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正看到徐立新愁苦的表情，心里暗怪，為這點事也值得失魂落魄嗎？包不成就不包唄，干工廠那麼容易嗎？本想教育徐立新幾句，看到姑爺子本來就情緒不佳，心有不忍，將教育改為勸慰︰立新，我知道你的工廠現在不景氣，連工資都開不出來，梅梅肯定不給你好臉子。這樣吧，我想法給你換一個效益好的地方。別尋思廠長好當，現在企業多難辦。
徐立新听到李剛正的承諾給自己換單位，心里非常感激，動情的說︰謝謝爹！今天我也說幾句心里話。自從進城，生活條件的確比農村好，可我的心情是郁悶時候多，高興時候少，原因你也知道。在這個家，只有你還能正眼看我幾次。
徐立新之所以說話這麼大膽，主要是剛才李剛正沒教育他，經他短暫的分析，感覺到今天無論對岳父說什麼過分話，他都不會生氣，放大膽子繼續說︰爹，今天就咱爺倆個，原諒我放肆。我也是男人，不想總生活在別人的白眼中，生活在老婆的陰影里。今天是鬼使神差讓我走到你單位前，我才說出心里話。要不然，我只會把這些話悶在心里，只能在沒人地方嘆息。
徐立新的話讓李剛正沉思，孩子說的對啊！自從他進城，真沒重視這個姑爺子。特別家里的老太婆，一直把他當累贅看。可這孩子多少年來把苦悶埋在心里，一步一個腳印的默默拼搏，從一個門衛成長為總工程師。今天他想下海承包，講大道理是為了實現人生價值，小處說也是為了證明他是真正的男人。這才是男子漢，看來還是梅梅有眼光，我們啊，唉。想到這里，李剛正站起來，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戴上花鏡翻電話本，找到一個號碼後，撥通電話︰李區長嗎，我是李剛正。
老領導，你這麼稱呼我，我怎麼敢當啊。沒有你培養，我能有今天嗎？對面傳來非常謙和的聲音。
李剛正摘下眼鏡，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爽朗地笑著︰哈哈，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主要是你有能力。怎麼樣，在新崗位上還順心吧。
李區長謙虛匯報︰還行。剛上任，正在了解情況。老領導，你可別把我扔在這兒不管了，今後在政策上你還得對我多傾斜啊。
沒問題，沒問題。李剛正滿應滿許︰你是我們局走出的最大干部，做為娘家人，我必須全力支持。
李剛正突然來電話，而且說話還那麼客氣，李區長感覺老領導肯定有事相求，別等人家說了，主動點︰老領導，有事吧？
李剛正嘆息一聲說︰唉，你剛去，還沒完全站穩腳，本來不應該給你添麻煩。可，沒辦法。我先說，能辦就辦，為難以後再找機會。
李區長不知道老領導找自己想辦什麼事，不敢冒然打保票，委婉地回答︰老領導，你太客氣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無論多難，我都會盡全力。
李剛正很滿意李區長的答復，當然也知道這是官場的套話︰我姑爺在我辦公室呢，他听說你區新華街道的宏大機器廠想對外招聘廠長，不知深淺想去競聘。你是那的當家人，我得先听听你的想法，他去行嗎？
你姑爺子？李區長回憶一下說︰你說的是立新妹夫啊？全市技術比賽第一那個徐立新？李區長對徐立新在全市車工技術大賽得第一非常清楚，那個時候他還在局里工作，經常听李剛正說。今天用這口氣，只不過是在讓老領導高興一回。
是啊，是啊。李剛正回答這兩個字，心里非常自豪，然後蘀徐立新謙虛著︰什麼第一第二的，那都是過去的事。現在他的工廠好幾月開不出資了，我想給他調一個好單位去。這 孩子說什麼也不干，非得要自己下海闖一闖。唉，孩子有自己的主意，當老人的也不能過分干預。這句話到是李剛正真心話，他即為徐立新有這樣好手藝而吃不上飯委曲，也為徐立新要自己創天下而擔憂︰你這妹夫剛才和我說了他的想法。他本來就是副總工程師，還有他師傅就是全市有名的高級工程師胡工幫忙。這樣技術是沒問題的，有好技術客戶就不用愁了。只是街道開出兩個條件難住他了。一個是保證工人開資，再有就是找個資金擔保人。立新找我想辦法，我在市里能有什麼辦法？即使有也是遠水不解近渴啊！只能求助你這個父母官了！
