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丁糖還算平和的世界,再次破了個大洞。
從一家新成屋現場支持回來,老板迎面就給了個青天霹靂的壞消息。
「公司得幫你加勞健保了。」老板面色沉重道,「勞保局派人來稽查,入勞健保,所以如果你不願加入的話,以後就不能雇用你了。」
「是誰檢舉的?」向丁糖急問。
「不知道。」老板望著她淒風苦雨的小臉,想起她的困境,搖頭道︰錢的,所以以後一切就得照規矩來了,你想一下吧。」
想?要怎麼想?
听說是被檢舉公司有員工沒有加
「期限內未幫你加保,公司會被罰。
她腦袋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思考
怎知,隔日到海藍咖啡,廖芳儀那亦有同樣狀況發生。
「雖然你是打工還債,但我得幫你加勞健保喔,還好我有拗說你才來工作不到七天,才沒被罰錢。」
「有人檢舉嗎?」她想起昨日公司發生的事。
「對啊!」廖芳儀有些不悅道︰「不知是誰舉發我們店內有員工未加勞健保,所以勞健保局那有派人來關心,幸好我都照正常程序走,你來工作的時間也不長,沒被抓著小辮子。」
這是巧合嗎?
為什麼她的工作場所都剛巧在這兩天被檢舉?
「你白天的公司如果有幫你加健保的話,我就幫你加勞保就好,不過因為幫你加勞保得為你出保險費,而且你的自付額應該也沒余錢付吧,這樣你得多打工十五天喔。」廖芳儀注視著向丁糖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眼陣道。
「呃……我、我再想想……給我一點時間想一下。」
「如果你還是不肯加入,那你得另外想辦法還我錢。」廖芳儀攬上向丁糖縴細的肩頭,「反正才幾千塊,勞保也沒多少錢啊。」
「但我的薪資是會被銀行債權人強制扣款三分之一的。」這才是她不願加入的主因明。
「喔。廖芳儀腦中算盤快速精算了一下,「那就是一個月我要幫你還將近三千的債務?」
「那好辦啊,你的打工期再延長到五個月時間,好還這條債務。」將近五個月的時間,應該可以讓樂樂把她的技巧統統學起來吧?
廖芳儀暗中竊笑。
請個名師一對一教導,所需要的花費可不僅如此啊,更別說因為向丁糖高超的拉花技巧,讓她的海藍coffee成了部落格的名店,晚上的生意座無虛席,外頭還老有人在排隊呢。
廖芳儀後來提高拉花拿鐵價格,凡有指定圖樣的一律再加三十,客人照樣買單。
她應該想想還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再把向丁糖的工作時間延長,繼續以低廉的價格請這位世界比賽得獎肯定的名師替她賺取大把金錢。
反正向丁糖骨子硬,為了一點無聊的自尊,對高薪不肩一顧,自願給她利用,她一點都不覺得良心上過意不去。
自己選的,怪不了誰。
向丁糖喪氣低頭,覺得自己怎麼好像又多背了一條永遠還不盡的債務。
「我想一下,」她頓了頓,「我白天工作的裝潢公司也被檢舉了,老板說我不加勞健保的話,就得請我走路。」
「如果一定要加入勞健保,不如你來我這工作,我可以幫你起薪兩萬八。」廖芳儀算盤打得超精。向丁糖的自尊心強,不代表她是個笨蛋。
廖芳儀嘴上說得好听,還幫她加薪兩千,但她真要當個專職咖啡師傅,薪水可不只這個價啊。
只不過考慮到債務問題以及其他的衍生費用,如果找工作的話,薪津得要有四萬以上,這樣的薪水一般咖啡店請不起,她能使用的額度會比現在的兩萬六還低,更別說到工地現場支持會得到一些額外津貼,所以她才不重操舊業的。
「我考慮一下,謝謝。」
「五桌,兩杯拉花拿鐵,一杯熊本熊,一杯HelloKitty。」服務生送來訂單。
向丁糖抬頭,看到五桌的一對情侶望著吧台,興奮的交頭接耳,隔壁四人桌的女孩對著拉花拿鐵不斷的拍照又,不同角度各來一張,精神亢奮。
客人的滿意就是她的精神食糧,他們的笑容多少安慰了一下她低落的心情,隨即打起精神,煮起咖啡來。
「兩家公司勞健保局都有派員去關心了?」崔士皓問站在辦公桌前的趙東迅。「都去了,向小姐要嘛加入勞健保,要嘛只有走路一途了。」
「很好。」
崔士皓的嘴角是不是微微彎起了?
趙東迅眯著他的老花眼猜測。
「你知道她家在哪吧?」
趙東迅點頭,「她住得很偏遠,那地方都是老房子、舊小區,住處龍蛇雜處,環境不是很好,好處就是租金便宜。」
「那去找個人嚇她,但不要傷害到她。」
「嚇她做什麼?」怎麼又有新招數了?
「讓她搬離那個地方。」
趙東迅一愣,豁然恍悟,「但那個地方的房租價格非常低,要找到其他租金低的房子恐怕不容易。」「就是要讓她向錢屈服。」
這個崔士皓……人好狠啊!
