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第一次共處一桌吃飯,只可惜,一人左手一方便,一人右手不便。愨鵡曉
左手不便的人早就習慣,埋頭就吃,她是真的餓了,需要補充能量。
而右手不便的人眼睜睜地看著她,一下一下都往自己嘴里送,壓根就沒注意到對面的人連筷子都拿不起,雖然有一點虛張聲勢。
季銘斯不大一小咳了一聲,以示提醒。
哪知黎邀完全沒听到,只顧吃自己的。
季銘斯︰「……」尷尬地又咳了一聲。
黎邀抬眼︰「喉嚨又出問題了?」
什麼叫‘又’出問題了?
季銘郁悶了,他喉嚨明明好好的,一點問題也沒有,竟然這麼說他。
不過謹記劉助理‘輕言細語’的金玉良言,他又理了理嗓子輕聲道︰「你怎麼只顧你一個人吃?」
黎邀理所當然地眨眼︰「有什麼不對嗎?」
季銘斯可憐巴巴地皺眉頭︰「我也餓……」
「那你也吃啊?」
「這……這……沒法吃……」
季銘斯又可憐巴巴地把筷子拿在手里搖搖晃晃,沒踫到菜,其中一根筷子就滾落到地上去了。
黎邀見狀,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就伸出手,一連時夾了好幾樣菜堆到季銘斯碗里,然後又拿把勺子插上去道︰「現在可以吃了。」
做完,又低頭吃起來。
勺子比筷子方便,小色姑娘一開始學吃飯就是用勺子的,不管左手右手都能用。
季銘斯盯著碗里冒尖兒的菜上直直地插著一把湯勺,就像墳墓上豎立踫上的址字架,瞬間覺得這個世界沒有真愛了……
那些腦袋里面擅自浮現出某個女人一口一口送到她嘴里,還不時溫柔地提醒︰「來,張嘴……小心,燙……慢點,別咽著了……再吃一口,你流了那麼多血要補里來……」的溫馨畫面就像一個一個粉色泡泡,還沒有冒出來就‘啪啪啪’像鞭炮一樣破裂消失,連影兒都找不到。
他足足盯了那支‘十字架’半分鐘,心里實在堵得不行,悶聲道︰「算了,不吃了,沒味口。」
黎邀哦了一聲,連頭都沒抬,繼續吃她的。
季銘斯看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心里憋屈得不行,終于忍不住瞪眼︰「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良心,我都傷成這樣了,你就不能稍微……照顧我一下?」
黎邀看著季銘斯莫名妙地眨了兩下眼,這事兒還真不能她沒良心,她家里兩個小孩子,每次吃飯,小色姑娘無比積極,老愛給她夾菜她都快吃不過來,而新澤少爺時常鬧別扭絕食,她的處理方法一貫是「隨便」,但新澤少爺鬧完後又扒起飯來比誰都厲害,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至于季銘斯,右手不行有左手,左手不行還有一大幫佣人,菜不合味口可以換,實在沒食欲,以他的體形,一兩頓不吃,也餓不了,難道還要她喂他,噢,nonono……
一想到這里,她跳的節奏就快了兩拍,木著臉道︰「我還沒吃飽……要不你叫你家佣人?」
季銘斯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努力讓自己聲音听起來和顏悅色︰「那行……你慢慢吃,等你吃飽了再喂我。」
黎邀先是松了口氣,低頭吃了兩口,又才想起他的話,不對呀,什麼叫‘等你吃飽了再喂我’?
她說了喂他嗎?!他瞪鼻子上眼連個招呼都不打嗎?
她忍不住放下筷子,表情無比正經︰「咳,那個……季銘斯,你受傷,我非常同情,不能正常吃飯,需要人照顧我也能理解,不過……那個人不定非得是我,我的狀況也只比你好一點,騰不出手去幫別人,所以,你還是喚你家女佣吧……」
季銘斯氣得直磨牙,磨完以後,他又理了理嗓子壓低聲音道︰「我還就要你喂了你!就不能行行好?喂我吃頓飯又不會少塊肉,你一定要這麼小氣?」
「呃……這個……那個……」
黎邀模稜了兩下還沒找到好的借口,又听季銘斯一口哀怨而又哀求的語氣道︰「你就不能看在我費盡心思哄的份兒,也哄哄下我?」
黎邀︰「……」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懊惱地看著他︰「問題是……關鍵是……你哄我干嘛,誰讓你哄我?為什麼要哄我?」
「那你覺得為什麼?」
季銘斯直直的盯著她,臉上的不滿和抱怨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認真,而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又滿是熾熱和虔誠。
為什麼?
