縴白如霧的底蘊之上,此刻竟是有著一道漆黑的鞭痕突兀著,顯得尤為猙獰,而明玨卻是驚奇地發現,在那鞭痕周圍,一道道如龜甲一般的細小裂痕冒了出來。
那暗靈素長鞭,竟是將這足以抵擋靈皇強者一擊的縴霧甲都打破了!
見狀,柳初陽眉梢一挑,眼中的怒意如同烈火燃燒,他只覺那抹白簡直要刺瞎他的眼,但語氣卻是依舊平靜地流淌出來。
「這次,即便是有著縴霧甲,也保不了你的命!」
說罷,那靈素長鞭便又是朝著明玨狠狠甩了過去。
一時間,滲人的啪啪聲不斷響徹,那足以斷筋裂骨的鞭擊,每一次都是準確無誤地打在先前那鞭痕的位置。
刺痛心扉的劇痛之下,明玨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濕,那壓迫到令人窒息的威壓籠罩著她,讓她根本沒有一絲反抗的余地。
「柳初陽,你毀了我的縴霧甲,我要你的命!」她艱難地倔強出聲。
「那本尊倒是要好好看看,一個死人怎麼要本尊的命!」柳初陽不怒反笑,繼續道︰「你不是也學過陣法嗎?今天,就讓你死在陣法下,如何?」
明玨的心突然停頓了一下,那里的痛,有誰知道,又有誰能明白?
他要殺她,要殺她……
柳初陽微笑著伸出長指,修長如青蔥白玉般的手指上面閃爍起令人膽寒的詭異金光。他十指飛梭,猶如是亂花從中翻飛的蝴蝶,美到了極致,卻讓明玨提不起一點欣賞的心情。有的,只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你應該覺得幸運,因為在本尊這最強的陣法,曾經困死過一個靈宗強者!你這個靈師……」
「就到地獄去懺悔吧!」
去吧……
下輩子,別再跟楚家扯上任何關系……
這樣,他也不會如此糾纏,不會如此難過……
一陣結成,柳初陽大手一揮,一道道赤金靈光猶如蛛網般攀爬出來,錯綜復雜,互相交織,共同匯成了那一道玄奧而晦澀的靈陣圖案。
「葬海伏雷陣!」
他輕喝一聲,屈指一彈,那陣法便是凌空飄逸到明玨頭頂上方。
旋即,赤金光華大作起來,一道足有百丈之大的靈陣在明玨頭頂的天空覆蓋下來,遮天蔽日,風雲變幻,令得她整個人都仿佛是陷入了一片廣闊的赤金汪洋之中。
而在那汪洋之上,無數雷霆不再潛伏,直接扭動身姿,劈剝而下,頓時便貫穿了天上地下,也同時穿透了她那瘦削的身子……
啊!
流溢著赤金光芒的雷霆毫不留情地一道接著一道劈在明玨身體上,那驚天動地的自然之力一瞬便將她整個打陷地面。
明玨渾身鮮血淋灕,如同一個血人,卻仿佛失了靈魂一般,不停地抽搐著。那雷霆入體之痛,似乎只有那一瞬,剩下的,便是漫長到如滄海桑田般的麻木。
身體的周圍,那罪惡的赤金雷霆依舊無情地叫囂著,一時間,土地在震動,天空在悲戚,那如血液一般的雷霆,看在明玨那倔強的眼中,竟仿佛是天地為她留下的血淚……
納戒之中,白麒的身子動了動,卻終是沒有出來。
深坑之中,明玨動了動手指,那蔓延全身的麻木,仿佛連她的情緒都跟著凍結了起來,她吐出一口鮮血,卻是笑了起來。
這便是雷霆之力麼?
這便是他最強的陣法麼?
呵呵,彈指舞風雲,一陣覆乾坤。
若是沒有縴霧甲,只怕她早就死了吧!能死在這種陣法之下,也算是她的榮幸了吧!
可是!
她討厭自己的人生掌握在別人的手中,她的命由她不由他!
耳邊響徹著明玨那淒厲的痛呼,柳初陽閉上了眼,攥緊拳頭,強忍著自己那不由自主想要踏向前方的腳步。
那種痛,他再清楚不過了。而他恨透了的那種痛,現在正被他強加在一個女人的身上。
只是,為什麼,這一次痛的,仍舊是他的心呢?
明玨皺緊了眉,在那一灘血泊中搖晃著站了起來。
上方的雷霆仍在呼嘯,時不時震懾般地落在她的身周,卻再也激不起她一絲的恐懼。
生而無畏,死亦無懼!
