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向來處 9終南風雪

作者 ︰ 漠北桃花

「罷了,練武變強是她的心願,只希望別在這墓里一住住一輩子他不再看那片層霧籠罩的密林,轉身離去。

兩日後下山到了長安,在驛站見到在洛陽分開的幾位侍衛,因惦念娘親,加之少了華箏旅途倍顯冷落,便無暇無興游玩,只快馬加鞭趕回中都。這一日路過北宋舊都汴梁,挑了家尋常客棧住下,見一個小姑娘在店門口獨自玩耍,一板一眼地練習太祖長拳。

突然間,客棧門口一陣騷亂,原來是兩個乞丐從街角轉過來,倒在客棧門口,渾身血污,來往行人都不想惹麻煩,紛紛避開,只有那個小姑娘上前扶起來,帶進客棧。小二正想阻攔,卻被店老板狠狠打了一下,「蠢豬!你說是弄髒了店事大,還是得罪了丐幫事大!」

眾人默默看著那個小姑娘將兩個乞丐扶進屋子,這時一個中年漢子從外回來,嘆了幾口氣,「念慈,你娘也是這樣好心腸,見了受傷的動物,受苦的人,從來都要救助

完顏康听了如遇雷轟,念慈!穆念慈!

那麼那個中年男子是楊鐵心,他這個身體的生身父親,讓她娘惦念了很多年的丈夫!

方才楊鐵心匆匆而過,他都沒有看清他的面貌。其實他無論對完顏洪烈,還是對這個從未謀面的楊鐵心,心中都沒有一絲父子之情,畢竟他的兩世年齡加起來,同他們也差不了太多。但是,包惜弱從小的關切已經讓完顏康把她當作要盡孝的慈母,而她心心念念的丈夫,此時就在面前啊。

他不明白,為什麼母親卻從不對他說起身世,如果是她認為楊鐵心已死,不如讓他安心坐小王爺,那也罷了,可是丘處機為什麼也不說呢?

而此時他能做什麼?帶著楊鐵心去中都,讓他們夫妻團聚?母親天天在破屋撫著他的「遺物」哭泣,那是愧疚,還是真的愛?如果楊鐵心真的來到她面前,她會不會真的能跟他走,或者見到他只會羞愧為難?就算母親真的和楊鐵心走,在王府生活了十幾年的她,手無縛雞之力,能和他過風里來雨里去的生活麼?

更何況,他此刻能動用的人力物力,都要仰仗完顏洪烈,包括隨行的一干侍衛,都是完顏洪烈精心選拔的心月復之人,在這麼多人面前,他能做到什麼?

完顏康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還是一個孩童的手,能夠握起刀劍,卻沒辦法保護母親。

除非他長大。

他呆呆地坐在桌旁,日漸西斜,門外人聲稀疏,小二收起窗板,滿臉堆笑地催他回房。他站起來,吩咐侍衛給楊鐵心父女送去銀錢,又說此處見血,不宜久留,連夜上路離開汴梁。半月余他回到王府,無人時便問包惜弱,「娘,你想爹爹麼?」包惜弱笑著撫著他頭發,「你爹爹回了信,再過兩日就能到家了。你們爺兒兩個,就愛天南海北地闖蕩,留我一個人在這兒擔心

她的面龐依舊嬌女敕如昔,眉間眼角卻籠著淡淡愁緒,那是完顏康記憶里揮之不去的,他月兌口而出,「娘,他真的是我爹麼?」

「你在說什麼傻話?出了門,跑了那麼遠的路,應該更懂事才對呀!」完顏康看著母親勉強的笑容和飄遠的目光,輕輕點頭,「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他跟包惜弱道了晚安,輾轉反側終于等到半夜,去找梅超風習武,兩人拆了幾招後,梅超風突然說,「你有什麼心事?神思恍惚,反應遲鈍!若是臨陣應敵,十條命也沒了。難道是因為那個小丫頭的事?」

完顏康心中苦笑,還是心不夠堅定,連失明的人都能看穿,「倒和她無關,雖說分開,日後總能相見。徒兒是在想,」他踟躕了一下,「人常言,子欲養而親不待,痛乎哉!我卻以為,親在,子欲養而不得養,方為大痛

「親在,子欲養而不得養……」梅超風沉吟許久,「你听到下人議論什麼了?」

完顏康避而不答,看來梅超風在王府當下人,也听到了風言風語,卻問,「師父也有心事?」

梅超風露出一個淒厲的笑容,「師父我孤零零一個瞎婆子,哪里還有啥心事。我只求練成神功,找仇人拼了命,給我那死鬼報了仇,就此生無憾了。若是我來不及,死前也會告訴你,你來替我報仇!怕不怕呢?」

「不怕!給師父報仇,徒兒在所不辭。但師父報了仇之後就真的此生無憾嗎?」

「此生無憾,此生無憾,談何容易!算了,你不懂的,你不懂……」

「師父的師父,是誰呢?」

梅超風猛然翻臉,「以後不要問了!」

完顏康一咬牙,「師父有什麼心願,徒兒必定要完成,報仇事小,抱憾事大

梅超風慘然一笑,「一步錯,步步錯,注定要抱憾終生了。我命由我,不關你事,退下吧!」

完顏康獨自回房,喟然長嘆,母親和女師父他都是誠心敬愛,雖說包惜弱經常淚眼婆娑,梅超風脾氣乖戾,但對他都是真心疼愛,但對父親和男師父,他因先知劇情之故,且真實年歲相近,一直心存芥蒂,不由得想起華箏笑他有戀母情結,也許是真的。然而他和華箏商定的弄到九陰真經全本的方法,有一條就必須要搶先到達桃花島,若是等到郭靖上島求婚,那就再也無緣真經上冊了。

真的要從梅超風口中套出進桃花島的方法麼?

