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低沉的嗡鳴聲不斷自遠處震蕩而來,那擴散開來的音波帶著股令人頭皮發麻的靈氣波動,直接是讓周遭的空氣都不由顫抖扭曲起來。
地階低級靈獸,電雷蜂!
這電雷蜂雖說不及當初在靈王墓穴中預見的血毒蜂那般嗜血成性,惡毒無比,本身卻天生帶電,群起攻之時,因著蜂群本身數量之眾,也能達雷霆之勢。
明玨站立原地,雖說早已是有了心理準備面對白麒這嚴格的訓練,可當她真正站在這里的時候,還是被嚇得冷汗直流。
這時的她已然換下了那一身血衣,一身標志性的白衫在無風自動,獵獵而舞,透露出那一絲孤獨的美。在她胸口處,約莫雙拳大小白色光團緊緊貼附,自其中竟是分離出了五條手指粗細,如觸角一般的靈光光束,分別圈縛住她的腰身、手腕和腳腕五處,猶如是附骨之蛆一般固定在了她的胸口。
那白色光團自然便是白麒。
明玨低頭看了眼白麒,腦門上的冷汗不由越發猖狂起來。這白麒,還真是狠啊!
別看這些靈光光束沒什麼太大異常,明玨可是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體內的靈氣竟然一瞬間被壓制到了極限,一絲都施展不出來。更為坑爹的是,這白麒也不知是吃什麼長大的,現在雖然只是兩拳大小的蛋。附著在自己身上之後,竟仿佛是有著千鈞之重,壓得她連呼吸都極為困難。
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如何,白麒周身的白光不自主地閃爍起來,一下子便吸引了電雷蜂群的全部注意。
鋪天蓋地的電雷蜂猶如蝗蟲過境般壓了過來,一時間,遮天蔽日,明玨所在的這片山川似乎都是有些黯淡了下來,卻是因著那峰尾之處跳躍著的絲絲電光映照出詭異的金色。
明玨定下心神,右腿艱難地向後撤了一步,腳掌落地的瞬間,塵土紛飛,竟是發出了重物落地般的怦然巨響。
她五指成拳,看著那已然呼嘯而至的蜂群,正欲出拳,那雙手手腕處纏繞的靈光光束竟是陡然一顫,分別飆射出五支更細的光絲,瞬間分開束縛住她的十指,白麒冰冷的嗓音同時迸發。
「用你的手指擊潰蜂群!」
「你瘋了嗎?」明玨不由喝道,手指能干個屁啊,這是一群蜜蜂,不是一只!
「按我說的做!」說罷,便是再無言語,只有那一團白光靜靜閃爍,吸引著周遭的電雷蜂。
明玨無話可說,眼前也容不得她再多說什麼,蜂群轉眼即至。只見她怒喝一聲,一身倔骨在此刻突兀出來,即便是只有這一根根手指,她也要創造奇跡。
無數的電光在明玨的眼前不斷閃爍,她眼眸如刃,幾乎不待反應,看著身周的電雷蜂便是五指如刃猛刺過去。
不過,現在這樣沒有一絲靈氣護體的她,又承受著白麒那千鈞壓力般的重量,那動作自然是比尋常緩慢了不止一倍兩倍。
滋滋!
電光劃破空氣,在她的眼球中映射出令人汗毛倒豎的森然金光,明玨不斷重復著那五指暴刺而出的動作,雖然偶爾成功擊中那電雷蜂,卻是同時因著那兩廂對撞,不斷地有令人顫栗的電流自那對撞的指尖傳遞過來,一瞬便拂上了四肢百骸。
唔!
因著那電流的刺激,明玨的動作有著一刻的停頓,電雷蜂見縫插針,便趁機席卷了過來。
一時間,空間中,仿佛有著低沉的雷鳴,數不盡的電雷蜂涌上她的身體,密密麻麻地覆蓋著,幾乎將她淹沒,成了一個蜂人,唯有那一雙如同星夜般的眼珠依舊閃亮著令人動容的倔強眸光。
無數的電流在她身體各處不停炸開,縱然疼痛無比,卻是一點比不上昨日那血雷入體之痛。
柳初陽,我現在受的痛,吃的苦,你知道嗎?