更何況,她絕不會讓自己死在這里,死在這人的手里!
強大的靈識頓時釋放出來,在識天術的作用下飛速增幅的靈識,此刻也仿佛感受到了明玨的危機,一瞬間全部迸發出來,竟是如同液化一般,在明玨的身體表面結成了一層薄薄的保護層,助她抗擊著柳初陽那靈王威壓,也抗爭著那滅世血雷。
她面色慘白無血,眼見那柳初陽閉著眼,不由冷笑一聲,手下卻是飛速地凝結起一個奇異的手印。
那不是炎焱變,不是騰龍焚天陣,更不是她現在至強的天明鎮靈手,而是當時雲塵傳授給她的靈識秘法--虎嘯尖螺波。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她這垂死掙扎的一擊厲害,還是他那破損的靈識堅固!
空氣中仿佛有著輕微的波動傳出,柳初陽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突然睜開雙眼,那映入眼簾的,卻是五只撲嘯而來的透明巨虎。
它們腳踏殺伐,滾滾而來,嘴中無聲咆哮,嘯出了那一圈圈螺旋般的音波擴散過來。所過之處,整個空氣都在顫抖,地表的所有都在震蕩。
「虎嘯尖螺波!」
「虎嘯尖螺波!」
「虎嘯尖螺波!」
「虎嘯尖螺波!」
「虎嘯尖螺波!」
明玨一聲聲不斷破出,中間根本沒有絲毫的停頓,這一翻反擊,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柳初陽一臉震驚,身後赤金光芒閃過,下意識地想要展開靈氣四翼逃離,卻在听到那聲空靈清脆的倔強嗓音之時,不由頓了下來。
他苦笑一聲,不閃不避。這一刻,他的心中再沒有那些責任,沒有那些仇恨,沒有那些……
沒有所有的所有!
15年了,他似乎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輕松,即便這一刻的輕松下一刻便會要了他的命!他依舊想要張開懷抱擁抱那難得的解月兌……
他的視線穿透那五只巨虎投射過去,那里,那個始作俑者搖晃著身子跌坐在地。她滿身是血,痛得卻不止只有她自己的身……
仿佛感受到柳初陽的視線,明玨下意識地看了過去,見著後者雙眼含笑,再無之前的冰冷殺意,心中竟突然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恐懼。
但是,她不懂……
她究竟在害怕什麼?
為什麼看著那般樣子的他,她的心里會有那麼一絲痛苦?
為什麼?
「快躲開!」
明玨不由自主地咆哮出聲,卻在一瞬間陡然愣住。
她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這似乎是她心底的呼喚,如同藤蔓一樣滋生出來,纏繞成結,讓她再也無法掙月兌,只能沉淪下去……
這一瞬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兩人也是經歷了太多的心境變化……
柳初陽眼中笑意更深,他遠遠望著那怒視、怒吼過來的明玨。她還是一如初見時那般倔強,那般純粹……
呵呵,柳初陽,承認吧!
你動心了……
只是,這般有了別的牽絆的你,是否還有資格和勇氣繼續了結你那持續了15年的仇恨?
世上情道,果然是一朝入情,便要遍體鱗傷嗎?
既然這樣,這一次,便讓他來受那傷吧!
五虎已然撲至,那滔天殺伐,猶如是呆了令人膽戰心驚的血腥之氣,順著那螺旋音波一波一波輪流悍然轟在柳初陽那絲毫不設防備的身體之上。
倒飛而出的身影在明玨瞬間睜大的眼眸不斷縮小下去,那仰天噴出的是他的鮮血……
她站起身來,身體的麻木和疼痛似乎再也掩蓋不住內心的那股震撼與心痛,她腳下已是有著藍火升騰,瞬間挪移了出去。
龍吟低頓,猶如哀鳴。
明玨的身體踉蹌了幾下,心頭沒緣由地慌張起來,鮮血順著她的身體不斷留下,直將她所過之處,染成了一條血路!
一路上,血色爛漫,染透了地表,那一朵朵盛放開來的妖異之花,渲染的,究竟是誰的情,誰的殤?
一滴,兩滴,三四滴……
仿佛永無休止的血淚,自明玨的眼角溢了出來。那原本便血色全無的臉上,此刻突兀地染上兩道鮮紅,令她看上去猶如墮落神祗……
神魂凋零,永墮輪回,只為情故,永生不悔!
