃一頓飯還怕餓死自己了?莫燦無奈地嘆口氣︰「走吧,回鋪子吃飯!」
宮明玨一陣雀躍,一張清秀的小臉上滿是興奮和滿足。一邊走一邊同莫燦說著︰「莫燦,你會做什麼菜啊?不好吃的,我可不吃。」
有些鄙視地一瞥宮明玨,莫燦得意地一扭小蠻腰,側身不再看那人,徑自說道︰「本小姐會做的菜多了去了,絕對是世間美味,保證你流連忘返,三日不識肉味!」
「比如說呢?」
「比如說,什麼宮保雞丁,糖醋魚,滑絲豬扒,烤全羊,海鮮撈,山間一鍋出等等等等!保證是你從未吃到的貨色!」莫燦的語氣滿是驕傲和得瑟。
一串一串的菜名連番轟炸,就算是神仙,也未必抵擋著住這種誘惑吧!宮明玨舌忝舌忝嘴唇,也不介意莫燦的得瑟,徑自說道︰「我最喜歡的就是菠菜,等會記得給我炒一……」
!
話還沒說完,伴隨一聲悶響,宮明玨身形一顫,肩頭便是一陣撞擊的微痛。
突如起來的踫撞摩擦,雖說並未對其產生什麼實質性的損傷,但是興致正旺之時陡然被人打斷,這種糾結到爆的憋屈著實也是讓宮明玨瞬間變了神色。
路這麼寬,還他媽撞著我,這人到底怎麼走的?
柳眉緊蹙,一抹厭惡之色躍然俏臉之上,不滿的視線仿佛一把鋒利的尖刀,緊隨目光所致射向一旁,卻是正對上那始作俑者的灼灼目光。
那男子微微垂頭,狹長的鳳目微沉,饒有興致地看著明玨。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淺笑,若有若無,若即若離,明媚之間卻透著慵懶的魅惑。
唇紅齒白,面若秋色,烏黑的長發整齊地束起成髻,一張俊臉如刀削斧刻一般,稜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讓人忍不住呼吸一緊。
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
他的睫毛很長,隨著眨眼的動作刷刷地打下,構成一彎誘惑的弧度,遮擋住自上而下的璀璨陽光,在他的眼瞼下方留下淡淡的陰影,卻是絲毫不損其英俊到極致的容顏,反而增添了幾許淺淺的深邃。
一攏大紅到刺眼的錦緞衣袍,上面點綴著同樣花哨奢侈的燙金花紋,純金的緞帶輕束腰間,勾勒出男子健碩卻不冗繁的身形,正盛的陽光徐徐打落在他的身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在他的身周聚攏出一層淡淡的光芒,熱烈奔放,華麗高貴,驕傲不羈,張揚狂放。
由于身形的差距,明玨的肩膀不過在那男子上臂中間的位置,兩廂觸踫,溫暖的觸覺竟以這接觸點為中心,宛若暴風一般,迅速拂卷兩人全身,流淌四肢百骸,帶來一種觸電般的輕顫。
兩人的目光相互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兩廂印刻,紛紛出現在對方璀璨的眸底之中。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空氣好似凍結,廣袤的天地之間,一片空蕩,只余兩人隔肩對視。
這一眼,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只是,現在的他們都未曾料到,這一眼便成了自己永恆的宿命。
空氣之中彌散著一股濃重的脂粉氣息,黏膩嗆人,燻得明玨根本無法喘過氣來。
靠!
這男的是吃胭脂水粉長大的嗎?
一個男人還穿這麼花哨的服飾,不是個二百五闊少出來顯擺,那就是有龍陽之好的!
