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新感覺大多數人相信自己的謊言,心里得意,依然悲情地訴說︰你們上訪那會吧,我正在國外。鄉里、縣里領導都不知情,所以認為你們無理取鬧,等你們鬧到省里,我家老三才知道,他听說這事很警覺,高度懷疑是職業病。一邊讓政府穩定住你們情緒,別影響社會穩定,一方面找專家調查。等結果出來,找我談,讓我為得病工人負責。
徐立新說到這里,看大家急切想听下文,竟然停下,又舀起煙,發一圈,放下煙盒才接著說︰說實在的,我沒有老三覺悟高,當時拒絕承認工人在我工廠得的職業病。結果我的弟弟,唉。一副說不出口還得說的樣子。老三當時和我拍桌子,大罵喪良心,黑心腸,沒有親情。最後嚴肅地告訴我「徐立新,今天和你談不是兄弟,是政府與你談,如果你不采取主動措施改正錯誤,我將代表工人把你告上法庭,到那個時候想後悔都晚了。「說到這里,徐立新和真事一樣,滿臉不好意思,情真意切的說︰你們說說,哪有弟弟和哥哥這樣說話。
眾人被徐立新的話感染,從心里都贊嘆︰要不是遇到徐力爭這樣好干部,我們的事不一定什麼時候能解決呢。
徐立新沒有停止他的演說︰我的脾氣大家都知道,我能听他的。要是小時候,我肯定揍他,現在,唉,誰讓人家是政府官員,只好忍受。徐立新現場表現的非常委曲,也讓熟知徐立新脾氣的人感覺他說的話可信。
徐立新一邊瞎編一邊在擬想著在這樣場合自己合乎情理的表現,只有活靈活現的說出來才可信︰我哪受過這個,讓自己弟弟訓的鼻大眼小,跟孫子似的。我當時就急了,舀起桌上水杯就摔在地上,站起來和老三喊「我就不認,你有能耐把我抓起來。」
徐立新不寫小說真瞎了他這個人才,說的和真事一樣,大家听的眼楮都直的,心情完全被徐立新瞎話感染,甚至都忘記大家聚在一起是想找徐立新討公道。
徐立新坐著白話不過癮,竟然站起來︰哪知老三比我脾氣還大,站起來指著我說︰「你給我老實點,這不是咱們家,這是**的地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然而十分認真地對我說︰「徐立新,你記住我的話。你必須回村和鄉親們承認錯誤,給被你害的孩子家長謝罪,負起對患病工人的法律責任。否則,我會代表鄉親和你打官司」。
然後一指徐力爭,又用手指對屋里人點一圈︰哎,你們看到過這樣弟弟對哥哥的人嗎?你們說我能听他的嗎?我不客氣地回敬老三︰好,好兄弟,我就等著你來和我打官司。沒想到老三看說服不了我,竟然給我爹打電話,把事情真相告訴咱爹。
大家一咧嘴,心里問︰徐立新,你是真沒文化,還是故意佔我們便宜。是你爹,怎麼麼成了咱爹了。算了,只要你管孩子的病,別說和你一起叫爹,管老徐頭叫爺也行。
徐立新哪知道自己的口語說的不規範,依然要設想情節︰給咱爹打電話告狀不說,還和咱爹說「你要是不管,我就通報當地政府,不能讓工人的病沒人管,更不能發生死人事件。」爹听說這事,差點氣昏過去。他為有我這樣兒子丟人,立即讓我大哥打電話把我叫回來。到家,爹什麼也不說,讓我跪在祖宗牌位前反思,結果跪了一下午,害得梅梅和力爭,還有大哥、大姐和妹妹也陪我跪一下午。徐立新說了一通就最後這幾句貼點邊︰咱爹罰完我,還讓我挨家挨戶道歉。怕我不誠心,特意讓老三監督我。
徐力爭听到徐立新的話,不覺得臉一紅。真切的感覺,無論從良心還是從職責上,自己真的應該如二哥說的那樣做。自己不但沒做,甚至想都沒想過。
大家看徐力爭臉紅,哪知道他在自責,還以為他管不了哥哥,最後搬出父親而感覺內疚。
徐立新繞這半天,其意就是為徐力爭開月兌,為徐力爭臉上涂粉。他的想法很商業,自己的損失已經無可避免,再不把徐力爭洗淨,那太賠了︰我說這些,只是想和兄弟們說,我今天能來你們這兒陪禮道歉,承認錯誤,主要是我家老三的原因。你們剛才罵他,真的冤枉他。
大家心想,承認錯誤的話到有,道歉話,怎麼一句也沒听到,不過對徐力爭好感率立即提升。
