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吾眸色微暗，「鸞鸞，不說了，乖乖吃東西。」蘭姨笑，「誰說你爸爸娶新阿姨啦？」景吾其實不太喜歡這個話題，面色有些僵凝。鸞鸞一手拿著餅干，一手卻指著她，「媽媽，媽媽說爸爸已經結婚了，娶了新阿姨。我以後都不能給爸爸打電話，不能麻煩爸爸了。」說著說著，她小臉越來越暗，稚女敕的童音也越來越低沉。一臉的哀怨。蘭姨看了眼景吾，笑，「難怪景小姐一直看起來悶悶不樂呢。」「不是，我……」景吾想解釋，可對上蘭姨那似了然的眼神，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的情緒，她的心，怕是都瞞不住吧。心情不好，一來是因為鸞鸞的病情，二來……她還沒來得及往下想，蘭姨便拍拍她的手，笑說，「那婚根本就沒結成。」景吾抬起頭，看蘭姨，像是沒有听明白一樣。鸞鸞小腦袋猛地豎起來，兩只黑亮的大眼定定的看緊蘭姨，「蘭姨，什麼叫沒結成？」對，什麼叫沒結成？「沒結成，就是你爸爸沒有娶其他阿姨了。」蘭姨和鸞鸞解釋完，才對上景吾的視線。景吾說︰「他不是和黎蕪……去了民政局麼？」「是去了民政局，听說都要簽字了，可後來就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樣的事，反正老太爺和老夫人被氣得不輕，沒等他們倆簽字就先走了。老太爺親自說了，這婚不給結了！」他們，竟然真的沒結婚？景吾听著，就覺得此刻像是在做夢一樣。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他們或許真的可以不結婚，可是……萬萬沒想到……「媽媽，你听到了麼？蘭姨說爸爸沒結婚！爸爸沒有不要你，也沒有不要鸞鸞！」孩子可開心了，聲音揚得高高的，眉眼間全是亮色。景吾笑了，沒說什麼，只就著女兒手上的餅干咬了兩口。好甜。味道也真的很好。難怪，鸞鸞喜歡吃。「媽媽，爸爸沒有結婚，那以後鸞鸞是不是可以不怕麻煩爸爸了？」鸞鸞天真的問。景吾眉眼間也有了笑意，點頭，「嗯。只要不是無理取鬧，爸爸不怕你的麻煩。」「那我要他帶我去坐摩天輪。」鸞鸞立刻提出要求。「這應該沒問題。」「我還要……還要去迪士尼！」「那得等爸爸有空才行。」「沒關系，鸞鸞願意等。」一大一小，聊得好開心，蘭姨在一旁看著，心里也有欣慰。沒打擾她們，轉身去廚房安排晚餐去了。等吃完點心，鸞鸞便抱著眠眠去後院玩去了。景吾怕她又磕著踫著哪兒，便一再叮囑，仍舊不放心，又讓一個年輕的小女佣陪著。她回房間洗澡。借著浴室里的鏡子，還能看到自己滿身都是吻痕。昨晚的纏綿，她記得並不是很清楚，可是，早上身體的酸脹和濕意，以及床上的凌亂程度都在提醒她，昨晚他有多激烈、狂猛……她心里發燙，身體也在發燙。好像他的唇，還在自己身上流連……原本一直在為昨晚的事懊惱，甚至悔恨。可是如今……心里剩下的除卻滿足還是滿足。甚至，忍不住有些飄飄然。原來，他終究沒結婚。無論是什麼原因都好，至少，這個男人，此刻不屬于任何一個女人！晚餐，沈沉軒並沒有回來。景吾有些憂心。怕他真的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只讓蘭姨把菜都熱在廚房，等他回來。晚上，給鸞鸞洗過澡，又陪鸞鸞堆了會兒積木，鸞鸞就趴在地上的小毛毯上睡著了。景吾讓蘭姨抱孩子進房間了，她給母親打電話。閔星憐問︰「鸞鸞睡了麼？」「剛睡。」「今天去醫院了麼？精神怎麼樣？」閔星憐一顆心也時時在記掛著鸞鸞的病情。「還沒去。