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雨中午回家，妻子呂春燕問他︰「老宋，你說我承包你們學校的印刷廠咋樣？」
「還是算了吧，咱家又不缺錢，你在家歇著多好。」宋大雨說，呂春燕以前干學生包伙，賺了好多錢。
「我也是想找點事兒做，能賺還是得多賺些，以後孩子留在大城市，買房是個問題。」
「三千塊承包費倒是不算高，關鍵是銷路，再說學校都是中型印刷機器，得好幾個人才開得起來，你也不會呀。」宋大雨說。
呂春燕閑著無聊，有心找點事做，承包印刷廠的心氣不大，被宋大雨一說，便放棄了想法。
下午，張強過來了，他趕到時已是晚飯時間，林建軍帶著他去教工餐廳吃飯，把王政也一塊喊上了。
林建軍要了好幾個菜，等菜間隙，王政還拿出小本子一直翻看。張強說你也太用功了，王政說以前不學習，浪費了好多時間，我現在要爭分奪秒，把浪費的時間補回來。
張強問林建軍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林建軍說︰「應該沒問題了，上午發的通知，印刷機器對校內教師和家屬承包，報名截止時間是五點鐘，現在還沒人報名。我早說了，不過走個形式，五中的老師很安分，他們要是想承包，機器也不會一直閑置。」
王政吃完飯先走了，林建軍和張強吃完飯在校園里散步，遇到的老師都主動、熱情的和林建軍打招呼問好。
張強說大哥人緣不錯呀。
林建軍苦笑，感慨的說︰「你不知道，我剛來的時候，從領導干部到普通老師，幾乎都排斥我，甚至有人想把我架空，讓我當個有名無實的校長。」
「你們這些當官的，講究一個蘿卜一個坑，原來的校長退了，五中領導們本來該逐個升一級，結果你過來當校長，把機會佔了，那些人當然怨恨你。」
哥倆轉了一圈，回到辦公室，林建軍問張強準備了多少錢。張強說一萬多。
「承包費倒是夠了，可是開工以後，原料紙張、工人工資都需要資金，一萬肯定不夠。」林建軍說。
林建軍說︰「咱們印的本子，定位就是作業本、筆記本，由教育局負責銷采購，銷路雖然不成問題，但統一采購也有一個弊端，付款時間長，得明年開學以後，才能拿到錢。也就是說，從開工到過完年，需要我們墊很多錢進去。我和你嫂子商量過了，我可以拿出五萬，你也要有準備。」
「工人的工資可以拖欠，跟他們說，明年資金回籠以後再付賬，現在地里活都干完了，一整個冬天他們光閑著，能有一份活干，可以賺點錢他們肯定願意，再說有五中一所學校在這戳著，他們不用怕賴賬，因此即使拖欠工錢他們也會同意，」張強說，「至于材料，主要就是紙張，咱們可以試試能不能賒購，我想有你五中校長做擔保，應該可以賒出來。」
林建軍知道張強手頭緊，說材料錢可以賒欠，但工人工資還是盡量不要賒欠了，咱們都是農村出身，知道農村人日子過得緊，他們不容易。林建軍這樣說，張強只能同意。
次日早飯過後，林建軍把幾個副校長喊到辦公室，先問宋大雨報名的情況，宋大雨說校內老師沒人報名。
黃在剛提議，可以取消校內教師承包的限制，面向社會招標。他的提議被林建軍堅決否掉，面向社會招標，萬一引來競爭者，就得多交承包費。
林建軍說︰「對外承包，難以管理，我的意見是校內教師及家屬優先承包，現在來看沒人承包，那就擴大一下承包範圍，咱們的親屬都可以承包，但是必須有校級領導干部簽字擔保。」
眾人思索的當兒，林建軍又說︰「我表弟張強現在在學校，他想承包印刷機器，你們的親戚有沒有想干的，如果沒有，那就讓他干了。」
幾名副校長相互看看，林建軍都說想讓他表弟干這份買賣，誰再有意見，跟林建軍搶生意，豈不是犯傻麼，所以幾名副校長都沒說話，都表示同意。
一伙人就承包費用討論起來，林建軍說承包費三千，我讓張強再加以前，把倉庫、雜物室和維修室騰出來租給他，你們有什麼意見？