趙東迅的手差點就要指控般的指向絲毫不對自己行為有愧的崔士皓了。
讓向丁糖願意來公司上班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只要讓崔士皓出面為過往的言行道歉就行了,人爭一口氣嘛
但崔士皓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里有錯,他提出崔士皓可考慮道歉的提議,差點就害得自己職位不保。
而崔士皓雖然要向丁糖替他工作,但又不肯循「正道」,明明他自己說過他的腦子是用來思考公司利益的,僅用在大事上,這種人事方面的事務,應該直接丟給趙東迅來煩心,現在卻親自花時間在想奸計逼迫一個無辜女孩願意放段,主動投降,為他所用。
趙東迅猜崔士皓說不定還打著因為是向丁糖自己來求工作的,從此只能成為一個卑弱的小員工,還可以藉此降低薪水,不用給三倍薪金,並且在他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
果然是奸商。
是說他為什麼一定要執著在向丁糖身上呢
他這陣子好不容易又找著了幾個不錯的人選,其中也有可把葉子拉到近乎完美對稱的能人,但崔士皓卻叫他把提案壓著,以後再說。
太匪夷所思了。
「趙經理,」崔士皓單眉微微挑起,「你有听到我的指示嗎?」
趙東迅立馬從神游太虛中回神,「我就去辦。」
向丁糖覺得背後有人。
那人以與她同樣的速度往公寓方向行走,她停他便停,她起腳他便走。是鄰居嗎?還是真有人跟蹤她?晚上十點多的路上沒什麼人,更何況這里地屬偏僻的郊外,就連路燈都昏暗閃爍著讓人胸口窒悶的恐懼。
她所居住的破舊大樓像棟鬼屋佇立在不遠處,亮燈的住戶不多,空房率高到常有些陌生游民大剌剌入住。
為了判定她是不是胡思亂想,她拿出手機來假裝收到來電,人停在路旁自編自演。
後方的人一直沒動。
握手機的小手害怕微顫,大著膽,偷偷轉過頭去。
不遠處,站著一名穿著厚衣的男人,他雙手插在口袋,像在等待她將電話講完(當她與他在視線上接觸時,他的手緩緩從口袋抽出,路燈的光線在他手上所執之物閃動著,刀子向丁糖霍然瞪眼,那人反手握刀,迅速沖上來。
她的嗓子在瞬間啞了,救命兩字怎麼也喊不出口她驚慌失措的拔腿便跑,但男人的腳步聲卻是越逼越近。
篤篤篤…
篤篤篤篤篤…
寒意逼近背後,肩上的包包一把被抓,向丁糖因而踉蹌了一下,跌倒在地,那人舉高刀子,直切接斷搛帶。
「不!她下意識抓緊包包。
里頭有她所有財物,是她這個月少得可憐的兩千塊生活費,這半年來所有的生活重心都在錢上的她,下意識就想保護。
對方與她拉扯,見她不放,威脅的刀尖逼近了她的臉。
忽然,凌空飛出一腳,將男人踹飛。
男人狼狽起身,舉刀沖上前,崔士皓靈巧扣上對方手腕,回身將對方的手臂壓扣在臂下,震掉他手上的刀,再將人推離。
他一腳踩在刀上,凌厲的眸瞪著男人。
男人狠狠咒罵數聲,見崔士皓並沒有乘勝追擊的意思,轉身逃跑。
崔士皓將刀子踢走,拉起坐在地上簌簌顫抖的向丁糖。
「他跑了。」他淡聲道,心想趙東迅找來的這男人,演技真到位,當他看到他拿著刀子沖上前來時,連他都心頭緊張起來了。
「謝……謝謝……」向丁糖太害怕了,以至于沒看出來救她的人是誰。崔士皓放開她,讓她自個兒走回家,待兩人有一段距離後,才打電話給趙東迅。
「你找的人表現得太過火了。」
「我找的人?」正在跟秘書纏綿的趙東迅撝住秘書的嘴,「什麼人?」
「那個人說他明日才有空去嚇她的。」趙東迅茫然回道。
「明日?」崔士皓心一凜,掛掉電話沖來向丁糖身邊,「我送你回去。」向丁糖臉色蒼白,抱著包包行走的身軀還微微顫抖。
「你……你哪戶的?」她抬頭望著他的眼神沒有焦距。
崔士皓濃眉微蹙。
她是嚇傻了,還是路燈太昏暗,所以沒看出他是她的「仇人」?
「我崔士皓。」
「崔先生,謝謝你。」
她真的被嚇壞了。
「走吧。」手踫上上臂,掌心沾上濕濡。
他訝異縮回手,厚實寬大的掌心上,一片紅色血跡。
他迅速將人拉到燈光下檢查,她的左手臂被劃開一道傷痕,衣服也破了,鮮血還在往外冒涌。他迅速掏出手帕攤開,對角對折兩次,綁在傷口上。
「謝謝。」
她從頭到尾就只會這兩個字嗎
「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她連忙搖頭。「你的傷口需要包扎。」「它會自己好的。」
「很嚴重。」這勢必要縫針,將來也可能留疤。
「人體有自我愈合的能力。」她朝他無限感激的點了下頭,懷中的包包拽得更緊,頂著寒風,快步往公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