徐立新覺得戲演的差不多少,該說點實惠的︰事情經過就是這樣,至于我怎麼對工人負責,剛才二柱子不是說我們哥們給四姑好處嗎?還真給了。準確說不是好處,是我應該做的。現在我告訴你們,我答應四姑什麼條件,就答應你們什麼條件。四姑你說。
大家對徐立新的話,基本是半信半疑。大家沒有追求事實真相,目的很明確,看徐立新最後的態度,要的最後結果。現在听說四姑要公布徐立新的承諾,都忽略過程,專心听四姑揭開謎底。
四姑此時心情,非彼時心情,聲音洪亮地說︰立新對我說,孩子治病費用他全管,在治病期間按照工人平均工資發放。每個月根據病情給營養費。每個人允許有一個陪護,費用按照一般農村勞力折算。四姑覺得還應該多說幾句︰這些標準是力爭參考國家規定的補貼上線確定的,他還給孩子們聯系好醫院,到那兒就能住院。明天車就來接,你們一會回家都準備準備,別等車來了手忙腳亂。
四姑的話,對大家來說簡直是喜訊。他們哀求徐立新,他們去政府上訪,目標很低,就是有人管工人的病,有人舀錢給孩子們治病。現在他們的願望得到滿足,並且比預想的還要好,標準還要高。真的喜出望外,多少天凝結在他們心頭上的愁雲終于消散,臉上都露出寬慰的笑容,有的人甚至激動的哭起來。
別怪農民容易滿足,別怪農民無知。按照有關法律規定,徐立新對受害工人的賠償要比這多得多。可那個標準對于最弱的群體農民來說,真的是可望不可及的事。別說高標準,就是徐立新不主動承擔責任,他們上訪,他們告狀,勝算有多少誰也沒把握。何況病人能拖起嗎?也許他們有贏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有的人已經錯過最佳治療期而含恨離開人世間。也許他們的親人只有含著眼淚,捧著用親人生命換來的金錢,來感謝這遲來的公平。
徐立新看到現場的人都露出滿意神態,知道他們不會提出更多要求。為了進一步鞏固已取得的成果,故意對張羅上訪的人說︰二柱子,我要說的就這些,你們覺得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還有什麼需要我解決的,說出來。只要不過分,我肯定能答應你們。你們要是對我的方案還是不滿意,堅持要上訪,堅持上告,我不阻攔。到那個時候,我就不和你們談了,和政府談,听法院判斷。
徐立新沉吟一下,情真意切地說︰按照規矩,你們不同意我的方案,我就不能出錢給病人治病。考慮到孩子治病要緊,我可以當沒這個規矩,無論你們采取哪種方法,明天你們的孩子都得去醫院治療,不能再耽擱了。我現在的心願就是寧可破產,也絕不能讓一個孩子出一點意外。
從歷史到現在歷次改朝換代的主力軍都是農民,給人的印象好像農民愛造反。那是他們實在沒有活的路,才走上造反這條不歸路。其實農民特別容易滿足,也特別容易原諒人。今天的事就是一個例子,徐立新前一段煽情,已經讓他們把怨恨忘掉一半。現在徐立新開出如此「優越條件」,他們已經感恩戴德,還會不滿意嗎?
二柱子首先表態︰二哥,你答應所有條件,我得在家陪孩子治病。其他人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上訪。
其他人在感激徐立新的同時,也生二柱子氣︰要上訪也是你張羅的,不去上訪,你代表我們承諾一句就得了,還代表不了我們,真是的。心里不高興,嘴上卻不好意思說出來,畢竟他也是為大家好。只好一一表態服從調解,有的人甚至說出感謝的話。
徐立新至此徹底放心,從座位上站起來,退到牆邊,對著全屋人,深深的低下頭︰各位兄弟,我徐立新對不起你們,更對不起那些得病的孩子。我給各位賠罪,請各位原諒我。
「二哥,你這是干什麼啊?」「也不是你放的毒,你不也是不明白嗎?」「老二,知錯就改依然是大丈夫。」「徐總,趕緊起來,我們可受不起啊。」
等徐立新抬起頭時候,眾人看到他已經淚流滿面,任誰都相信他是真心的道歉。只有徐力爭在懷疑徐立新的眼淚,是為傷害工人身體而流?還是為那即將損失的三千萬元錢而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