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博離開不久，尚廣軍就手拿請假條找了過來，他和顧學紅要現在家里辦婚禮，然後在學校招待老師們。林建軍看他們請假五天，給他和顧學紅簽完字以後，問︰「顧學紅的課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請她們組的老師給代上。」尚廣軍說，「回來以後，我們還得請人家吃頓飯，表示一下感謝啥的。」
「林校長，後天上午您沒特別重要的事吧？」尚廣軍說，「您可答應要給我們當主婚人的。」
「行，我後天一早過去。」林建軍笑著說，尚廣軍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在學校安全保衛、學生管理等方面，還是出了大力。尤其是開始階段的封閉式管理，尚廣軍出力很多。
「那謝謝林校長，沒事我先走了。」
「去吧。」
下午，林建軍接到了杜善友的電話，約林建軍晚上一起吃飯。
林建軍笑著問︰「杜哥，你是局里領導，要請客也該我請你才對。」教育局負責督導、檢查各辦學單位，通常情況下只有學校里的人求局里人辦事，局里人極少請客，林建軍猜測杜善友肯定要求自己辦事。
「少扯，你現在可是實職的副科級，我這個科長就在咱們局里好使。」杜善友說，「回來以後，記著給我打電話。」
「好吧，那就讓杜哥破費啦。」
掛了電話，林建軍猜測杜善友會求自己辦什麼事情？難道想送學生到五中？
「你幫我把馬志平叫過來。」林建軍給李得福打電話。
「哎。」
「林校長，你找我？」馬志平很快到了。
「國慶節的節目排練得怎麼樣了？」林建軍問。
「明天晚上正式彩排，然後就等三十號正式演出了。」馬志平說，「明晚彩排，您過去幫我把把關吧？」
「你看著辦就行了，我不過去。」林建軍說，「你把崔福祥給我喊過來。」
「哎。」
林建軍和崔福祥談了高一教師授課的問題，尤其新分教師，業務不熟練，又不潛心學習鑽研，備課也不夠充分，崔福祥作為年級組長，要想辦法改進青年教師的工作作風，關鍵是樹立他們工作就是事業、要用心經營的理念。
自從被林建軍批評了以後，崔福祥收斂多了，待人態度謙和了，听了林建軍的話，連忙表態會照辦。
「這一級的高一學生素質怎麼樣，對期中考試有信心嗎？」林建軍問。
「請林校長放心，肯定取得好成績。」崔福祥說。開學以後，幾次考試，五中高一的成績每次都領先三中很多，這樹立了崔福祥的信心。
林建軍昨晚回了平津，今天本來不準備回去了，既然杜善友相邀，林建軍就返回了平津。回去的路上，林建軍接到一條傳呼︰「晚上回平津嗎，馬！」隨信息還附上了電話號碼，林建軍一看就確認是馬春花家的電話。
林建軍回到平津，先給馬春花回電話，她問林建軍晚上是否回平津，方便來她家麼，她想林建軍了。
「我一會兒爭取過去。」林建軍說。
「嗯，那我等你。」馬春花期待的說。
林建軍隨即聯系杜善友，得知林建軍已經回來了，杜善友說他已經安排好了，向陽漁港218廳。林建軍說我這就過去。
林建軍沒回家，開車直接到了向陽漁港，推開218廳的門，杜善友已經到了。
「建軍，挺快的嘛。」
「杜哥，這檔次夠高的呀。」林建軍笑著說，向陽漁港是平津縣飯店中比較高端的，消費挺高。
「你現在是校長嘛，檔次太低怎麼行。」杜善友開玩笑。
「建軍，這是你嫂子。」杜善友指著坐在他身邊的婦女說。女子三十幾歲，濃妝艷抹，燙著大波浪的頭發，穿著也很時髦，她和杜善友結婚時，林建軍參加了婚禮，記得好像叫馬麗。
「認識，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參加婚禮來著，嫂子年輕靚麗，讓人過目難忘。」
「哎呦，林校長可真會說話。」馬麗開心的說，林建軍的夸贊讓她內心愉悅。
「建軍，咱們坐下說話。」杜善友拉著林建軍坐下來，馬麗幫林建軍倒了一杯水。
林建軍坐下以後，杜善友問︰「建軍，五中今年國慶準備發什麼？」
「年節福利都交給工會負責了，我沒過問。」林建軍說。他本以為杜善友找自己，是想求自己安排學生進入五中學習，結果他卻問起年節福利。