她費力地抬起手,縱然全身上下已被電雷蜂密布而上,卻是依舊揮動著雙手,瞄準目標,重復著那刺指的動作。
動作如同機械般刻板地不斷重復著,直至很久很久以後,久到她麻木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久到電雷蜂再無興味,整群離去,那個少女,依舊下意識地揮動著早已紅腫不堪的手指,不斷凌空刺著身前的空氣……
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瘋狂了起來……
白麒瘋了,她也瘋了,她雙眼通紅,那模糊的視野中竟然有著無數個柳初陽幻化出來,清晰無比。
高貴,邪氣,慵懶……
她發瘋似得將指尖暴刺出去,想要打散那仿佛印刻在自己心間的面目,卻不知,那傷得反而是自己……
是恨,是愛,誰人知?
明玨身前的白光有了一瞬的凝滯,卻在下一刻大作起來,白麒收回纏縛明玨四肢、腰身的靈光光束,離開她的身體。而明玨卻因著這突然失去的重量支撐,不禁倒在地上。
它懸浮空中,似是看了明玨一眼,語氣沒有一絲憐憫︰「身法練習,到此為止。你有一刻鐘的時間用靈氣恢復傷勢,一刻鐘之後,開始對戰訓練!」
明玨苦笑一聲,那電雷蜂的電光雖說沒將她擊穿,卻也讓她傷上加傷,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早知道就該多休息幾天啊……
心中雖是如此想法,明玨卻也知道時間不等人,立刻掙扎著坐起來,運轉不再受壓制的靈氣,便溫潤起全身的筋脈。
……
夜色正濃,靈獸們仿佛也進入了沉沉的睡眠,靈獸山脈一片孤寂。
有誰知道,在這綿延山脈的一角上,正有一個遍體鱗傷的少女沐浴著寥落星光,拖著那殘破的身體踽踽獨行,一步萬年,仿佛用盡了一生的精力,方才走進了那近在咫尺的蝸居山洞。
!
明玨再無一絲力氣,跌倒在地。現在的她,幾乎可以說再次變成了那一個血人……
原本的傷勢仍未恢復,早上電雷蜂的電光入體,下午白麒那毫不留情的對戰練習……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挑戰她的極限,可是,她知道,她的極限,遠遠不止這些!
白麒冷眼旁觀緊隨著明玨進入山洞,高高懸浮空中,俯瞰著這個匍匐著的卑微靈魂。
「今天是第一天,我幫你總結一下。今天,你一共刺死了二十三只電雷蜂……不得不說,這真的是我活這麼大以來,見過的最差成績……數量上萬的蜂群,你就是以身體壓過去,死的也不止這麼多吧!」
「還有,下午跟我的對戰中,我只是將自己的靈氣波動控制在九段靈師,你竟然還暈倒了九次……」
冰冷的嗓音帶著些許的寒意,侵入明玨的耳中,她睜開眼,心中也是有些疑惑,照理說,她現在六段靈師,即便是有著傷勢,可是,經過光靈素治愈之後,也不該足足昏迷九次啊!
對于明玨的心理一清二楚的白麒道︰「我建議你忘記你現在的所謂修為,還有你那曾經的所謂越級勝利……」
「不怕告訴你,上次你之所以能夠擊敗聞楚,後者故意放水的緣故可是佔了不小的比例,而那林千舟,若是沒有光靈素、大天明訣對那黑氣的鎮壓作用,你現在絕對已經化為一具骸骨長埋地下了……」
「靈師開始,一段一天地,這句話絕對沒有錯。而現在的你,一無是處!」
極為刻薄的言語,道出的卻是那最真的事實。
明玨一听,心中極為震驚,聞楚對她放水?!為什麼?
還有,那黑氣究竟是什麼?難道是暗靈素?
