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軒看了眼手里的戶口本，還差一本。他自己的。他戶口一直沒單列出來，戶主是老爺子。上回他和黎蕪去民政局打了個轉，戶口本也被老太太和老爺子一並給收回去了。
和醫生約了10點的時間，現在回老宅子拿戶口本，簽完字再去醫院顯然是來不及了。更何況，老爺子是誰？他一要戶口本，他還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要去偷，那也偷不走。目標實在太明顯，一回去，老爺子鐵定盯著他。
沒辦法，只好把電話撥到沈憶伶那兒去。
「大哥。」沈憶伶這會兒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地。應的聲，也是有氣無力。
沈沉軒這會兒正走到廳內，景吾在餐桌邊上轉悠。兩個人遞了個眼神，他在沙發上閑散的坐下，問沈憶伶，「晚上喝酒了？」
「你鼻子這麼靈啊，隔著電話還能聞出酒味兒。」
「怎麼了？你平時不怎麼愛喝酒的。」
「呵呵，還能怎麼樣，失戀唄。」沈憶伶扒扒頭發，從床上搖搖晃晃的爬起來。
「你什麼時候談戀愛了？」
「最慘的就是還沒談戀愛就已經失戀了。」沈憶伶吸吸鼻子。也就這會兒神思不是很清楚還能和他說會兒真心話，「大哥，你給我打電話是為什麼事？」
「你現在起床，幫哥辦點事。」
「嗯，你說。」在大哥面前，沈憶伶一向是乖乖听話的。已經掀起被子從床上起來，把手機夾在臉和肩膀之間，空出手給自己挑衣服，「你說罷，我听著。」
沈沉軒把戶口本的事和她說了。沒忘記補充，「悄悄拿出來，別讓老爺子和老太太發現，省得旁生枝節。」
沈憶伶一下子就清醒了，「你要戶口本干嘛？不會是……」
「嗯，就是。」
「你娶誰啊？不會還是黎蕪吧？」沈憶伶皺起眉。上次黎蕪來自己家里，那架勢就叫她打心眼里不喜歡。
好吧，雖然是她媽媽做錯事在先。
「你要是娶她，那我懶得給你幫這個忙了。我不喜歡她。」她索性把櫃門給關上。
沈沉軒低笑，「用你腦子想想，要是她，我還用得著你幫這個忙？另有其人。」
這另有其人，能叫沈憶伶想到的就那麼一個。
「你說的……該不會是景吾吧，你孩子她媽媽？」
沈沉軒回頭，看了眼身後。一旁的飯廳內，景吾已經給鸞鸞沖了牛女乃，鸞鸞坐在椅子上，很興奮的樣子，抱著女乃瓶喝著，偶爾抬頭和景吾說上幾句話。
那副畫面，溫暖又充滿了溫情。叫他面上的線條極盡柔和，「行了，去拿吧，別耽誤時間，記得直接送到民政局門口來。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在你手上了，不成功你就成仁。」
說了句威脅的話，把電話掛了。
沈憶伶愣愣的站在那，有些回不過神。
難怪陸少川最近性情大變，一貫對女人正眼都不瞧一下的他，居然找了個女朋友招搖過市。他知道景吾要結婚了？該是放棄了，死心了吧！
這麼多年的堅持，卻等不到一個回頭的流連，她想，是誰都該要放棄，撐不下去了……
那麼，她自己呢？
她又能撐多久？
沈沉軒開車，景吾坐在副駕駛座上，有些沒精神的將頭靠在車窗上，視線木然的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
他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手心處，一片冰涼。
「是不是穿少了？」
「穿得挺多的。」
「那手還這麼涼。」沈沉軒又捏了捏，像是要把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遞給她。她吁口氣，空出的另一只手撫了撫眉心，「就是怕……」
「……」他沒說什麼，只是將她的手拉過去，摁在了腿上。他灼熱的體溫隔著布料傳遞而來，景吾似暖了些，心里的不安也跟著勉強消散一些。
側目，不經意，才發現這路走偏了。
「這不是去醫院的路吧？」景吾說。
「嗯，去醫院前，先去個別的地方。」
「哪兒啊？」
「去了就知道。」沈沉軒賣了個關子。景吾其實沒什麼心情，對于鸞鸞的檢查結果亦是心焦如焚，恨不能現在就知道，可是，看沈沉軒如此有興致的賣關子，也就沒掃他的興，牽牽唇角，點頭，「好。」
結果……
車，听到了民政局的時候，景吾有些愣神。
這個地方，雖然她沒來過，但是認識。上次黎蕪給她發來的那張和他的合影，不正是這兒麼？
「怎麼來這兒了？」
景吾問。
「下車。」沈沉軒替她打開安全帶，便徑自下去了。