「今年的福利還沒采購吧？這離十月一還有好幾天呢。」杜善友問。
「應該沒有呢，沒听說。」林建軍說。
「那個……是這麼回事，你嫂子不是在華光服裝廠上班嗎，服裝廠的效益不大好，她們廠幾個月發不出工資了，給每個人都發了一批衣服抵工資，我想你在五中當校長，能不能給老師們發套衣服，作為國慶節的福利？」說完，杜善友希冀、祈盼的目光，看住了林建軍。馬麗也緊張的看著林建軍。
林建軍想了一會︰「杜哥，嫂子，衣服是什麼樣式呀，我先看看。」
「馬麗，你帶來的衣服樣子呢，快點拿出來讓建軍看看。」杜善友催促，他和馬麗是二婚，當初知道馬麗單位不咋滴，但看她長得滿漂亮，就結婚了。結婚以後，馬麗好吃懶做，又愛打扮，家里財政吃緊，幾個月沒發工資，給了一批衣服抵償，杜善友和馬麗一到晚上就去夜市擺攤，一個月也賣不出去幾件，愁得沒辦法，這才想到求林建軍幫忙。
馬麗從牆角的提包里，取出衣服樣品，展示給林建軍看。樣式簡單、顏色深暗的夾克衫，看著像是幾年前積壓的存貨。這樣的衣服發給老師們當福利，老師們肯定要發牢騷呀。
看林建軍不開口，杜善友問︰「建軍，衣服式樣老了點，但做工、質量絕對沒問題，你試試看，撕都撕不動。」杜善友一邊說，一邊從馬麗手里拿過夾克衫，遞給林建軍，讓他感受衣服的質量。
林建軍顯得有一點為難︰「杜哥，福利肯定是發給每個人的，你這夾克衫男老師穿著還行，女老師沒法穿呀。」
「女老師也沒關系，她們有家人呀，結婚的可以給丈夫穿，沒結婚的可以給爸爸。」馬麗心思轉得很快。
林建軍樂了，看他笑了，杜善友和馬麗心情略輕松了一點。林建軍把衣服還給杜善友，杜善友扔給馬麗，讓她去喊服務員點菜。馬麗出門以後，杜善友拉著林建軍說︰「兄弟，你得給我點面子呀，我和你嫂子說好了，如果我能把這批衣服賣出去，以後家里就是我說了算，讓我當一把手。」
林建軍笑了︰「杜哥，說實話啊，這夾克的樣式太顯老了，顏色也暗，明顯是給老頭兒穿的呀。」
「要是好賣，我就不求你了。」杜善友說，「這麼著，每件衣服賣多少錢，我只拿五十，其他全歸你，行吧？」杜善友在夜市上，最便宜的一次要價才二十塊，賣出去的幾件衣服，基本都是三十成交。
華光廠好多工人都帶著衣服到夜市擺台，競爭激勵，價錢越壓越低，而且賣的人多，很難賣出去。
「杜哥，你這麼說，就是瞧不起我了啊！」林建軍說。
這時候馬麗帶著服務員進來了，杜善友張羅著點菜，要了幾個貴的，服務員問他們喝什麼酒，杜善友要了六瓶啤酒。
三人閑聊，林建軍問起華光服裝廠，馬麗說服裝廠慘得很，一年開工到不了一個月，工資根本發不起，一到過年時候，工人就去縣委政府鬧，鬧一次縣里就給點錢，勉強維持著吧。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不破產呢？」林建軍驚異的問，「幾年前開始，國家開始抓大放小，市屬和縣屬中小型國企都被推向市場，要麼被收購，要麼破產倒閉，華光怎麼到現在還能維持不倒閉呢？」
「華光服裝廠60年代建廠，有過輝煌的歷史，70年代時期，全市乃至全省的干部，都穿華光產的衣服呢。」馬麗頗有點自豪感的說，「現在的省委副書記唐國慶，就是從華光廠出去的，前幾年縣里要華光破產，工人們去省里上訪，唐國慶把電話打到了市委，縣里迫于壓力最終取消了關閉華光廠的決定，可是現在看來，還不如那時候就把廠子關閉呢，大家早幾年步入社會，那時候想干點事情還容易，現在可好，到處都是下崗工人，哎，社會這到底是怎麼了……」
「還是你們國家干部好，起碼端著鐵飯碗，沒有下崗的憂慮。」馬麗羨慕的說，「我跟老杜結婚，看中的也就是這一點了，不然你說他比我大好幾歲，我為啥嫁給他呀。」
杜善友瞅著林建軍苦笑。
上菜了，杜善友擰開自己帶來的白酒，要給林建軍倒酒，林建軍堅持不肯，說杜哥是領導，年齡也比我大，應該我倒酒才對。
「現在這個社會還分啥年齡，誰有錢誰是老大。你沒看趙本山演的那個小品哪，師傅還得給徒弟拜年呢！」馬麗很現實的說。在林建軍和杜善友心里，有錢的不如職務高的，而在馬麗心里，職務高的不如有錢的，錢在她們幾個月發不起工資的女工眼里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