錢雲龍、宋大雨和周躍輝都表示支持，這個價錢挺低，不過也在情理之中。林建軍是一把手，張強是他表弟，張強要承包印刷機器，誰敢和他爭，而且幾個副校長都懷疑，張強是不是林建軍的托兒，真的承包者就是林建軍本人？
那些機器閑置著，再過幾年就得變成廢鐵，如今有人肯租用，學校賬上多了四千塊錢，副校長們誰也不會反對。
商定了承包費，林建軍讓錢雲龍起草合同，合同寫好，又讓其他幾個副校長看了一遍，都覺得沒問題，這才把張強喊過來簽字。承包期限三年，費用每年四千，三天之內交齊第一年的承包費。
簽完合同，林建軍讓宋大雨寫了一份通知，老師們的親戚想進印刷廠干活的，抓緊時間報名。冬季漫長，人們無所事事，能有一份活干，自然願意，好些老師找上林建軍幫親戚報名要來印刷廠干活。
林建軍開始都應下了，後來看報名人數較多，就說擇優錄用。
簽完合同第三天，21號是周六，張強借了一輛面包車，與林建軍還有何江一塊，跑了一趟沙河。沙河也是松江市的下轄縣，沙河有一家鴻運紙廠，規模很大，老板何鴻運發家以後，花錢弄了個松江市人大代表的職餃掛著，是個很有能量的人。費了些周折以後，總算找到了何鴻運，但何鴻運不肯賒欠，必須現金支付。
鴻運的紙質量好，價錢相當，市場競爭力很大，所以何鴻運底氣十足。林建軍與張強沒法，只能同意。
周日上午，張強開著面包車拉著林建軍趕到柳林，林建軍把工人名單交給李得福，讓他負責找老師們通知，讓工人上午到齊。其他事情，林建軍就不管了，都交給張強。張強指揮工人清理機器，清空倉庫……
下午紙張送到，林建軍讓于海軍指導工人使用印刷機。購買機器的時候，于海軍跟著李彬去廠家學過操作技術。
于海軍憑著記憶，教這些工人操作機器、如何印刷、切割等等，只看著這伙工人干了一下午，張強就搖頭說不行。這些工人都是家在附近的農民，讓他們種地還行，干印刷真有點難為他們。
笨手笨腳不說，印刷出來的本子質量也很差，不是印歪了，就是印料加多或加少，而且有時候一本本子只有十幾頁，有時一本本子五十多頁，薄一點還行，厚了豈不是要賠錢！一下午就沒生產出幾本符合張強要求的產品。
這種狀況讓張強有措手不及的感覺，他之前以為只要開動了機器，把紙續上，然後機器嘩啦嘩啦開起來，就能生產出本子，然後等著賺錢。要是以後生產出來的就是這樣質量的本子，賣給誰，誰也不要啊。
張強找到林建軍，跟他說了情況，林建軍也皺眉，他之前也把情況想的太簡單了，以為拿到教育局的文件，給產品找好銷路就一切都沒問題了。他跟張強說要不讓于海軍再教他們幾天，張強搖頭，說這些人就不是干印刷的料。
林建軍說那有什麼辦法，成熟的印刷技術工人，根本招不到。
機器一開，印多少廢多少，這讓張強跟林建軍都有點上火。林建軍下班之後，把後勤上的于海軍喊了出來，請他吃飯，問他有沒有什麼好辦法。于海軍說我當初就是買機器時，看著廠子的人干過，自己也不是很懂，沒什麼好辦法。
林建軍說海軍呀，這一星期內，你先別管其他事情，先在印刷廠那邊幫忙吧，讓工人盡快熟練起來。于海軍有點不願意，但林建軍是校長，開口了，于海軍又不能拒絕，只能勉強答應了。
承包費交了，原料買回來了，統一采購的政策要下來了，結果發現印刷技術不達標，這給林建軍潑了一頭冷水。除了讓于海軍多試驗，他學會再教工人，林建軍也沒其他好辦法。
下午林禹崢氣哼哼的來找林建軍，說︰「林校長，有些新分教師太沒紀律性，自由散漫，把工作當兒戲，王浩川連續兩天不上班，連個招呼都不打，竟然玩兒起了失蹤。」
「他去哪了？」林建軍問。
「就是不知道才讓人生氣呀，昨天上午開始就沒露面，你有急事，起碼跟我說一聲，我好給你把課安排一下，他倒好，一聲不吭走人了，這是什麼工作態度呀！」
「青年教師麼，做事總是比較沖動，欠考慮，作為直屬領導，你要批評他，但是更要幫助他，讓他盡快成熟起來，而不是一味的批評。」林建軍說，「他不辭而別，你有站在他的角度上考慮過嗎，也許他真的有急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