卻在這時,這方悲情的天際之上突然有著青木色的靈光亮起,旋即,在明玨那被血色染得通紅模糊的雙眼中,柳初陽那高大的身子再次浮現出來。
不過,這一刻,他卻是虛弱地只能被一名黑衣女子扶住方能維持那站立的姿態……
明玨的心仿佛突然安定了下來,靜靜地站立原地看著他們翩然落地。
唔!
柳初陽悶哼一聲,鮮血瘋狂地從他口中涌現出來,被或許連明玨也沒有想到那靈識秘法對柳初陽的創傷會如此之重。
他抬了抬眼皮,看著那近在咫尺的黑衣女子,輕輕喚了聲︰「魑魅……」
那黑衣女子正是陽盟四大護法中唯一的女子魑魅。
「尊主,屬下來晚了……」魑魅眼眸含淚,連忙從納戒中取出幾瓶丹藥,不要錢似得直接灌到柳初陽口中。
這般狼狽模樣的柳初陽,她何時見過?若不是她眼見柳初陽數日未歸陽盟,不放心前來這靈王墓穴附近查看,是不是就要永遠失去他了?
而這一切,全是拜那個人所賜!
思及此,魑魅輕柔地放下柳初陽,讓他靠坐一旁,那含著無限怒氣的銳利視線,卻是瞬間鎖定了那如木偶般僵在遠處的明玨。
「你竟敢傷了他?你竟敢傷了他!你該死!」
她瘋狂地爆喝出聲,那一張魅惑人心的俏臉之上,此刻涌動著的卻只有滔天的殺意和怒火。
不待明玨反應,魑魅手掌虛空一握,那手間竟是浮現出一柄彎刀。彎刀如新月,通體卻是呈現出碧綠之色,如同玉髓所鑄,一股股駭人的靈氣波動擴散出來。
靈器!
明玨心中大驚,這女子身負靈將修為,又攜有這高等靈器,她絕不是對手!
可是眼下魑魅顯然不會給她任何逃離和思考的機會,幾乎是在那彎刀出現的一剎那,明玨的眼前一花,魑魅已是揮動起了那綠色彎刀。
「涅羅斬,一斬泯閻羅!」
她怒喝出聲,手下緊握彎刀,僅僅是在那空氣中輕輕一劃,一道碧綠通透的綠色光弧已是撕裂長空,直射出去,那般氣勢,即便閻羅在場,只怕也必將被斬首當場。
周遭的空氣躁動不安,不停地有著氣體爆炸之聲傳出。明玨眼里無畏,手下不停,忍著那足以令她暈厥的疼痛,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輕輕笑了聲。
只見她緩緩張開右手,那掌心處竟然有著如墨如尸斑一樣的黑色斑塊浮現出來,她心神收定,全身的水靈氣頓時涌向那方,竟是一瞬間,有著兩枚晶瑩剔透的菱形冰晶詭異地自她掌心中鑽了出來。
上一次為了緩解那陰陽合歡散的毒力,被明玨生吞的那枚寒毒珠,竟是在她都未發覺的時候,默默地被凝集成了這第二枚寒晶魄!
明玨的眸里閃過一絲驚愕,卻是轉瞬消失。她看著那已然襲至的涅羅斬攻勢,那股強大的壓迫足以令她窒息,卻仍舊不能讓她屈服!
她眼神冰冷下來,周身所在有著一股寒浪呼嘯過去,仿佛凍結一般,那涅羅斬的進攻速度竟仿佛慢了一分下來。這時,她一拳轟出,那兩枚寒晶魄頓時飆射出去,直接是與那綠色斬勢對撞過去。
寒晶魄兩枚疊加,卻是發揮了1+1大于2的效果,寒浪拂過之處,頓時寸草成冰,一派冰封。
轟!
兩枚寒晶魄與涅羅斬勢瞬間踫撞在一起,那悍然爆發出的威力早已超越了明玨的預計,竟然成功將那斬勢阻擋住了。而那冰稜也在此時,順著那接觸點攀爬上那綠色的靈氣光弧,將它凍結起來。
魑魅的雙眸中有了一抹驚詫,這究竟是什麼靈技,竟然可以擋得住她的一擊!
