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向遠方的柳絮 第一百三十二章陰霾小村莊

作者 ︰ 紅海無痕

不管徐立新內心怎麼想,至少表面上對父親的訓誡態度非常誠懇,如小學生一樣認真听講,又像教徒一樣虔誠恭听福音,嘴上不停地應著︰是,是,爹說對,我听爹的。

徐福順對徐立新夫妻態度很滿意,覺得自己雖然老,威風還在︰知錯就行,上來一起吃飯。

哎。徐立新早就想听這句話,也知道父親會說這句話。

徐立新和李梅梅吃飯時候,徐福順已經吃完。他沒有下桌,而是看兒子吃飯。

徐立新知道父親在看他,卻依然低頭吃飯。他不敢抬頭看,更不敢直面父親的,怕熟悉自己秉性的父親會從自己眼楮里,洞穿自己內心的謊言。

風波過後,徐福順依然過著他自己太平的日子。準確說是孤獨的幸福日子,二兒子忙,三兒子忙,老女兒忙。原來經常來看望自己的大女兒因為在家看孫子,也好久沒來了。現在經常看到的是大兒子夫妻,在就是李梅梅隔三差五地過來呆一會。

徐福順是有點想念兒女,希望他們經常在跟前轉,然而他知道人生有得有就失,所以他很享受這種快樂的孤獨。只是最近他覺得有點奇怪,原來一坐在池塘邊的枯木上,肯定有人過來說話,有些老哥們甚至會坐在身邊,熱熱乎乎地嘮家常。現在基本沒人理他,給他的感覺是鄉親們都在躲他。心存疑問的徐福順回家就和徐利國念叨︰村里人好像都躲著我,你知道因為什麼嗎?

徐利國支支吾吾地解釋︰可能大家都忙吧,你也太多心。

徐福順感覺徐利國的解釋有點太牽強。年青人忙可以理解,老年人也忙?今天,他坐池塘邊,看到老哥們老六路過,主動喊︰老六,瞎忙什麼,過來坐會。

本想匆匆離開的老六,猶豫一會,轉過身來,走進柳林里,坐在徐福順身邊。

好幾天沒人嘮嗑,徐福順真想過一會說話的癮,他套近乎地掏出煙︰老六,抽根,這是我老女兒前天給我送來的。說是低煤焦油,傷身體輕。

老六接過煙,掏出打火機把煙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讓煙霧從鼻孔中慢慢的噴出。又猶豫好一會,才慢吞吞地說︰三哥,村里出這麼大事,你竟然不吭聲。天天樂呵呵地在這兒曬太陽。你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

老六的話太突兀,徐福順根本沒有心理準備,愣眉愣眼的看著老六,半晌才問︰村里出什麼事了?和我有什麼關系嗎?

你真不知道?非常了解徐福順性格的老六看著徐福順迷茫的表情,可以肯定他不知情,又舀不準,追問一句。

徐福順聯系這些日子村里人對他的態度,猜測到肯定出了件與家人有關的大事,只是大家都瞞著自己。現在听老六的話,焦急而不耐煩地說︰你怎麼這麼磨嘰,快說什麼事。

到這個時候,老六有點後悔,心想與我一點關系沒有,我嚼這個舌根干什麼。然而話已說出口,不說下去,徐福順肯定不會放自己走。嘆息一聲說︰听村里人說,在立新工廠上班的人得了怪病,立新不問青紅皂白全都給辭退。開始他們都不知道得什麼病,到處治。總算有人在省里大醫院認識人,給診斷出來,叫什麼病來的?瞧我這腦子,啊,想起來了,叫職業病。醫生說這病是在工廠吃粉塵得的,很不好治。大家都找李梅梅,她不管。去鄉里、縣里上訪,結果讓你兒媳婦找人給攆回來。他們又去市里告,又讓你家立新找人給壓下。前些日子,他們去省里告,你家力爭通過關系,把人哄回來。說是過幾天就來人處理,結果等到今天,人影都沒看到。現在這伙人正研究進京告狀呢。

老六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一下子把徐福順驚的目瞪口呆,他壓根不敢想象,會出這麼大的事。只是讓他不明白工人在工廠干活,干什麼讓人吃粉塵啊?想到這里就問︰是立新逼他們吃的那個,那個粉塵,還是他們自己願意吃的?

老六覺得徐福順太沒文化,耐心解釋說︰我說的吃,不是用手抓著吃。

徐福順心想,難道是用羹匙勺著吃的?

