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英勇救主,又是夫人最寵的侍女,如果真當了以揚的小妾,也沒什麼好訝異。」華敏一副事不關己的說道。
婉兒瞪大眼楮,激動的道︰「少夫人怎能這樣無動于衷?!您才剛過門沒多久,夫人便主張要幫少主納妾,您听了都不生氣嗎?」
華敏低垂眉眼,繼續繪著紙上的牡丹花簪,貌似不想搭理婉兒,其實她滿月復心思早已經是百轉千回。
將不該有的酸意藏回心底深處,她萬般告誡自己,不能再對封以揚的事起任何心思。
她在心中對自己強調,她對封以揚並沒有絲毫感情基礎,她心中也早有別人,封以揚若能愛上別的女子,她也能無愧于心的,好好利用他的權勢地位賺錢。
「有什麼好氣的?他愛娶便娶,我也管不著,總不能拿條鏈子把他栓在房內。」
啊,這個少夫人果真跟蘇總管形容的一樣,眼中除了錢,什麼也看不見,無情無義又無心。
「少夫人難道不擔心,日後紫鴛要是得了寵,少主將從前給少夫人的種種疼愛與好處,全都轉到紫鴛手上?」
華敏笑笑抬起臉,口吻輕柔如羽的道︰「他要是敢這樣做,我就拿把刀,把他閹了!」
婉兒被她眼中的森森冷意,逼出一個好大的寒顫。她絕對相信,這個視錢如命的少夫人,為了錢肯定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保不濟,哪天少主被人默默給砍了,封家改由寡婦當家做主。
「少夫人,我能斗膽問您一個問題嗎?」
「問吧。」華敏細心地替紙上燦爛綻放的牡丹花繪上嫣然色澤。
「您不愛少主嗎?否則怎能眼睜睜看著少主納妾,卻一點也不為所動?」
「愛?」華敏嗤笑一聲,卻沒了下文。
這……究竟是愛,還是不愛?婉兒被她的反應弄胡涂了。
「我當然愛封以揚。」華敏淡淡地說道。
她愛他的錢,愛他的勢,她愛死所有他擁有的一切。他可以幫助她翻身,從一個平凡少女,一躍成為富貴少婦,面對這麼一個活跳跳的金元寶,她能不愛嗎?
「少夫人……」婉兒又想問上兩句,卻听見身後有道沉重的腳步聲靠近,她側過身一瞥,不禁訝然。
「少主!」婉兒趕緊福身行禮。糟了,方才她與少夫人那番交談,不知少主可有听見?!
華敏微詫的揚起陣子,看見封以揚端著一張溫潤笑顏,金褐色眼眸卻是異常灼亮,她心下驀然一跳,莫名起了一絲煩躁。
「下去吧。」封以揚遣退婉兒。
華敏瞧見婉兒是發著抖的退出房外,這可是勾起她某些好奇心來。
自從嫁入封家之後,她才發現,封家上下,人人都極為懼怕封以揚,在他面前做起事來,個個提心吊膽,格外謹慎小心,生怕會惹怒他似的。
倘若是下人如此,那也就罷了,畢竟封以揚身份尊貴,下人自然不敢惹怒得罪;然而就連封家人,在他面前,也是連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長幼有序這個禮,似乎並不適用在封家。至少就她目前所見,封以揚說一,就連封老太爺也不敢說二。
縱然封氏上下全將封以揚當成金寶貝,但也不至于小心翼翼到這種地步吧?
關于這點,她就不大明白了。封以揚這麼好脾氣,可說是溫潤謙雅的貴公子,眾人實在沒道理這般小心翼翼的伺候他,簡直將他當成一個土皇帝似的。
華敏斂了斂心神,對上封以揚那雙金眸,剎那間似乎捕捉到一絲怒氣,可他那張俊臉明明噙著柔笑呀!
