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死死的盯著彼此熟悉的容顏,心一寸一寸成灰。
世界空寂,血液不再流動,秋日的寒,已開始刺骨。
她冷冷的緩慢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君揚用了力,更緊的握住,雲寧頓了一下,也發了狠,使勁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掌心空了的那一刻,他的呼吸重了幾分,手緩緩收回,抄在口袋,緊握成拳。
雲寧一言不發,轉過身,一步一步下樓,腳步沉重,背影僵直,倔強,如往昔。
他就那麼沉默的站在樓梯上,死死盯著她離去的背影,一直到她出了客廳,再也看不見,他還呆呆的站著沒有動。
惠姐端著茶盤出來,詫異的喚了一聲,君揚回神,看了她一眼,沒有笑容,沒有只字片語,轉過身,緩緩上了樓,越過她,徑直進了自己的房間。
惠姐心底一凜,忙轉過身,匆匆跑回了紫慧的房間——
紫慧從報紙上抬起頭,微微皺了眉頭,站起身走到陽台上,俯首望下去。
雲寧坐在花園的石凳上,雙手交握在腿上,定定的望著滿園的秋菊發著呆,紫慧的心狠狠的疼了起來。
她看不到雲寧的臉,不知道她是否在哭泣,但她知道,若她下去追問,迎接她的,必然還是一張燦爛的微笑的臉。
她的好孫女,從來舍不得讓她擔心難過…
那一年,徘徊在生死邊緣,她的寶貝兒渾身是血,卻依然對她扯開一抹笑容,輕聲安慰︰「女乃女乃別哭,一點也不疼…….」
紫慧就著惠姐的手,重重坐在藤椅上,紅了眼眶,將臉貼在惠姐的掌心,緊緊閉上雙眼,喃喃的問︰「惠子,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這個孩子不那麼敏感,不那麼要強?」
惠姐紅了眼眶,輕聲安慰︰「老太太,您別想那麼多,他們兩個人只是過不了自己心里的坎,沒有大仇沒有大恨的,總有互相明白的那一天!」
「可我心疼雲寧…….我也心疼君揚…….」
「君揚做過的錯事,理應自己來彌補,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總有還清的那一天。」
「可他不是故意的……」
「這就是命運呀!」惠姐蹲,握住紫慧的手,輕聲說︰「我們常常說夫妻執手,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大抵是他們前世的緣分修成了九分,還欠了一分,所以這輩子,要慢慢的還。可君不娶妾不嫁的,為的是什麼?自己不懂,咱們旁觀的人,也看不懂嗎?」
紫慧哽咽著說︰「也許雲寧的母親還在她身邊,她會好受一些,至少覺得自己是有家的。她母親能給的,我給不了……」
「您真覺得,她母親那樣的狀態,能給她安全感,能給她平靜的生活嗎?」
「可最起碼,雲寧沒那麼孤獨…….」
「但那樣,她的世界,她的命運,就全都變了!一生長著呢,年輕時受的苦,到老了回頭看,會發現,都值得!」
「我們把真相告訴她,會不會好一點?」
「不會!」惠姐狠下心,坦白的打破了紫慧的幻想。
紫慧垂眸,落了淚。
精明如她,又何嘗不知道?可是感覺到了雲寧的孤獨,她真的很難受——
君揚站在窗口,定定的遙望著院子花叢中熟悉的身影,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了,揉著搓著,皺成了團,又被狠狠踩在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