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軒讓人送她們母女倆回去。
鸞鸞已經睡著了，景吾把她納在懷里抱著。放她進車上前，沈沉軒捧著她熟睡的小臉蛋親吻了一口。
良久都沒有撤開。深目閉著，讓人並看不到他此刻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
鸞鸞被攪得有些不安，小小的眉頭不耐煩的皺起，小手本能的揮動，像是趕蒼蠅一樣。小拳頭一下子就撲在他臉上，景吾怕打痛了他，趕緊要空出一手來壓住孩子的手。
他卻比她快了一步。把那小小的手抓在了手心里，細細親吻。
景吾怔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胸口腫脹得好痛，一顆心像是被水浸泡著，不斷充大。
這副樣子的他，是一位柔情的慈父，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低下眼，忍住眼眶里浮起的霧氣。1gsT1。
「好了，走吧。」沈沉軒終于放開了孩子，讓開了一步。18700627
景吾平順了情緒，抬頭看他一眼，才點點頭，將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倒在後座上。回頭，他的視線還一直凝著那小小的人兒，目光深沉。
景吾突然有些後悔，這麼長的時間她竟然沒有讓鸞鸞叫過他一聲‘爸爸’。
無論他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情人，但是，他是個合格的父親。這一點，毋庸置疑。
以後……
還會有機會麼？
她撫了撫手指上那枚戒指，竟然是那麼的不確定。
「你們都進去吧，我先走了。」景吾和他還有蘭姨說話。
沈沉軒淺淡的頷首，又補了一句︰「今天她摔了一下，膝蓋上留下個淤痕，明天你看看是不是已經消了。」
景吾點頭，「小孩子磕磕踫踫總是有的，你別太擔心。」
「嗯。」他嗓音微暗，眸色也是暗的，「走吧！」
景吾沒有再說什麼，也跟著坐進後座上。透過車窗，兩個人的視線在深夜里堪堪對上，交融，一直融進彼此的心底去。
沈沉軒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指尖發白。
直到那輛車，啟動，而後，一點一點消失在眼里，他還久久站在那，不曾動過。
外面的風很大。
他就穿了件單薄的睡袍立在那。如今，身子還在發燒。蘭姨嘆口氣，「先生，還是先進去吧，燒還沒退下呢。」
沈沉軒沒說什麼，回過身，沉步走回大廳，在沙發上坐下了。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情沉重又壓抑，深沉得讓人參不透。
蘭姨看他一眼，嘆口氣，將別墅的門帶上。
沈沉軒從一旁的矮幾上抽了支煙出來，拿打火機點上了。就看著那忽明忽滅的星光之火，他忽然開口︰「這幾天讓人把兒童房收拾一下。」
「您放心，每天都有收拾。」
沈沉軒猛吸了幾口煙，任吐出來的煙霧掩住了他盛滿血絲的眼。似是疲憊到了極致，再出口，聲音是啞的，「把小小姐喜歡的玩具都收一下，明天讓人送到她們現在住的地方。」
蘭姨怔愣，不確定的問︰「全部嗎？」
「是，全部。」指尖微顫了下，他把煙頭重重摁滅在了煙灰缸內，手僵在那，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蘭姨忽然明白過來，剛剛小小姐離開時，先生眼里那濃重到化不開的不舍和柔情是何故。
「先生，難不成小小姐再也不回來了麼？」
蘭姨的嗓音哽咽起來。就算先生舍得，她還舍不得呢！
「……是，不會回來了。」孩子是她的，他終究不可能那麼自私的把孩子從她身邊奪走。
曾經一次又一次的無理奪人，如今想起來，原來不過是想捆住她罷了。
「怎麼會這樣？您和景小姐最近不是一直處得很好嗎？我以為你們……」蘭姨嘆口氣，「小小姐很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您和景小姐何不為了孩子試試看？」
他想。
很想。
甚至，想自私一點，什麼都不顧，就把她和孩子困在身邊。
「睡吧。」什麼都沒說，他起身，進了臥室。
看著那布滿落寞的背影，蘭姨嘆口氣，抹了下眼角。年輕人的感情，她是看不懂的。說不回來，也就不回來了！
晚上。
曾書璇抱著鸞鸞睡的。