不對,當初林千舟身體里爆發出的那種邪煞之力,至今仍然歷歷在目,那絕不是天地靈氣該有的……
就在她思索之間,白麒繼續道︰「這場訓練,一旦開始,除非你死,否則,絕不會停下!而且,不妨告訴你,今天不過還只是個開頭罷了……」
「我知道……」白麒的話並未說完,聰慧如明玨豈會不知其後面的意思,卻在下一刻厚著臉皮開口︰「不過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一些活血化瘀的藥草,我這個樣子,只怕是撐不住明天的訓練了……」
白麒愣了下,沉寂良久,久到明玨以為它絕不會答應,方才出聲道︰「只此一次!」
說罷,便是化為一道流光沖了出去。
明玨掙扎著靠坐起來,自身後那潮濕的山洞壁上沁入衣襟的涼意,令她身體的疼痛再度加深了幾分,不過,那神志卻是更加清楚起來。
她睜開眼,看著自己身旁安然放置的縴霧甲,那縴白的甲身上,一道黑色的鞭痕如同烙印橫貫了整個心甲,顯得極為猙獰。
她收回目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空蕩,手下卻是暗自伸出一根手指,在地面上不停地刻畫了起來!
紅腫的手指,沒有動用一絲靈氣,直接狠狠地壓在地面之上,血肉與頑石的對抗,絕對是類似于自殘的舉動。
十指連心的劇痛,一絲絲傳遞到她的心中,她卻無動于衷,只是自顧自地不斷刻畫著,那鮮血描摹出的文字,不是別的,只是那個簡單至極、深刻至極的名字--柳初陽。
柳初陽,這份痛,這份苦,總有一日,我會全部還給你!
……
西衍陽盟總部。
魑魅動作如飛,扶著重傷的柳初陽便一頭扎進了主殿之中。
追魂等人聞訊立刻趕來,卻在看到柳初陽的瞬間,頓時怒意與焦慮交加。
「怎麼回事?」
三人同時爆喝出聲,他們四人與柳初陽一起長大,經歷風雨生死,那感情自是不同尋常。
魑魅眉頭一皺,正想說些什麼,卻見柳初陽已是清醒了過來,不由大喜過望,連忙問道︰「尊主,你感覺如何?」
柳初陽看著周遭這熟悉到了極致的風景,心底竟莫名地有些失望。他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我沒事,都下去吧!」
「可是……」
四人不解,同時出聲,卻被柳初陽不耐打斷︰「本尊說了沒事,都退下!」
這一刻,他不再是他們的兄弟,只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初陽邪尊!那股氣勢,誰人能敵?
「是。」追魂等人不解,卻也不得不從,退了下去。
魑魅咬著紅唇,正欲跟隨三人而去,卻听柳初陽突然開口︰「這次的事,我不希望他們知道!」
魑魅聞言,身子猛然一顫,只是低低地道了句「是」,便大步離去。
早已習慣的一室寂靜,為何在這時,多了些令他難以承受的寂寞?
是因為少了那個人嗎?
化骨洞中的相偎,救的究竟是誰?醉的又是誰?
柳初陽苦笑一聲,挪了挪身子,斜躺在那大床之上。因著那動作而半敞的衣襟處,一抹火紅露出了那熾烈的鋒芒,如同火星,一瞬間便在他的眼里、他的心里、他的身上……他的所有,燃起了那燎原之勢……
他眼波流轉,眼中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柔軟涌動起來,修長的手指下意識地拾起那不知何時悄悄鑽入他衣襟里的婚衣碎屑,放在鼻前輕嗅起來。
那是被他親手粉碎的衣裳……
卻是帶了她味道的存在……
他是瘋了吧?
那就讓他就這麼瘋下去吧!
……
主殿之外。
魑魅緩步走著,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突然叫住前方那三人中的魍魎。
「二哥!」
魍魎回過頭來,看著神色古怪的魑魅,眉梢一挑,問道︰「何事?」
「我想借用你手下的一只小隊……」
魍魎驚了下,心中思緒飛轉,一瞬已是明白了所有︰「好,查到了,順便也告訴我們三個一聲。」
魑魅點點頭,眼中凶光乍現,不由攥緊了雙拳。
不管你是誰,敢傷他一分,她便要還你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