明玨的腦海中迅速歸結著對這錦服男子的初見評價,方才的驚艷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厭惡。
靜默良久,寬敞的肩膀微微下沉,男子的嘴角淺刻著一抹意味深長的魅惑弧度,他饒有興趣地看著低自己一頭的宮明玨,仿佛高高在上的君主一般,欣賞著「俘虜」最後的掙扎,眼角卻是不著痕跡地瞥了瞥二者相觸的位點,淡淡地開口道︰「喂,你擋了小爺我的路!」
好听至極的美妙嗓音,仿佛這世上最美的天籟,卻沒有讓宮明玨產生一絲的好感。
這分明就是五號包房那個二百五闊少的聲音!
又是一個沒事找事干的世家少爺!
心下一片了然,宮明玨也不願與這人再做過多的糾纏,轉過頭徑自與莫燦二人談笑走著,吝嗇著每一個投向男子的眼神。
男子略有呆愣,旋即模模瘦削的下巴,若有所思,半晌,露出一個無比苦逼的糾結表情,有些無奈地道︰「唉,這世道,連男人都禁不住本少爺的一個小小笑容,只得倉皇而逃啊!」
听著錦服男子的話,方從盛靈閣內走出來的宮皓正也是條件反射性地朝那遠走的身影眺望一眼,卻在看清那黑服少年笑語盈盈的側臉之時陡然瞪大了雙眼。
隔著一段不近的距離,宮皓正的眼中卻是清晰地印刻著那抹身影。
特立獨行的倔強,桀驁不馴的張揚,溫暖柔潤的笑意,一切的一切,一如往昔。
一如多年前,她嬌笑著在他的懷里撒嬌賣乖,一如多年前,她用那樣輕靈悅耳的聲音輕聲的呼喚著他,一如多年前,他親手送她走出流雲鎮前往那紛繁的大千世界。
昨日的昨日,歷歷在目。
十七年的時間轉瞬而過,這人終于舍得回來了嗎?
偉岸的虎軀微微顫抖,連帶著他的心境也是波濤洶涌,無法平息。宮皓正的眼神帶著歷久的滄桑和落寞,就連那脊背也是略略彎曲,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年。
眼中的倩影漸漸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轉角,宮皓正陡然醒悟過來,腳掌重踏地面,瞬間激揚起陣陣黃塵。身形急旋,幾個呼吸之間,他已然飛掠至那轉角處,迎接他的卻只有低低嗚咽的冷風。
幾番探尋,卻是始終不得其蹤,宮皓正又急急忙忙地奔回盛靈閣中。
顯然被這一幕弄得有些錯愕的錦服男子,撫撫鼻梁,無語望天,不禁又是感慨道︰「這世道,本小爺真真是老少通吃啊!連一個老頭子都被小爺我迷得暈頭轉向,哈哈哈……」
猖狂的大笑,裝逼的話語又是成功引得身後的中年男人一陣嗤笑鄙夷。
急迫地拉著正在記賬的李掌櫃,宮皓正的言語之間是無法遮擋的迫切和激動︰「李掌櫃,那個從盛靈閣出去的黑衣男子是誰?他叫什麼名字?從哪來?家住哪里?」
一系列的問題狂轟亂炸般攻向李掌櫃,他不禁有些頭昏,驟然反應過來,卻是得體一笑道︰「宮家主,您是知道我盛靈閣規矩的,我們從來不對外透漏任何顧客的私人信息。我只能告訴你,那位少爺是十三號包房的客人。抱歉了!」
方才,因著盛靈閣內包房空間設置的緣故,宮皓正並未在明玨露臉的時刻看到,也就有了現在這一幕。宮皓正回味著李掌櫃的話語,眼里卻是涌現起陣陣氤氳的回味︰「十三號包房?竟然是他!」
果然,還是老樣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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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氏武器鋪後院。
古樸的石桌旁,宮明玨、莫燦、莫問三人各自為坐,談笑風生。
莫問端起酒杯,站起身來,直迎向宮明玨,有些局促地說道︰「十三少爺,以前是我不對,是我太過狹隘,誤解了您對我們的情誼,如今,我莫問承認錯誤,敬您一杯。若是您覺得我這人還有救,就請賞臉喝下這杯酒,我就當您原諒我當時的無禮了!」
宮明玨聞言,優雅一笑,退去偽裝和傷痕的她,此刻,全然便是通體的美麗,由內而外散發而出的冷傲氣質,雖讓人不敢靠其太近,卻也是敬慕非常。只听她緩緩地說著︰「無禮?」宮明玨的臉上略帶糾結,做出一個努力回憶卻不得的苦逼表情,旋即,尷尬一笑,道︰「我不記得了!」
莫問的心中一暖,上次,自己的話語如此刻薄,這人竟然絲毫未在意,全然照顧著自己的感受。更何況,此次她又幫了自己和阿燦這麼多,竟然未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優越感。想著自己先前的舉動,他真是一片汗顏!