景吾坐在車內，懵了一會兒，好久都只愣愣的看著他那背影。冬日的晨曦清透明朗，從他前方投射下來，他挺拔的身子被映襯在那樣的光線中，金芒四射。
她不傻，看到民政局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心里，竟是砰砰的跳，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一樣。
四年前，她不知道多少次想過這樣的畫面。現在，就到了自己面前，隱隱還覺得不真實，就和做夢一樣。
「還不下車？」車門被那邊拉開，他看她一眼，眼有玩味的笑，「樂傻了？」
「……」她哪里樂了？不對，是哪里傻了！
「好了，別發愣了，把那邊的戶口本拿出來。」沈沉軒隨手比了下她前面的收納盒。景吾打開，抽出戶口本，翻開來看才發現是自己的，「你這哪里來的？」
她放在行李箱的，箱子還一直擱在鸞鸞房間。
「有女萬事足啊。」沈沉軒將她從車內拉出來，一手撐在打開的車門上，一手捏她的下頷，垂首看她，「她急著把媽媽銷出去，晚一點兒都怕找不到人要。我當爸爸的，只好無條件滿足她的願望。」
「……」這話，說得好像多勉為其難似的。本來他就沒和自己求婚，而且當初他和黎蕪求婚還是她當的見證人，現在想想，心里不舒服，還覺得不平衡極了。景吾哼一聲，把他的手拍開，努努嘴，故意道︰「勉強的得不到幸福，我看，還是不要結婚了。雖然鸞鸞希望我嫁掉，不過也沒說叫我嫁誰。我還沒想清楚，得再斟酌斟酌。你也知道，追我的人其實也還不少……」
沈沉軒拿眼狠狠瞪她。凶得很。平時也沒見她這麼燦爛過。
大掌一收，把她整個人霸道的箍住。車門甩上，落鎖，下一秒，她的戶口本已經落到了他手上。
「追你的人，連你的床都上不了，還想娶你？下輩子都不行！」沈沉軒半抱半推的把她往民政局里送。
他說上.床那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收斂，話音不低，局子里剛到的一對對新人听到了，忍不住側目朝他們看過來，偷笑。
景吾臉皮薄，羞惱的捶他一下，壓低聲音反駁，「又不是誰都和你一樣胡攪蠻纏？」
「也不是誰都能對你胡攪蠻纏，我是孩子他爸，有特權。」至于其他男人，想都別想！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到了民政局里。
沈沉軒半牽半拖的和景吾一起去拿表格，坐在服務台里的工作人員一眼就認出這位準新郎來。
「這麼快又來簽字結婚了？」實在是太驚訝了，而且上次鬧的烏龍簡直是記憶猶新，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沒忍住問了一句。
「……」沈沉軒唇角抽搐。
一旁其他人都把視線朝他們投射過來。這個‘又’字听起來像是很有文章的樣子。
景吾心里冒著酸泡泡。她又不是個聖人，那張照片現在還存在照片里呢。撅撅嘴，站在一旁不說話，只覺得那工作人員的視線在她身上不斷地逡巡。
「這這麼快又換了一個。」工作人員細聲嘀咕了一句。
沈沉軒卻听到了，不爽到了極點，手指敲了敲桌面，冷眼看著她，「表格。」
「哦，馬上。您上次填過一次了，應該不用再教了吧？」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沈沉軒有種想拆了這個民政局的沖動。
拿了表格，看了景吾一眼，只見她面色不是很好，他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抽了表格帶著她去填寫區。
筆，被塞到了她手里。
景吾沒動，就那麼哀怨的看著他。
「怎麼了？」
「是不是我有了孩子，你覺得反正我就那樣了，你就真隨意應付一下我？」景吾說這話的時候，不是那種興師問罪的語氣，話軟軟的，听起來更是委屈的樣子，「我同學里沒少是這樣的，奉子成婚，談條件的時候怎麼都和婆家談不攏，反正對方就覺得你有了孩子哪里都跑不了了，草草敷衍一下。」
「……」沈沉軒覺得很冤枉。他可沒覺得她有了孩子就跑不了，她有了孩子也還是一樣肆無忌憚，一樣的招桃花。
他現在結婚就是要真讓她哪里都跑不了。
「我沒敷衍你。」
「你嘴上這麼說，可做就不是這麼做的。」畢竟這是自己一輩子的事，她沒法不上綱上線，尤其和黎蕪一比……人家又是訂婚，又是求婚的，到她這兒……
什麼都沒有，還三番兩次的被人看大戲似的瞧。
心里當然要不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