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一回到北京東三環長虹橋那一帶他自己的家里,頓時就開始像一個陀螺那樣高速旋轉了起來,也不知這是生活在拼命地抽打著他,還是他自己在拼命地抽打著自己。橫豎,就是個忙得一塌糊涂,怎麼都閑不下來。
當晚,一直忙到了半夜三更,腦袋才一放到枕頭上,就直接掉入了睡夢的深淵。到了早上天光大亮時,大成的雙手還在緊張地四處抓撓著,可就是爬不出夢魘那粘粘乎乎的泥潭。
直到枕頭邊上的手機驟然炸響,這才如同給大成拋去了一根長長的繩子,緊抓著這繩子用力一拽,大成這才將自己給一下子猛拔了出來。
大成用酸痛的手抓過枕邊的手機,放到耳朵旁邊哼哼嘰嘰地問道︰「喂,是哪位啊?這麼早?」
電話里是一個小女人嬌滴滴銀鈴般的笑聲︰「嘻嘻嘻嘻,成哥,是我呀,鈴鐺。昨天晚上我們不是還通過電話嗎?今天咱們商會開會,您是重量級的人物,是要坐主席台的,您可千萬別誤事了啊。章三江市長他們會專程飛到北京來參加這個會議。成哥,現在已經不早了,你是不是還沒有起床呀?」
「鈴鐺,你就放心好啦,我不會誤事的。」
大成嘴上爽快地應承著,心里卻還在尋思著,現在已經不早了嗎?大成一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可不是嗎?再從床上爬起來跑到窗戶邊,伸手一把拉開寬大的落地窗簾,大片的陽光竟是呼啦啦涌滿了整整一屋子,儼然像是千千萬萬根燦爛的絲線一下子就纏繞住了大成一樣。
大成驀地又想起了小行星撞地球的事。自從在返回北京的飛機上知道了這事之後,大成一直在特別關注著。目前,這顆小行星正在往地球的這個方向飛奔著,但依然還隔有相當遙遠的距離。地球人正在拭目以待。
大成一邊洗漱著,一邊打開了電視。他想看一看電視里是不是有了小行星撞地球的最新進展。
大成今天要出門去參加會議,還要去辦很多事,所以,就沒有開電腦,也不知如如的戶外探險群里的諸多群友們近況如何,但大成心里還是時不時地惦記著,心里的某一個角落總是在想著這事哩。
手機又響了。
是一個男人在電話里吞吞吐吐地問道︰「請問,請問,你是大成,你是成哥吧?我是——」欲言又止。
對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就一定不是陌生人。這會是誰呢?大成心里焦急地嘀咕著,嘴上則耐著性子和風細雨地問詢道︰「喂喂,請說話呀,你是哪位朋友?請說吧,我這還忙著呢,我馬上就要出門去辦事了。」
經大成這麼一動員,一催促,電話里的男人這一次就干脆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啥都說了︰「成哥,我是任金勇哪,我到北京來了,我現在人在北京西客站,我想跟你見一面,好嗎?」
任金勇?在大成記憶的深處,模模糊糊是有這麼一個人,但這人到底是誰呢,卻完全對不上號了。
接到了這樣半生不熟的電話,大成心里直犯嘀咕,任金勇?這人是誰呢?他為什麼要在西客站見面呢?想來想去,大成最終還是橫下了一條心來,反正離下午商會開會還有點時間,大不了就是那個任金勇身上沒錢了,自己掏錢給他買張火車票就得了。人都會遇到點難處的,有的時候,一分錢,也能難倒英雄漢哪。
如此一想,于是,大成就在電話里跟任金勇約好了在西客站附近見面的具體地點,然後,出了門,開上自己的寶馬車,就直奔西客站而去。
到了西客站附近,找尋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見到任金勇的人影子。大成還直在那兒一個勁兒地瞎琢磨著,這人是咋啦,耍自己玩啊?電話里明明約好了在西客站馬路對面東北角的一家快餐店里見面,大成都已經進出那家快餐店好幾趟了,卻還是一無所獲。
大成只好站在快餐店的門口給任金勇打了一個電話,任金勇接到電話從快餐店里跑了出來。這樣,兩個人才總算是迎頭撞在了一起,還差點兒撞了個滿懷。
兩個人手里掂著正在相互通話的手機,臉上嘿嘿嘿直笑。不錯,終于對上暗號,接上頭了。
兩個人隨後又進了那家約好見面的快餐店,當面詳詳細細地一說,一介紹情況,大成這才「啪」地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哎呀呀,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是小石鎮廟興村趙豐村長的一個什麼表弟,我們以前是在趙豐村長的家里見過面,那都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啊。」大成大大地感慨了一番。
任金勇也扼腕嘆息道︰「是呀,是呀,是有好多年沒見過面了,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就過去了那麼多年啊!」
大致弄清楚了任金勇的身份後,大成就說︰「金勇,咱們在北京見一面真不容易。這樣吧,咱們換一家好一點的餐館,我想請你好好地吃一頓大餐。要不,我以後再回到小石見到趙豐村長了,我可就不好交待了啊。」
任金勇使勁地擺著手,道︰「別,別,別,成哥,這兒就挺好的。不必破費了,我這人吃什麼,都行,這就很好了。」
在跟任金勇見面之前,大成曾多次猜想過,任金勇一定是丟錢包了,身無分文,沒錢回家去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個事。
在隨後吃飯的過程中,大成已經了解到,任金勇這一次本來是沖著鄭重這小子來北京的。當初,鄭重有一次從北京回到小石城,見到昔日的同學任金勇時,曾經對任金勇說什麼北京遍地是黃金,只要任金勇去北京闖蕩一番,就肯定能發財。當時,鄭重甚至于還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打包票道,只要任金勇去了北京找他,他一定會保證任金勇能在北京挖到第一桶金。
在北京西客站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里,當話說到這兒時,任金勇忽然低垂下腦袋,唉——地一聲長嘆了一口氣,道︰「成哥啊,你是不知道哇,我一到了北京西客站以後,就跟鄭重聯系不上了。他先是不接我電話,後來,就關機了。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這才給你打了一個電話。」
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直到這個時候,大成才明白了任金勇目前的處境和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