她怎麼知道!
黎邀被那一種說不出什麼感覺的目光的眼神盯著耳朵一下子火熱起來。
不知所措地挪開目光,連後也有一點不知該放哪里好。
她終于咬咬牙,一口氣沖到他旁邊拿起勺子道︰「不就是要人喂嘛,費話那麼多,快吃!」
季銘斯這才得嘗所願地張嘴,嘴角還微微地上揚,眼楮盯著黎邀漸漸地眯笑起來。
這種得意得不可一世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欠扁,黎邀只得一邊喂一邊恨恨地用勺子在碗里反復剁來剁去,剁來剁去,剁到最後菜碎得不成樣,完全和飯合在一起。
季銘斯只管張嘴吃,眼楮盯在黎邀身上就沒挪開過,完全一副喂他毒藥他也照吞不誤的架勢,直到碗里的飯喂完,他才開口道︰「我還要。」
黎邀︰「……」吃吃吃,吃飽了撐死你!
——
相比吃飯,住宿才是最大的問題。
雖然季銘斯的豪宅很大,並不代表他會大方得任由黎邀喜好挑選。
吃完飯,他就用那只剛縫了幾十針的手扯著黎邀往自己房里走。
他是越來越發現,那只受了傷的手比沒受傷的手好用。
黎邀扭了兩下扭不動,又不敢用力,只得悶聲不吭像頭倔驢被他牽著鼻子走。
到了房間,他就忽地把她抵在門上,對著她的嘴又是一陣狂啃。
黎邀感覺嘴皮子都被吸得一陣一陣的痛,而且口腔里還有飯菜的味道,哪里想得到他會來這一招,不是剛吃過飯嗎,而且吃飯之前還強迫她坐在他身上……
黎邀越想越覺惱怒,皺了皺眉剛起推他,他卻自己撤了出來,對著她扯笑︰「這是你喂我吃飯的謝禮。」
黎邀︰「……」
什麼狗屁謝禮,謝來謝去,吃虧的都是她!
她忍了忍,懶得跟他不一般見識。
不過,看著這間有過一面之緣的房間,心里又堵了起來,冷冷道︰「我不住這里,給我換一個房間。」
「為什麼?」季銘斯疑惑地看著她。
她頓了頓,面無表情道︰「……不為什麼,我是客人,你要不給我準備客房,我就去住酒店。」
季銘斯看她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也不是簡單的鬧脾氣,而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毅然決然。
他環視了一下自己的房間,最後目光鎖定到那一張床上,慢慢明白地過來自己都做了些什麼混蛋事兒,沉默了一會兒道︰「跟我來吧。」
黎邀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後面,直到他推開客房間的門,打開燈才冷冷看著他︰「你怎麼還不出去?」
但季銘斯不但不出去,反而大步走進去,一頭倒在床上奸笑道︰「你是客人,我是陪客,當然要住這里。」
黎邀白眼︰「你能再無賴一點嗎?」
季銘斯正坐起來無比正經地看著她點頭︰「嗯,只有更無賴,沒有最無賴,所以,你別想趕走我,你睡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黎邀望著天花板吐氣,懶得跟他多說一個字,他卻又站身走到她跟前,將她攬入懷里,掌心在後背輕輕摩挲,嘴里說道︰「對不起。」
聲音輕柔而、低沉,像是安撫又像是安慰。
黎邀︰「……」
僵硬在他懷里,寬闊而又結實胸膛帶著火氣的溫度,把她所有的怨氣和怒氣一下子蒸發得沒底。
這是他一天之內第二次和她說那三個字,可她眼眶還是酸酸的,熱熱的。
這個混蛋!
