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之中,宮皓正雙手背負,佇立窗前。他雙眼無神,瞳孔不見聚焦地望著遠方,心思卻是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起。
十五歲……
又是這個年紀……
為什麼總是這個時候?!
他雙眼緊閉,腦海之中浮現著那熟悉到了骨子里的絕世容顏,拳頭緊緊攥起,臂上的青筋不住聳動,仿佛在忍耐著什麼,卻終還是歸于失敗,泄憤似得一拳捶上窗台。
一時間,木屑紛飛,沒有靈氣包裹的拳頭之上,立刻便有著點點血色蔓延出來,那巨大的聲響竟是將主殿之外樹上棲息的鳥兒都驚飛了去。
明玨方才一腳踏入主殿的門檻,听著那悶響不由縮了縮脖子,看樣子,老頭子真的氣得不輕啊!
她輕咳一聲,企圖喚得宮皓正的注意,見後者絲毫不為所動,不由撇撇嘴,緩步走來,卻在看到宮皓正那有著血滴不住滴下的右手時,一掠上前,緊張地道︰「爺爺,你生我的氣,干嘛和自己的手過不去啊!」
宮皓正扭過臉來,那臉上的表情是明玨從未見過的復雜和心痛。他抬起手,一把扶住明玨的臂膀,那股力道簡直是要將她捏碎了去,低沉喑啞的嗓音隨之爆破而出。
「你才十五歲,你知道外面有多復雜嗎?你知道西衍是什麼地方嗎?你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隨隨便便答應去什麼靈院?那里絕非你想象的那麼美好,你知不知道?」
明玨有些愕然地看著宮皓正如此神色,那璀璨的眸子也是有些黯淡,卻是笑道︰「爺爺,我絕不會和三伯還有小姑一樣,那般一出去便再也不回來的……」
宮皓正聞言一愣,手下的力道也是松懈下來,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年……
她知道,她都知道……
明玨拂下宮皓正的大手,抬起頭與他四目相接,一瞬間,那眼中迸發而出的光彩竟仿佛讓得宮皓正再無抵抗的氣勢。
「爺爺你說的對,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正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才渴望去知道外面那紛紜的世界。你要知道,若是我們一直龜縮在東陵這里,也許這輩子,我們三脈都只能頂著殘害手足的罪名受人唾罵,任人壓迫……」
「可那些我都不在乎,」宮皓正的嗓音有些哽咽,他扭過頭去,看向窗外的四角天空,渾濁的老眼中點點淚花浮現著令人心酸的光華,「我老了,再沒有年輕時候的雄心壯志,只圖家宅安寧兒孫齊樂便好……」
「可是並非每個人都如您這般想……」明玨打斷道。
宮皓正虎軀一顫,看著她,眼中是濃濃的不可思議︰「你……」
明玨輕笑一聲,像是看穿了宮皓正的震驚,解釋道︰「雖然我人在朔天,可流雲的一切我都是密切關注著的。」她話語一頓,璀璨的眸子中頓時寒芒四溢︰「那宮陌和林家,早就沉不住氣了吧!」
自從雲塵死後,她一方面潛心煉藥,另一方面也是著手壯大著逐日的勢力,不斷招納著新人加入。因著原先惡狼佣兵的加入,逐日的實力和威名是一日勝過一日,招攬的人員也是越來越多。
而她為了這次的四族大比,也到底是留了個心眼,分出一部分的佣兵幫助打探消息。本只是想著打探下各家的真實實力,卻沒想到,竟發現了宮陌和林嵐之間的蠅營狗苟。
宮陌啊宮陌,你為了給自己孫子報仇竟然不惜出賣家族利益,與那林嵐勾結起來,想趁著四族大比,免惹非議地殺了我?
那麼,現在听到消息的你,該是何種表情呢?
明玨想著,嘴角有著一抹冰冷的弧度掀起。良久,她再度看向宮皓正,那璀璨的雙目中毫不加掩的森然殺意竟是令得後者都一陣膽寒,道︰「當滅不滅,必受其害。這麼多年了,您還沒有清醒過來嗎?」
宮皓正一听,整個人都是瞬間僵住。他不是沒想過滅了宮陌以絕後患,卻是一直礙于本家那邊的威脅,處處受制,從不出動出擊,反而期待本家那邊虛幻的恩賜……
可現在,這一切從少年的嘴中吐出,卻是讓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徹心透骨的冰寒……
他如遭雷擊一般斜靠在牆上,看著明玨良久,卻是倏地狂笑起來。
明玨靜靜地站在原地,不辨喜怒。
她在等,等待宮皓正發泄完畢……
良久,宮皓正的笑聲漸漸止歇,他轉過頭來,聲音依舊沙啞低沉,卻似乎多了些凌厲的崢嶸銳氣,問道︰「你打算怎麼做?我和大長老、三長老一起出手嗎?」
「你們三人,大長老、三長老可以去,但爺爺你,不能去!」明玨笑著看向宮皓正,眼神卻是多了些執念,「另外,我要上次天塹那26人。」
宮皓正眉頭倏地皺緊,一臉的不解,卻終究一笑置之。也罷,有了大長老、三長老,他也不必擔心了。
不過,這小子究竟想怎麼做啊?
絲毫不理會宮皓正那審視狐疑的視線,明玨微微一笑,笑意之間是令得宮皓正都難以看穿的深邃。
那些人,只怕早等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