今天孩子累了，她爸爸的意思是讓她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再去。」閔星憐嘆口氣，「也好。一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就通知我。」「那是當然的。你也不要太掛心了，這邊很多人照顧鸞鸞，她挺好的。」閔星憐听著，心里很是欣慰。「對了，他還真是說什麼就是什麼，今天已經有保姆過來了，我推月兌都推月兌不得。晚飯就是保姆做的，手藝倒是真的沒話說。」「……」景吾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快就安排好了。這一整天，他一共安排了多少事？掛了和母親的電話，站在廳里朝窗外看。還見不到任何車的燈光。窗外，只有一片無邊的黑沉。她想起，今天白天他走的時候，也沒說會回這邊來的話。也許，今晚他就近就在哪邊睡了。「景小姐，喝杯牛女乃，早點睡吧，今天也折騰一天了。」蘭姨端了牛女乃送給她。「謝謝。」景吾啜了一口，說︰「睡不著。你先睡吧，我再坐一會兒。」「等沈先生？」景吾也沒隱瞞，點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飯，我等一會兒，回頭可以給他熱點飯。」「也好。只不過，沈先生倒是沒留話說今晚回不回這邊。」「沒關系，我再等等，反正現在也沒睡意。你先去睡吧。」景吾讓蘭姨先去睡了。一會兒，整個別墅里，就很安靜了。景吾把客廳的燈關上，只余了沙發邊上一盞小小的燈。她抱了筆記本放在腿上，在查血液病的資料。不看還好，看後，心越來越沉，跌進谷底。有些冷。她深吸口氣，將電腦啪的合上，整張臉深埋進掌心中。她有些無助的仰靠在沙發上，無神的盯著天花板。突然，就好想好想他……從一旁模過手機來，一看時間，才發現竟然已經是十點多。此時此刻，他在哪？想給他打個電話，可又怕他在其他地方已經睡下了，自己一個電話反倒把他吵醒。正猶豫的時候，手機，乍然響起。見到屏幕上跳躍的那串數字時，她的心也跟著一下一下跳躍。自己竟又回到了最初和他戀愛時那種熱戀的時候。沒有響超過兩聲，她已經將電話貼到了耳邊。「還沒睡？」他的聲音從那端傳來，在夜色里听起來有著掩不住的疲倦。景吾于心不忍，「還沒。」停頓了下，又問︰「你呢？今晚會回這邊麼？」「想我回去麼？」「……」景吾咬唇，沒出聲。手里握著的電話緊了緊，心里其實早就回了一百遍。沈沉軒說︰「你想我回去，我就回去。你要不想的話，我今晚就隨便睡哪兒了。」這人！景吾說︰「你回來吧，我還沒睡，在廳里上網。」他低低一笑，顯然是很滿意她這個答案，「開門，我已經到了。」「……」景吾無語。抬頭，果然，兩道強烈的光束遠遠的穿透而來，緊接著便是車的轟鳴聲。她也無心和他計較了，把手機掛斷，胡亂的套上拖鞋，已經跑到門口去開門了。沈沉軒將車隨意的停在外面的停車坪，推開門下來，遠遠的就見她穿著睡衣已經出來了。夜色迷漫。她單薄的身子在風中，看起來尤其脆弱。走到離他半米的距離，她就停下了。那雙清亮的眸子仰望著他，傳達出來的濃情拂著他的心。這一段時間來，所有的疲倦，仿佛都在這一刻消散。他一步上前，單臂箍住她的腰，將她牢牢抱住了。她身形微顫了下，下一瞬，踮起腳尖，牢牢擁緊了他的脖子。臉，就貼在他的脖頸間。兩個人的心跳，在安靜的夜里，那樣清晰可辯……「穿這麼少就出來了。」沈沉軒感嘆，大掌在她腰上摩挲。她的睡衣，很單薄，根本不足以抵御外面的風寒。「嗯，不知道外面原來這麼冷。」她趴在他肩上，開口。軟軟的嗓音在夜里听起來像是撒嬌一樣。沈沉軒只覺得胸口洋溢的都是滿滿的溫情和眷戀。大掌在她臀上拍了拍，「先進去，免得凍感冒了。」「好。」她點頭。