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季節,江畔諸花已透出濃濃衰意,暗波時而涌起,將江岸對面遙遙相望的古意樓襯得更加古老深邃。
然而今天的金玉客棧門前,不論知情者與不知情者,依然人頭攢動,摩肩擦踵。至于流浪仕子,風流才子,地方土豪均被安排在了不同層次,倒也和諧處然。然而倘若細心之人留意即可發現,其間更有一些身戴斗笠的不速男子踏入店門。
蘇離便是其中的一個,且不說別人戴斗笠穿得老氣橫秋是何打算,若論自己的話,其實就是為了掩飾自己武功孱弱的事實,然而今天戴斗笠的人多了,又是第一次踏入這麼高檔的客棧,所以雖然背著那只黑色竹匣,一時間賭神的身份倒也沒被人認出來。
這里的看門侍者見蘇離戴著斗笠,心下了然,當下將蘇離拉到一邊,低聲道︰「閣下的請帖帶了麼?」
蘇離點了點頭,露出請帖落款一角,隨那人慢慢向金玉頂樓走去。
甫走幾步,「這位兄台走起路來颯颯生風,虎虎生威,真是好厲害的一門輕功。」蘇離故意一驚一乍,拱拳贊道。
那人常年引導打雜,而來金玉頂樓之人又多半自傲,哪里會听到這些奉承之話,急忙「謙虛」道︰「哪里哪里?這位兄台過譽了,這套輕功,古意樓上上下下盡都會的。」心里卻是受用無比。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幾個來回後,蘇離也模清楚了,這人是古意樓常年殺手選拔的引導人,名叫孫入海,听他說來,殺手選拔大賽的最終兩位出賽者能獲得「大齊步」的心法,不僅如此,還能成為古意樓入冊殺手。♀
兩人正自交談著。
「 當!」一聲清脆的碎碗聲從頂樓傳來,只見一個胳膊比蘇離大腿還粗的壯年漢子身如擲丸般向樓梯口摔來,雖然他雙腳著地減了不少去勢,卻依舊收勢不住,不偏不倚,正砸在樓梯口一塊凸起的階梯上,立時暈在了當場。
向場中央看去,只見眾人的眼光也盡都落在了郁漣的身上,各自目光中或有懼意,或有怒意,或有輕意,不一而齊。然而因為郁漣是主考官,卻無一人上前動手。
氣氛一時僵到了冰點。
「哎呀,這位兄台,你也忒不小心,不過就踩了一個香蕉皮,怎麼就一頭撞在這階梯上了呢?」蘇離上前故意探了探那人鼻息,驚道。
眾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氣,金玉客棧頂樓的地上連丁點灰塵都沒有,虧這廝硬是能揪出一個香蕉皮的牛皮來。
蘇離走近郁漣,拱手道︰「漣師妹,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香蕉皮不僅可使皮膚滋潤光滑,亦可治高血壓,防中風,更對手足皮膚皸裂等多種癥狀大有裨益,你怎能如此暴斂天物,用在不識貨的人身上呢?」漣略一怔,並未說話。此舉卻留了眾人心中一個好大疑惑,這瘋子跟那女主考官很熟麼?
「哪里來的瘋子,敢說我大哥不識貨?」人群中大咧咧的走出一個精瘦漢子來。
蘇離嘿嘿道︰「原來是倒在地上的人的小弟啊,失敬失敬。可敢問一句(色色小說
精瘦漢子臉色陰晴不定,冷笑道︰「你這瘋子,滿嘴胡話,群眾的眼楮可都雪亮雪亮的,這地板上哪里來什麼香…」他手指著地上,話還未說完,霎時便呆在了當場。
只見說話的同時,蘇離掀開那壯年漢子的身子,一塊巴掌大小的香蕉皮便赫然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這這這…」別說那精瘦漢子一愣,眾人中大多數均是不敢相信自己眼楮。
殊不知,蘇離既然有「取骰」的能力,自然也當有「放骰」的本事。他本身手法就已極快,外加上女乃女乃昨日傳他的內功,端地難以讓人看出端倪來。至于香蕉皮乃是道具,蘇離寬厚的衣服里還藏了好多。
「一夜不見,浪徒的功力怎麼精進地如此之快?」郁漣稍有訝色,盈盈暗笑,芳唇一翕一合,嬌女敕欲滴,像是能擠出水來,就是眾殺手也不禁看得痴了。