明玨的身子搖晃了下,過度的失血,無情的雷擊……所有的一切早已超越了常人能夠忍受的範疇,而她之所以能夠一直站在這里,除卻那縴霧甲的部分保護,卻也是因著那極端的倔強。
可是,這一刻,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
仿佛月兌力一般,她突然跌倒在地,那眼角卻在迷蒙間掃向柳初陽,見著後者那恢復了些許顏色的嘴唇,方才會心一笑,認命般閉上了眼。
魑魅眼楮自己一擊不成,心中怒意更盛,頓時怒喝道︰「去死吧!涅羅斬,二斬……」
說著,那手下再度飛旋起來,便是要作那最後的致命一擊。卻在這時,柳初陽突然睜開緊閉的眼,開口道︰「魑魅,回來……帶我回盟里……」
魑魅動作一滯,看著那儼然已經不堪一擊的明玨,有些猶豫︰「可是……」
一語還未說完,便已被柳初陽出言打斷︰「沒有可是!本尊說了,走!」
這一語,似乎耗盡了柳初陽全部的心力,他悶哼一聲再吐一口鮮血,直讓魑魅瞬間慌了神。
「走……」柳初陽有氣無力地道,卻在那話語之後悄悄回望了眼那倒地的少女……
你嘴角揚起的淡淡微笑,可曾有過一次,是為我而綻放的?
「是。」
魑魅恭敬地回了一聲,扶起柳初陽,看著他那踉蹌起來的身子,那明媚的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心痛,卻在下一刻,充滿怒意地瞪向遠處的明玨,仿佛是要將她的樣子牢牢刻在心頭。
凡是傷害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這片地方終于是恢復了最初的平靜,只余那遍地的紅染,訴說著這里曾經的血戰。
明玨的右手納戒上一抹白光浮現,白麒頓時懸浮在了明玨身體上方。它轉著圈來回看著明玨,卻是突然頓了下來,蛋身輕顫,自其身上頓時便有著點點白芒撒落下來,如同星辰般將明玨緊緊圍繞起來。
說也神奇,這白芒似乎具備著治愈的功效,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明玨便已然清醒了過來,蒼白的臉上也恢復了些血色。
她愣愣地看著那懸浮于自己身上的白蛋,不由笑了一聲,卻因著這笑牽動了全身的傷勢,疼得齜牙咧嘴起來。
「還笑得出來,看起來應該是死不了了!」白麒見狀淡淡地道。
依舊是那般冰冷不辨情緒的調調,此刻,卻讓明玨听出了一分緊張,一分慶幸還有一分自責,明玨閉上眼,在心里笑了下,卻不由喚起了它的名字。
「白麒……」
「嗯?」白麒依舊揮灑著那白芒幫助修復明玨的傷勢。
明玨睜開眼,望著上方的天空,卻是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道︰「為什麼我明明贏了,明明躲過了這致命的一劫,我的心里……」
她的表情夾雜著些痛苦,帶了些疑惑,也糅合著些許難以言喻的復雜,繼續道︰「卻一點都不開心呢?」
白芒一滯,白麒蛋身上縈繞的白光突然黯淡下來,良久都未曾說話,只那樣定定地懸浮上方,靜靜地凝視著她,凝視著這個情竇初開,卻是單純得絲毫不知的十六歲少女……
輕微的風拂過這一人一蛋,也洗滌過那一方血腥之氣。
沉寂良久,白麒方才出聲︰「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免得他們回頭……」
明玨收回思緒,點點頭,正想動一動,那全身仿佛斷筋錯骨一般的疼痛簡直要了她的命。
「這次就便宜你,我帶你走……不過下一次,就沒這麼好的事了!」
白麒見狀道,明玨正疑惑著這蛋最近竟然變得如此好說話,下一刻,周身已是縈繞上濃郁的白色光華,那身體竟是被那白光拖帶著漂浮了起來,隨著白麒所動向前飛去。
那速度竟是絲毫不弱于她的騰龍影步!
「我們去哪?」明玨問道。
「這大陸的格局與我輪回之前似乎變化很大,不過,我倒是記得這西方大陸上曾有著一座靈獸山脈……我們就去那里!」
「話說,那里不會是你老家吧……」
「不是……」
「那就好!」
「為什麼?」
「那是因為一個你已經夠坑爹了,若是再來一群的話,我想我一定會崩潰。」
「……」
天空中,兩道白色光虹飛掠而過,成為那空中最美最純的風景。
這不只是劫後的余生,也是另一段傳奇的開始……
而她注定了便是那傳奇的締造者!
------題外話------
額,還是晚了點,我碼字的速度實在是慢的難以入眼啊!
明天起,就是新的開始了。
另外,最近的雜事瑣事實在是多得令人防不勝防,我只能說盡力而為,大多數時候,應該更得比較晚,還是請大家見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