明明是先狠狠甩她一巴掌,再給她一顆糖,可她竟然還覺得甜。
更可恨的是,她甩他那一巴掌,她想給他糖,卻被又他硬生生塞了回來……
她深吸一口氣,右手有些顫抖地環上他的腰,臉頰試探性地,輕輕地,一愣一愣地貼向他的胸膛,哪知季銘斯忽地伸出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就往里壓,壓得她一臉堵了上去,連呼吸都困難了。
「別怕……」他在她耳邊小聲道。
黎邀靜靜地埋在他的胸膛里不動,不說話,過了好一會才受不了地咳了一聲︰「季銘斯,你快松手,我要憋死了……」
季銘斯放開她,看她整張臉都憋得通紅,發型也被他撫得蓬亂一通,完全顛覆了平日里冷靜、大氣、全身都是女王氣息地‘龍太太’形象。
「需要人工功呼吸嗎?」他模著她的臉痞笑。
這絕是對調戲!
黎邀頓時覺得臉上更加火熱起來。
剛要推開她,他卻勾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了下來,把她的唇瓣輕輕地咬住,又深深的吸吮,然後又突然放開她︰「你得回應,再來……」
然後又吻了下來,黎邀仿佛受了蠱惑一般,果然學著他套路,含住他她的唇生澀地吸吮起來。
這一吻比任何時候都要漫長久遠,分開時,兩人都微微喘氣。
黎邀覺得自己的嘴唇都被他吸得麻木了,一定又紅又腫,再季銘斯的,也透著那麼一股不正常的紅,而且貌似更厚了……
想著那個罪魁禍首是自己,黎邀急忙側過頭,不過看他的臉。
太丟臉了!
「很晚了,洗澡睡覺……」黎邀輕輕地推開他在衣櫃里翻出毛巾就大步朝浴室走去,嚓地一聲關上了門。
潺潺地水聲響起,溫熱的浴水從頭灌到底,黎邀站在下面胸膛起伏不定,水霧在她周圍逐漸彌漫開來,讓她有一種身處雲端的感覺,一切都是飄乎乎的,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跌得粉身碎骨。
她剛才抱的人、親吻的人竟然是季銘斯!
她連想都沒有想過,甚至連做夢也不會夢到的情景竟然就這麼發生了!
是她的錯覺,還是這個世界太玄幻。
她需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她才洗整好一切走出去。
而季銘斯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直直地盯著她,笑卻不說話。
浴袍很寬很大,哪怕她已經很努力地把領口合攏,但‘V’字依然開得很深,讓她胸前女敕白的部位若隱若現。
她直直地走到床邊看了季銘斯一眼,有些無力道︰「季銘斯我累了,要睡覺了,給我挪個位吧。」
季銘斯含笑著把位子騰出來,她就躺下床側著身子背對他道︰「晚安。」
季銘斯收了笑,眨了眨眼,起身朝浴室走去,關門的瞬間,又听她道︰「小心傷口,不要踫到水。」
季銘斯點頭︰「好。」
等季銘斯洗好出來時,就見她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連姿勢也沒有換一下,好像真的睡著了。
季銘斯站在她床邊,直直地看著她,烏黑瞳孔平靜而柔亮,看了好久,他才蹲,伸出手,有些顫抖地慢慢地朝她的左手靠近,可還沒有踫到,他卻又觸電似地縮了回來,然後又慢慢靠近,一連反復收縮了好幾下,他才終于把她的左手托在掌心,大拇指輕輕地,細細地從她的手背摩挲到每一個指頭,每一個關節,以及指尖上每一個大小一的繭……
然後慢慢低下頭,嘴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觸踫,輕得像羽毛一般在一掃而過,
他輕輕地放開她的手,又輕輕地躺在她身邊,伸出手輕輕地攬在她的腰上,細微的聲音從喉嚨里發出來︰「晚安……」
黎邀這才緩緩睜開眼,右手輕輕地覆蓋在左手背上,涼涼的濕濕的感覺,一下子蔓延到她的眼眶,再順著眼角潤濕在了枕頭上,然後又閉上眼,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