蘇離聞言擺擺手,目露邪光道︰「哪里哪里?要不,漣師妹你來試試我這個浪徒的功力?」
郁漣白他一眼,見他這副模樣,便知他必定有備而來,當即稍歇片刻後,復走回場中央,面向眾人正色道︰「我是古意樓殺手選拔大賽的負責人,此處擺放著的簽筒里,恰有你們十六人的名字編號以及外貌特征的名片,抽簽抽到的名片就是你所要殺之人,計時已經開始,存活一個小時的人便可入冊古意,明白的話………」
「且慢。」蘇離在眾人的茫然不解中,走上前去,「誰證明你是古意樓殺手選拔大賽的負責人了?你有古意樓發給你的工作證麼?」
「工作證?」眾殺手齊齊傻了眼。但確實他們也未曾想過這個問題,只是看她從最一開始就坐在了頂樓中央,而且選拔開始前便先聲奪人,之後又將那個出言薄幸的壯漢一擊擊倒,除此以外,確實沒有什麼值得信服的證明她是古意樓的人的證據。一時間,竟都齊齊疑惑的看著郁漣。
郁漣未料有此變數,瞪了眼蘇離後,隨即鎮定道︰「孫入海,你也算是古意樓的掛名弟子,你且與他們說說,我是何人?」
孫入海忙誠惶誠恐道︰「大小姐…。」
蘇離也迅疾接口道︰「大小姐你隨我回蘇府吧,諸位,實不相瞞,大小姐一直身患瘋癲癥,最近病情發作,打傷家丁偷跑出來,未料到她卻來到此處,還打傷了剛剛那位誰的大哥。說來大家也盡都听到我叫她漣師妹,天幸她沒否認,還不算完全糊涂。大小姐你瞪我干嘛,難道你想否認麼?」
孫入海被這麼一陣搶白,老臉憋了個通紅,愣是找不到插嘴的空兒。
而這麼一來,眾殺手看郁漣的表情更是奇怪了,竟是真的有些半信半疑起來。
郁漣尚顯鎮定,微微一笑道︰「小浪徒,你倒也了得,想靠說辭來拖到一個小時辰結束麼?可惜………」
說話的同時,手中一串銀針一抖,銀針已然斜飛而出,「嗖」地一聲劃向一人斗笠,而待她這句話說完,只見那一斗笠被帶出幾尺後,竟然凌空爆裂開來。
「爆裂針,你是「古意七絕」的郁大小姐?」那個被掀掉斗笠的光頭大驚道。這麼一來,當場的氣氛頓時炸開了鍋。眾人本是殺手出身,「古意七絕」之名如雷貫耳,只要是個殺手就會知道,早先就覺得這位女子有傾城之色,只是心里想歸心里想,始終未料到身為「古意七絕」的郁大小姐居然會來殺手選拔大賽的現場。
這麼一露手,別說眾人上上下下盡都相信了她是古意樓之人,而且眼神中的敬畏更是昭昭。
郁漣避開眾人或羨或嫉的眼神,苦苦一嘆,將目光落在了抽簽的筒上,忽地心頭一緊,變色道︰「小騙子,你居然把簽都毀了?!…。我殺了…。」原來蘇離真正的目的乃是趁郁漣證明自己身份的松懈當口,把所要抽的簽一股腦兒的全部給毀了。
蘇離見她一臉怒氣,當即淡淡道︰「漣師妹,你昨天不是答應過我,今日絕對不殺我的麼,難道你們古意樓之人都說話不算話麼?」
郁漣瞪他一眼,朱唇微微發顫道︰「哼,我不殺你,就不能斷你四肢,斷你經脈,廢你武功麼?」
蘇離對視著郁漣眼楮,正色道︰「如果你可以的話,你昨天就那麼做了,不是麼?說到底,你還是怕你上面那個人怪罪于你吧。」
「你真以為我不敢麼?」郁漣緊握著銀針,香肩微顫。
蘇離存心要套出古意樓中是否有人幫自己,而助自己那人甚至還有可能是自己師傅,因而如此逼視著郁漣,竟是絲毫不懼。
連周遭其他殺手也不禁為他捏了把冷汗,盡皆心里想著,娘的,你這個瘋子是不是剛出生,古意七子殺的人比你認識的人還多呢,就憑你今天對郁漣的作為,死上幾百次也不為過。
許久,見蘇離依舊一動不動,神色如鐵,而郁漣眼里的光芒仿佛將那蘇離殺了千遍萬遍︰「哼,小騙子,你先不要太得意,我可不是怕那人。你若是學得聰明,明天起最好不要讓我看到你。而且我雖不殺你,不過每見你一次,我就打碎你一顆爛牙;見你十次,我就打碎你十顆爛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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