老六接著的話,讓徐福順明白是怎麼回事︰醫生說是干活時候防護不好,把粉塵吸到肺子里。

徐福順放心了,農村人天天和土地打交道,哪天不吸進肺點土面,這也大驚小怪。

老六後繼的話,讓徐福順膽戰心驚,一下子把心提到嗓子眼︰三哥,我家孩子甚至我家親戚都沒有得病的,按理我不應該說這些事。我是看在咱們老哥們關系上,不忍心听鄉親們罵你八輩祖宗。你到病人家看看,他們沒錢治療,在家等死。有的人都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口氣了。這不是作孽嗎?

老六在訴說期間也沒注意徐福順表情,等他覺得說的差不多,想看看徐福順什麼反應,才發現徐福順目光呆滯地坐在那兒,他嚇壞了,大聲喊︰三哥,三哥,你怎麼了?

徐福順真的被老六的話嚇住,听到老六喊叫才回過神來,神情悲戚地說︰老六啊?這是真的?

老六听明白了,徐福順問這話已經是相信事實,只不過是習慣性的問話︰唉,三哥,你別上火。你要不相信的話,你去徐三家看看吧,他媳婦張羅賣房子要給徐三治病,徐三說什麼也不干,要把房子給孩子留下。還有你寡婦妹妹四丫的唯一孫子病的也挺重,你那個四妹妹天天以淚洗面。老六感覺今天夠多事的了,不願意在多傳話,嘴里嘟囔著︰唉,作孽啊,真是作孽。人去聲遠,把呆若木雞的徐福順仍在那兒。

徐福順開始腦子亂成一團,漸漸地冷靜下來,逐句分析老六的話。基本相信老六的話是真的,卻無法相信自己兒子會做出這樣黑心的事。

徐立新雖然從小願意打架,人還是善良的。他怎麼會變成這麼冷酷,竟然干出這樣喪良心的事。轉念一想,不可能。我兒子那麼有錢,平時誰家有困難,三千五千的出手,能再乎給工人治病這幾個錢?即使不管別人,徐三也不能不管啊,那是他親大伯的孫子,按照血緣算,是很近的家族。不會發生這樣事。老六肯定瞎說。

還說力爭也參與此事,那更不可能。這孩子有名的好官,怎麼會和他二哥一起禍害鄉親呢?不是老六瞎說,就是鄉親看我家風光瞎編排事。

徐福順否定完老六的話,又想起最近村里人的表現,又對自己的否定提出質疑。鄉親們怎麼會突然不理我?如果是小事,按照立新為村里辦的好事,他們也會原諒他,這麼說肯定出了大事。還有就徐三,雖然是我大哥的孫子,可一直把我當親爺爺孝敬。平時沒事就來我家陪我嘮嗑,趕上飯時還能陪我喝兩盅。算算時間,有一個多月沒登門,現在想起來的確不正常。對了,有一次看到徐三媳婦路過。平時肯定會過來說幾句關心話,那天竟然把頭扭過去,裝著沒看到我就離開。

徐福順想到這里,頭當時就大一號。他再坐不住,心里念叨著︰去徐三家看看,是不是真事。艱難地站起來,拄著拐杖一點一挪地來到徐三家。

徐三媳婦看徐福順到來,失去往日的熱情,只是不咸不淡地打聲招呼︰三爺來了,坐吧。

躺在炕上的徐三依然那麼熱情,掙扎著起來︰咳、咳,三爺來了。我最近有病,一直沒看你去。你老身體還好嗎?然後就是急促的喘氣,無力的躺下。

徐福順看著原來膀大腰圓的徐三,現在卻骨瘦如柴。心里當時就沉重起來,也對老六的話相信六分︰三啊,和爺爺說實話,你得的是什麼病,是不是在你二叔工廠干活得的。

三爺,嗚嗚。徐三哭起來。

有話就說,哭什麼,說,到底得什麼病,怎麼得的。三爺給你作主。徐福順現在對老六的話已經相信八分。

徐三艱難地說︰當初二叔開工廠,二嬸讓在機關。我尋思我即沒文化又不會說話,只有一把力氣,干不了那個巧活。就和二嬸說,讓她給我找個掙錢多,不怕累的活。二嬸就給我安排三車間,那個活真累,掙的也多。二嬸有時候還以我工作勤奮給我加點獎金。我一個月能開三千多元,我真感激他們。哪成想竟然得這病,他媽,把我看病的診斷舀過來給三爺看。

徐三媳婦一邊找診斷書一邊說︰舀出來有什麼用,他還能不向著兒子說話啊。

徐福順听到孫子媳婦的牢騷,無異在抽自己的耳光,憤怒地喊︰混賬話,我徐福順什麼時候干過喪天良的事?

徐福順的罵聲把徐三媳婦嚇一跳,再也不敢說亂七八糟的話,只是專心的找病志。

徐三有氣無力地說︰三爺,別跟她一般見識,也是我的病把她折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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