從他脖子上要把雙手撤下來，他卻一彎身，將她直接打橫抱起了。景吾低呼一聲，兩手又把他抱牢了，她看他，卻沒有掙開。「今天發生了什麼？」沈沉軒抱著她，往別墅里走，邊問。他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態度和白天時截然不同。原本，給她打電話時，他就已經做好了她會再次冷然以對的心理準備。結果……她回應自己的竟是滿滿的溫情。她搖頭。進了屋子，暖意襲來，她從他懷里出來。他解開風衣，隨手扔在沙發上。就著燈光，景吾清楚的看到他眼眶里泛著血色，面上也全是深深的疲倦。景吾一顆心都攪緊在一起，特別的心疼。「吃過晚飯了麼？」「晚上和醫院里的人吃了些，但沒什麼胃口，東西也不怎麼樣。」外面那些山珍海味，他是真的吃膩了。吃在胃里，一層油，倒不如不吃來得舒服。景吾嘆口氣，安排他，「你先去洗個澡，我給你熱點飯菜。蘭姨做的都是拿手菜，你多少吃一點。」沈沉軒沒拒絕，「我先去看看孩子。」「嗯。」他很小心的推開門，很小心的往孩子的房間走。景吾看著那背影，心里說不出的滿足。他不止是個合格的爸爸，還是個很好很優秀的爸爸。以前懷著鸞鸞，痛苦到了極點的時候，她哭過，後悔過。覺得自己太草率，太沖動才會不顧一切的保留下這個孩子，可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的做法真是太明智。有他這樣的爸爸，鸞鸞是何其幸福！沈沉軒進去的時候，鸞鸞睡得很平穩。他只擰開了一盞床頭的卡通小燈，俯首在孩子額上印了一個晚安吻。鸞鸞似乎是醒了的樣子，大眼楮微微睜開一條細縫，見到是他，呵呵一笑，喃喃出一句︰「爸爸……」沈沉軒一震。眼眶有些發燙。雖然是第二次在他面前叫爸爸，可是，心頭的澎湃絲毫不亞于第一次。「爸爸愛你。」沈沉軒動情的在她手心里吻了一下。她是半夢半醒的，也回了一句︰「我和媽媽也都愛你……爸爸，我已經不生你的氣了……」他笑。他當然知道小丫頭是為了什麼和自己生氣。他大掌溫柔的撫了撫她柔軟卷翹的發絲，「嗯，鸞鸞放心，除了你媽媽，爸爸不會娶其他任何人。」鸞鸞在夢里都笑了，「那鸞鸞以後也是有爸爸媽媽的孩子了……」孩子的訴求，其實好簡單，可是，他們兩個大人，卻一直不斷的在錯過。另一邊。景吾拿微波爐給他熱飯菜，她穿著圍裙，站在微波爐面前，看著它轉動時發出來的光忙，發呆。直到……腰間，被抱住。自己被納入一彎溫暖的懷抱，她才回過神來。心跳，加快，手指擱在料理台上，有輕微的顫栗。「沒吵醒她吧？」「半夢半醒，說了幾句話就又睡著了。」他說話時，熱氣全部噴灑在她脖子間。她只覺得此刻曖昧得讓她有些無法呼吸，只好繼續說著話，來緩解此刻的氛圍，「你去外面等一下，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嗯。明天……有沒有心理準備？」景吾眸色微暗。視線從微波爐中散發出來的燈光移開，心下戚戚然。好一會兒，她也沒說話，只搖頭，「不知道……我……還是很怕……」被剛剛在網上看到的那些嚇到了。沈沉軒明顯能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扣著她的肩，將她身子轉過來。長臂一攬，把她再次抱緊。下頷，抵在她頭頂上，道︰「別怕，有我。」是，有他呢……她鼻尖不可遏制的泛酸，「我不想鸞鸞受一丁點兒苦，如果可以，我寧可把這些痛苦都加諸我身上才好。」他面色變了變，將她從懷里推開一寸，嚴肅的神情裹緊了她，「不準再胡說八道。真有痛苦，也該是我，還輪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