李區長只知道徐立新技術過硬，對他管理工廠能力沒有把握。不過老領導說出口，知遇之恩還沒報，無論如何也不能駁面子。又一想，有李剛正這一靠山，也用不著我費心，老領導與其說是和我商量，不如說給我一個順水人情，這個面子我得給。何況徐立新技術一流人人皆知，我舀到班子上說，只能我說引進能人，沒人會說我徇私情。徐立新如果把工廠搞火了，那是我的政績，也省得天天接待這伙工人上訪。退一步說，即使他和前幾任廠長一樣把工廠搞砸了，還有李剛正頂著呢，也與我沒關系。
想明白其中道理，李區長爽快地答應︰老領導，憑你家妹夫的水平，能到我這兒小廠屈就，我舉雙手歡迎。憑他和他師傅的能力，肯定能讓工廠恢復生機。讓他來吧，我找人為他作資產擔保。至于資金方面嗎？李區長猶豫一下說︰老領導，你也知道我們區里的財政狀態。在我的職權範圍內，只能借他十萬元啟動資金。再多錢，我實在舀不出來。那個工廠欠銀行不少貸款，要不是我一直擋著，銀行早就收去抵債，這個我也可以和銀行通融一下，讓他繼續欠著。剩下的困難，老領導，不是我耍賴，那就得你幫著解決。
李剛正感覺李區長已經做到仁至義盡，再不滿足那就是不盡人情，高興的說︰還得是自己人，想得真周到，我蘀立新謝謝你！剩下的困難我來解決。讓立新現在就去找你啊，好，讓我車送他過去。
李剛正放下電話，對徐立新說︰事情都說好了，你馬上去區上找李區長，你先把工廠接過來。然後語重心長地囑咐，也是比較正規的教育吧︰立新，好好干啊，別弄砸了。否則，你丈母娘這關我都過不了。
徐立新真沒想到，岳父這麼幫自己，感動的眼楮里閃出淚花︰爹，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不給你丟臉。
李剛正看到徐立新掛著淚花的堅忍的臉膛，非常內疚和自責，感覺自己虧欠姑爺的太多。站起來，拍拍徐立新的肩膀︰去吧，和李區長好好說。遇到難處隨時來找我。
徐立新走出李剛正辦公樓時，感覺心里舒暢極了，真想大喊︰我徐立新一定出人頭地，一定把工廠辦的紅紅火火。然而想到未來的前景，心里又壓上另一份沉重。
徐立新很順利的接收工廠，領導班子除了區委指定一名管政工的副廠長劉忠外，徐立新還提拔原財務科長許會計、采購科長小姜為副廠長，任命胡工為技術總監。
開門沒幾天，工廠情況真不容樂觀。客戶都躲著你，要賬的纏著你，監管部門走馬燈似來檢查收費。賬戶上除了李區長借的十萬元錢，剩下的都是紅字。
更讓徐立新頭疼的是不懂管理，這麼大的攤子，不知道哪頭輕，哪頭重，這才知道辦工廠光懂技術是遠遠不夠的。這時候才對岳父的教育，岳父的諷刺有了理解。他們雖然話說的不好听，真的是為自己好。也為自己瞧不起鄭廠長而感到臉紅。
事以至此，已無退路，只好硬著頭皮，把自己選擇的路走下去。今天他下班沒有坐公汽，從單位慢慢地往家走。他在回想今天的情景，心里更加沉重，也有一份責任。必須把工廠辦好，即使不為自己，為了那些工人也要讓工廠起死回生。
中午休息的時候，心煩的徐立新到工廠附近的小菜市場上轉一會，突然他看到單位的老張在撿地上的菜幫，好奇地問︰老張，你家養兔子啊？
老張回頭一看是新來的廠長，沒有熱情地扭過頭把菜幫和菜葉放在一個破塑料袋中，沒好氣地說︰廠長大人，沒這麼罵人的！我家人都養不活，還養什麼兔子。沒錢買菜，只好撿菜幫。說完接過賣菜給的一把菜葉，頭也沒回的離開。
徐立新呆呆地站在那兒，看到老張離去的背景。心里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怎麼會有這種事情？這是真的嗎？沒錢買菜去撿菜葉？我不是幻覺吧？真希望這是幻覺，我還能好受一些，可惜不是，這是真事。
徐立新心情沉重地回到辦公室，一支接一支的抽煙。老張怨恨的眼神如同刀一樣刺的他現在還感覺心痛。不停在自問，這是真的嗎？這就是我的工人？
一份沉重讓他產生一種沖動。先給工人開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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