探手接過莫問手中的酒杯,宮明玨有些局促地說道︰「我從未喝過酒,要是等會喝醉了發酒瘋,你們可別笑話我!」話語剛落,她猛地一仰頭,順勢將那醇酒盡數倒入口中。
酒香四溢,濃烈非常,卻也著實讓宮明玨狼狽了一把。
「咳咳咳咳!」火辣的酒嗆得她一陣猛咳,換來莫問二人的一陣輕笑。
「這酒雖然不算太烈,可也要慢慢品嘗才好,怎能像你這樣猛灌?我看啊,這喝酒之道,你還是要跟著我們好好學學啊!」莫燦打趣著,又給宮明玨斟上一杯。
「也別光顧著喝酒了,吃菜吃菜!」一旁的莫問也是笑語相迎。
三人喝酒品菜,你來我往之間,一段真摯的友情悄然孕育成形。這是宮明玨十五年來的第一份友誼,也是讓她珍惜了一輩子的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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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上三竿。
揉了揉額頭,宿醉後的頭痛著實讓宮明玨體會到了醉酒後的難過。「這酒雖好,可還是不能貪杯啊!呵呵!」宮明玨有些自嘲的自言自語著。
現在,該完成的都完成了,該放縱的也放縱過了,接下來的便是全心備戰那家族比武了!努力地撐起有些虛軟的身體,宮明玨坐起身來想要下床。
卻在此時,隱隱的陣痛自其下月復傳來,旋即,一股意外的暖流帶著些許的血腥味道劃過身下,仿佛是失了堤壩制約的洪水一般,一瀉千里,不可收拾。
宮明玨微微皺了皺眉,顯然是不知為何,自己也沒受什麼傷啊?只是她還未來得及思考出結果,大門已砰然破開。
「宮明玨,太陽曬啦,還不起來!不過幾杯酒而已,就讓你醉到現在,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人未到,聲先至。這火山的品性倒真真是火爆至極。
強忍著下月復的不適,宮明玨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就是在密林訓練時也沒發生過這種情況啊!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到底還是抵抗不住那種發自身體深處的酸軟無力,倏地摔倒在地。
「喂,你怎麼了?」這一幕方巧落在進門的莫燦眼中,她心下一急,一個飛掠便是瞬間接住宮明玨倒下的身軀。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這樣了!」宮明玨嘴唇緊抿著,艱難的說著。
莫燦的心猛地一沉,頓時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突然,一陣淡淡卻清晰的血腥味道侵入她的神志,秋水般的眸子陡然一縮,貝齒輕咬紅唇,眉宇間的糾結並未阻止她手上的動作,三兩個呼吸之間,莫燦已飛快地解開宮明玨的黑色長衫,露出其內的白色里衣。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周遭一片死寂,莫燦的神識也是一陣當機短路。一雙眼楮不可思議的瞪得老大,死死地,怔怔地盯著那白色底褲上暈散開來,妖冶如罌粟一般讓人無法自拔的血紅之花……
「你……為什麼……」莫燦的嗓音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