她輕蹙起一雙秀眉,總覺得有些說不透的古怪……
封以揚內心惱極了。
不,可以說是又惱又怒。
當他親耳听見,她一點也不在乎他納妾,佇立在門外的他,差點起了將紅檜大門拆爛的沖動。
可他沉下心,冷靜尋思,敏敏不在乎「封以揚」,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對她而言,封以揚只是一個能助她由貧轉富,能協助她將沈記胭脂的生意擴展到最大化的一個工具。
而他,為了誘她入甕,故意裝出溫良恭謙的玉君子模樣,讓她毫無心防的、用盡心機的算計他,盡情的打他主意。
說實話,他內心非常清楚,敏敏討厭陸雅清,倘若她知道實情,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欣然與他結為夫妻,夜夜同床共眠。
所以打從一開始,他便極力隱藏自己高傲跋扈的性子,不讓她瞧出半點端倪,更不打算告訴她實情。
只要可以擁有她,他願意不計一切代價。而今,她終于是他的人,是他名正言順娶進門的妻子——
盡避是以封以揚的身份。
然而,貪婪的人心永遠不可能感到滿足。擁有她之後,他開始在乎更多。
因為頂著封以揚的軀殼與身份,他開始不安,憂心她真會喜歡上他偽裝出來的這個封以揚。
可是,倘若他偽裝出來的這個封以揚,不能真真正正的擁有她,那這一切豈不是又失了意義?
矛盾,由此而生——
直到後來,他總算厘清一件事。
即便他反算計了她,讓渴望已久的人兒自投羅網,但是倒映在她眼中的人,終究不是真正的他。
他想要她愛上他,卻又害怕著,萬一她知道藏在封以揚這具軀殼底下的、真實的他,會不會下定決心推開他,從此離他越來越遠,再也不願意靠近。
遠在二十一世紀之時,心高氣傲的他,已經被她拒絕過一次,他無法再忍受一次那樣難堪的滋味,更無法忍受,再一次當面听見她說討厭他,不想再見到他的那些話。
因為如此,他絕對不能告訴她實情。
然而他又不甘心一輩子用封以揚的身份與她相愛,也不願意她愛上封以揚。
這矛盾的心情令他無比痛苦,卻又無從解套,只能鴕鳥心態的自我安慰,至少她是他的人,只要他繼續隱藏真實身份,讓她將他當成可以供她翻身致富的封以揚,她永遠不會離開他。
「你……還好嗎?」華敏見封以揚遲遲沒開口,只是直勾勾地瞅著她,搞得她心中七上八下如坐針氈。
「娘剛才找過我,談了一些事。」封以揚淡淡說道。
「嗯。」華敏低下頭,繼續完成手邊的發簪樣式圖,一副沒她事兒的神情。
「你不想知道是什麼事嗎?」
「方才婉兒已經跟我說了,娘想讓紫鴛進門,讓你納為小妾。」
見她一臉若無其事,仿佛此事一概與她無關,封以揚真不知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繼續方才的惱怒情緒。
他既想要她在乎他、喜歡他,同時卻又害怕著……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即便上回親耳听見她大喊著陸雅清,但那終究不能證明什麼,他不能冒著她會推開他的風險,告訴她實情。
或許,他惱的是在她面前缺乏自信,又不干不脆的自己,這樣的他,一點也不像陸雅清。
「你一點也不介意?」壓下心中的煩躁,他又問。
華敏笑吟吟地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什麼醋妻,我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尋常的事,你若是真想納她為妾,我是不會反對的。」
封以揚知道自己不該為了她的反應生怒,但終究還是難以忍受她的無動于衷。
「想不到我娶了一個這麼懂事識大體的妻子。」
听見這句挖苦意味濃厚的自嘲,華敏一僵,捏在手中的畫筆微微發顫。
又是錯覺,絕對是錯覺!否則她怎麼會覺得,正在跟她交談的人是陸雅清!
她屏著呼吸,心跳紊亂,身子不可抑制的發抖,緩緩抬起眸光,望向佇立在花窗前挺拔頎長的紫色身影,眼底升起朦朧霧氣。
丁敏敏,想不到你這麼笨,還懂得怎麼賺錢。
熟悉的語氣,相仿的調侃話語,但是那張臉……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