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一直覺得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娘不疼爹不愛，僅有的一個弟弟也總是對他冷眼相看，更有時候還得暴力相向。家里有什麼好吃的永遠輪不到他，弟弟吃完後才有他的份，每次看著弟弟碗里大塊的紅燒肉，再比較自己碗里飯粒上浮起的幾根小油菜陳山就嘟噥著嘴巴用筷子反復敲飯。
「翻什麼呢翻，不愛吃別吃。」
陳母看著陳山那樣兒火就來了，我怎麼就沒真生個女兒呢，要小強是女孩該多好。她總是那麼念叨著，怪肚子不爭氣。
陳山的母親想要個女兒幾乎達到了病態的程度，但是因為身體太差實在沒有余力再生個孩子了，最後就估模著小陳山長得討喜就只得要陳山扮成女孩兒的模樣讓她求個心理安慰，讓她看著舒心點兒，陳山長得白，眼楮大而清秀，還是丹鳳眼，挺翹的鼻子小巧的嘴就算是女孩肯定也挺好看的，當初可不就是因為陳山長得好看才給帶回家的嘛，誰知道這小子看著挺俊，性子卻是真 ，平時悶不吭聲，真要欺負點他什麼，讓他做了重活肯定第一個不樂意的就是他。
老兩口自認為對他不薄，但那小子好像總覺得被虧待了一樣，總是一副借了他米還了他糠似的。陳母覺得心里不舒坦。
陳山被吼了也不耍性子了，開始自顧自扒起飯來，座旁邊的陳強看著一臉受委屈小媳婦樣的陳山就莫名其妙的火，打死他也不會承認這個假女生是他哥，多丟臉啊，陳強心里也不爽，嘴巴嘟老高，氣沖沖把飯弄小嘴上全是。
中午張曉曉來找陳山一起去上課，張曉曉一進門就被陳母拉著手笑嘻嘻地問東問西，笑得合不攏嘴。
「哎喲，這姑娘長得真好，有這樣兒的一個姑娘得多好啊，肯定做夢都得笑醒。」陳母一個勁兒地夸對面這個梳著大馬尾的小姑娘，小姑娘顯然是已經習慣了陳母的熱情，被她拉著，笑著。
「來，曉曉，坐下吃點兒水果，這水果兒可甜了，你看你臉多水靈，吃點水果肯定就滴出水來了，呵呵。」
陳母盯著張曉曉臉都笑爛了，偏偏陳山還沒從里屋出來，她有些坐不住了。
「三兒怎麼還不出來？」張曉曉放下書包拿起一個隻果啃了起來。
「別管他，你們上課還不急嘛，再坐會兒。」陳母是真的愛女兒愛得深沉，都忘了誰才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三兒，快點。」張曉曉又對著里屋叫陳山。
「等一下，馬上。」里屋傳來陳山的應答聲。此時陳山正在穿裙子，他媽媽愛看他穿裙子，陳母看著就開心，陳山四年級了，整天穿著小裙子上學放學，在家里也是，從沒像陳強一樣穿過男生的衣服，陳山雖然覺得委屈但還是沒說些什麼，母親年紀大了，又患有心髒病，全家人都得讓著她，一口氣上不來就得驚動全家。
穿女裝雖然讓陳山覺得很難受，別扭得慌，但是這個人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作為兒子，滿足一下母親的願望又有什麼要緊呢，不就是扮女生，又不會掉塊肉，如果母親能對他再好一點他就更開心了，扮女生也扮得起勁兒啊。
「你怎麼這麼慢啊？」張曉曉一手拿著隻果一手把書包背起來對從里屋走出來的陳山說。
「拉鏈不好拉，背上，你幫我一下。」陳山轉過身，讓蘇曉曉幫他拉裙子的拉鏈。
蘇曉曉熟練地幫他拉上，然後就拉著陳山的手出門了，兩個小人親親熱熱地出門了。
「曉曉，有空常來啊。」陳母對著逐漸遠去的兩個人喊。
「嗯，知道，阿姨再見。」
多好的孩子啊？小強怎麼不是女孩兒呢？有女兒多好啊。
陳母靠著門邊，看著遠處發呆。
院子里的大槐樹上小鳥唧唧咋咋叫個不停，不覺的睡意就來了，陳母也就靠著門睡過去了。一到夏天就容易犯困，到哪里都能睡著。陳母這點倒是挺讓人羨慕。吃得香睡得爽，如果能有個女兒就算死她也可以含笑了。
「三兒，昨天作業拿出來給我對一下。」張曉曉甩開陳山的手從書包里開始拿作業。
「啊？作業？」陳山撓撓頭。
「你又沒做呢吧？真是笨蛋。」張曉曉一臉大人模樣看著陳山無奈地搖搖頭。
「小時候發高燒把腦袋給燒傻了唄，那什麼，給我看一下。」陳山拉著張曉曉坐在大堤壩上，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本，準備「借鑒」一下張曉曉的。
「以後你要再這樣兒我可不管你了，老不做作業。」張曉曉拍了拍陳山的後腦勺，兩個小人甩著腳開始對作業。