景吾這才折身進自己的臥室。閔星憐還沒睡著，半坐起身，問︰「是不是鸞鸞回來了？」
「嗯，我讓她睡璇子那兒了。您明天再看她吧。」
閔星憐頷首，「你也睡吧。」
景吾月兌了上衣，蜷縮進被子里，神色淒清。
閔星憐看出來了，像小時候一樣把她摟緊。嘆口氣，問︰「你會不會怪媽媽？」沉睡進到沉。
景吾搖頭，「明天一早我就在網上訂票——我們三個人一起走。」
閔星憐松口氣，「打算什麼時候走？」
景吾腦海里想起沈沉軒那句「好好陪我幾天」的話，心一酸，緊緊閉著眼，「再過幾天吧。媽，這幾天我……工作上有些事，可能要出去幾天。」
她並不擅長撒謊。
閔星憐一語就听明白了，可是，沒有戳穿。有些分離，總是戀戀不舍，因為曾經經歷過，所以……
理解。
「好，鸞鸞就交給我。」
翌日。
一大早，閔星憐做的早餐。餐桌上，除了楚僑，其他人都在。昨天離婚並不順利，看樣子，昨晚她是去和盛星樓談判了。至于談判結果，除了他們兩個，誰也不清楚。
曾書璇今天心情很好的樣子，一直在逗鸞鸞。
景吾給鸞鸞盛了豆漿，問︰「你今天這麼開心，是畫又賣了個好價錢，還是因為昨晚聯誼有收獲？」
曾書璇挑挑眉，「你猜。」
景吾打量的看她。她眉眼間全是靈動色彩，那副瀲灩模樣是往常鮮少見的。她突然想起一個人——這世界上，怕也就只有那個人能讓她瞬間明艷照人，瞬間黯淡無光。
「和……那個人有關？」她試探的問。
曾書璇笑，咬了一大口油條，才說︰「今晚，回國。」
說完，面上的笑更多了些，掩藏不住。
「他和你聯系了？」她的笑，極有感染力，讓景吾也看得動容。
「……沒有，我在他個人主頁上看的。」提到這個，曾書璇沮喪了下，「他和別人的聊天記錄是公開的。」
景吾輕輕‘哦’了一聲，沒再接話了。
想起之前每次璇子喝醉了都嘲笑自己，罵自己是個變.態的偷窺狂。在網絡的另一端，瘋了一樣追蹤那個男人所有的蛛絲馬跡。
他所有的更新內容，都和她的世界沾不上邊。可是，她卻能為了那幾個簡單的字或茶飯不思，或寢食難安。
有時候，甚至還會傻乎乎的對號入座。
比如，兩年前的冬天，他更新過一條內容︰小瘋子，天冷了，記得加衣。
她看完，趴在鍵盤上又哭又笑，激動得不能自已——管弦鳴在國外的主頁多半都是英文，這句用的卻是中文。這也就罷了，還有，小時候他總叫她‘小瘋子’。
她如何不激動？
敲著鍵盤，準備回復。可是，有個人卻快了她一步。
「收到！已經穿得圓滾滾的，肥死了。一會見面，你不準嫌我胖！」
她懵在屏幕面前，怔忡的盯著那一排字。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知道，原來……他又換了女朋友。這次，找的是個中國女孩。
他，也叫她小瘋子。那可是她的專利啊！
那天，她穿著一條單薄的睡裙，呆呆的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整夜。寒氣入骨，差點凍死。第二天，燒到39°，是被楚僑扛到醫院的。
像揪住了最後一顆稻草，她抱著楚僑，哭得像個孩子。
她說︰僑僑，我已經瘋了……真的瘋了……
想起那些過往，景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今晚打算去機場堵他。」曾書璇突然開口說。剛剛的失落，到這會兒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又是要和心愛的男人見面的激動和祈盼。
那神情無比的天真、純粹。
景吾想不明白，那個男人為何如此鐵石心腸，能那樣決然的將她推拒在外。
「你知道航班時間麼？」
「他沒說明白，只說晚上到。不過，下午5點總不算是晚上吧？我5點就過去，不信看不到他。」
「那萬一他晚上0點，1點或者更晚的時間到，你要怎麼辦？等7、8個小時不成？」
曾書璇深吸口氣，眼微微垂下，輕喃出一句︰「7、8個小時，算什麼？」
7年8年，甚至，十多年她都等了。相比下來，這又算得了什麼？
景吾沒再勸她了，也勸不了。
不是她自己，那份感情，她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用僑僑的話說，璇子的（兔兔塔），比飛蛾撲火還要決絕，還要熱烈，還要洶涌
吃過早餐，景吾收拾好便和曾書璇一起出門了。曾書璇送她到的別墅門口，臨下車，景吾和曾書璇說︰「管弦鳴要回來，沉軒肯定知道具體時間。我幫你問問？」
曾書璇想也沒想的搖頭，「別，千萬別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