河里的小魚游來游去讓兩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想月兌了鞋下去抓，微風吹過，蘆葦花飄來飄到人臉上，癢癢的，兩個小人在空氣中抓著，互相往對方臉上蹭，咯咯地笑。
「三兒，你弟。」張曉曉用肩膀蹭了蹭陳山的肩膀。
陳山回過頭就看見陳強背著挎包跟一大幫人往他們這邊走。看到陳山，陳強輕蔑地撇過臉去。
「切，拽什麼呀？」張曉曉最看不敢陳強那一幅自以為是的樣子了，小痞子，拽什麼拽，對著陳強的背影張曉曉哼了一聲。
陳強回過頭繼續抄作業。
「三兒，你弟還那樣兒麼？」
「哪樣兒？」陳山不以為然地說，在他心里，這個弟弟性子雖然惡劣，但是只要不惹他他就不會真的動手，只是喜歡斜著眼楮盯著他，讓他感覺煩，動起手來他是真的害怕。
〞喲，那不是娘娘腔麼？〞一個小胖子背著書包笑得招搖。
〞是啊，娘娘腔長得比我妹妹還好看，裙子也好看，哈哈哈，〞一邊的另一個男生也跟著一塊兒起哄，陳強覺得很丟臉，站在一邊冷眼看著。
〞一群笨蛋，說誰呢？〞張曉曉從堤壩上站起來拍了拍上的灰，仰著小臉沖這面前這一群灰頭土臉的小混蛋。
〞說誰干你屁事兒，說你了麼？〞一個個字較高的低年級學生雙手叉腰地看著張曉曉，這妮子太沖，他要教訓她。
〞說他就是說我了，你這個白痴！〞張曉曉畢竟是女孩兒，罵人顯然不是這群男生的對手，文鄒鄒的。
〞哈哈，沒說你呢，你是男生，我說你旁邊那個娘娘腔呢，哈哈哈。〞
張曉曉走過去，腳底生風般一腳踩在那個男生的腳背上，那個男生吃痛，大叫了一聲。
〞你媽啊，敢踩我！〞男生臉頰被氣得通紅，但是還是心里默念這不能打女生，不能打女生。
張曉曉見對方氣勢弱了下去，頓時驕傲了起來，回過頭拉著陳山就跑。
這群痞子，打不贏，我們跑還不成麼！
還沒走幾步身後又傳來了那些娘娘腔的罵陳山的話。
他以為他只要忍忍就可以過去的，但是誰都有極限，這也就到了十歲的陳山的極限，自尊被擊毀的過程往往就在一瞬間。
陳山甩開張曉曉的手，轉過身，臉頰緋紅，〞我不是娘娘腔！不是！〞幾乎是吼的，陳山說出這幾句話時感覺自己腦袋都充血了！
「你不是娘娘腔？哈哈，那你穿裙子干嘛啊？還小jj呢，你穿裙子干嘛呀？哈哈。」
陳山小跑過去，嘴唇緊抿，下嘴唇幾乎就看不見了，他雙手抱著那人的頭，手腳並用地纏了上去，裙子里面的小褲衩都露出來了。
「嘿嘿，你們看你們看，小褲衩，粉色的，哈哈。」
听到這話一邊的陳強突然把書包甩了出去，走過去一把揪過正笑得開心的那人的頭發。
「哎呦！」一聲慘叫那人就倒在了地上。
「滾！」陳強一直是那一幫調皮搗蛋的老大，也因為老大一直看陳山不順眼，這些人也都附和著奚落陳山，肆無忌憚。
所有人都散了，只有陳山抱著的那個人的頭一直不松開，嘴里還嘟噥著，我不是娘娘腔，我不是娘娘腔。
陳強二話不說走過去撇過那人的肩膀，一下子就把他甩了出去。
陳山顯然是打上癮了，走過去又跟躺在地上的人糾纏在一起，長久以來的憤懣仿佛都在此時得到了宣泄。
「你他媽有完沒完，回家！」
陳強一把揪起地上的人往家里拽。
〞三兒！！！〞張曉曉看著兩人，直到他們消失在拐角的小路上。
一進家門就把陳山推進了臥室，把門鎖了起來。
「你不嫌丟人啊？」陳強對陳山吼。
「我丟什麼人了我？你以為我願意啊？」陳山也覺得委屈，眼楮紅紅的，就是沒流眼淚。
看到他這幅樣子陳強更加生氣了，走過去就開始扒他裙子。
「誒？你干嘛啊你？」
陳強也不管，繼續拉拉鏈，扒裙子。
「陳強，你混蛋，你扒我衣服干嘛啊？」
陳山這次是真的哭了，眼淚順著粉紅的臉蛋就流了下來，嘴巴張大就直接流進了嘴里。
「你再哭我把你扔河里喂魚去。」
陳強惡狠狠地說。
他這個弟弟是真的能夠干出來，想他才一年級那會，因為晚上撒尿，陳強在半夜被一灘冰冷的東西弄醒，黑著臉直接把他從被窩里拎出來扔地上去，大冬天的就把小陳山扔在了地上，一件小毛毯也沒有，陳山想爬上去，陳強狠狠瞪著他他又不敢了，就那樣穿著單薄的襯衣襯褲在角落蜷縮著待到天亮，後來陳山發了高燒，燒到三十九度，那次把全家人是急壞了的，陳母也擔心得幾天沒睡好覺。平時雖再打再罵，但看到生這病的大兒子換誰都得心軟。
後來臥室里就又安置了一張床，這下就再也不用擔心被踹下床，沒被子蓋了。
陳山站著不敢動了，也不敢哭，鼻子抽抽搭搭的，上面還鼓著兩個鼻涕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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