談何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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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完顏康時隔兩年重上終南,剛好趕上寒冬時節大雪封山,別是一番壯美景象。這回他沒有前往全真教,而是去了距離全真教和古墓最近的一小山莊,他當日推測古墓中人絕不可能不食人間煙火,購置柴米必定要去那里,便派王府的一名侍衛前去守候,果然不久便見到華箏。在那里守候一年多,前不久才終于傳來消息,說華箏讓他去接,那麼她應該是已經拿到了王重陽刻在古墓中的九陰真經,因此不顧風雪交加,日夜兼程趕了過來。

也是機緣巧合,這次出門前,梅超風練功走火入魔,又生了一場大病。習武之人有內功護體,大多寒暑不侵,可一旦走火入魔便萬分凶險,加上她修煉毒功的反噬,險些喪命。在完顏康臨行前,梅超風雖有好轉,或許是擔憂時日無多,因此交代他兩件事,都是尋人,一事為尋找殺害他丈夫,毒瞎她雙眼的江南六怪,另一事則更難。

完顏康回想師父臨行前所言,「幾個師兄被逐,皆因我的過錯。若能尋回他們的下落或是後人,也算是彌補我的過錯,師父能不能原諒就看造化了。即便不原諒,也總是我該做的她卻于黃藥師的身份以及九陰真經半字不提,大約是想親手交還,若不能,便死時一同帶走,他對此便也不加追問。此刻,完顏康更掛懷的是那幾位師叔的下落,他只隱約記得一個是郭楊兩家的緊鄰,又是傻姑的父親,已經死在大內侍衛手中,又一個在太湖做水賊,曾三番五次同黑風雙煞為難,梅超風夫婦逃至塞外也正是為了擺月兌他的尋仇,其他兩位師叔則再無細節可以追溯。

他心想,只好等見到華箏細問,看她還記得什麼。

終南山上密雲壓層林,風雪撲面,方向難辨。他調勻氣息,穩步爬起石階來,也不知行到山中何處,卻于風聲呼嘯中隱約听見嬰兒啼哭,又好似一個人影一晃而過,等再睜眼看去,只有茫茫一片紛飛駁雜的雪花。

敢是見了雪女?完顏康心底暗笑道,只又听見清晰的一聲嬰兒啼哭,轉瞬即逝,完顏康本能地追趕了幾步,又實在力不從心,這是忽然听見一聲長嘯,「多謝芳鄰高誼——」

這聲長嘯中氣沛然,穿山渡壑,一听便知是他那個性情豪爽的師父丘處機。

他心思猛轉,這麼神乎其神的輕功身法,想必就是華箏的師父,林朝英的丫鬟,也是唯一的傳人,那個襁褓中的女嬰恐怕就是小龍女了。

書中曾說及小龍女的來歷,就是被丟棄在全真教的門口,被古墓掌門撿走撫養。想起這個,他立刻順著若有若無的嬰兒啼哭,還有依稀記得的剛才那個身影遠去的方向,奮力追過去。

風雪越發加緊起來,這種天氣里方向難辨,去密林中尋找古墓實非上策。正跌跌撞撞茫然徘徊時,完顏康險些被什麼絆倒,原來地上立著一塊石碑,上書,外人止步。

還居然真被他跟來了。

他向密林深處看,想找到些許足跡,又嘲笑自己,古墓派輕功無與倫比,踏雪無痕那不是吹的,而且古墓入口的機關難覓,既然他這次就是要大張旗鼓地帶走華箏,那麼不如高調點,于是他在石碑左近,大聲喊起華箏的名字。

完顏康心想,既然連全真教門口的棄嬰都會引起華箏師父的垂憐,那麼在她們大門口瘋瘋癲癲呼喊的他想必也不會被忽視的。只是道理雖如此,他喊得口干舌燥,也不見誰來回應。

難道非要使出苦肉計不可麼?九陰真經下冊中記述了一門閉氣之法,閉氣之後依舊真氣流轉,不怕會被凍死,倒是可以一試。完顏康回憶起那個運氣法門,如法運行,果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醒來卻是在一片黑暗中,不遠處有一盞搖曳不止的油燈,只照到一小片慘白的牆壁。

嘴里甜絲絲的,像是蜂蜜的味道,他咂了咂嘴。

想是有人听到聲音,那盞燈慢慢移了過來,完顏康看見掌燈的人的身形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便驚喜地叫道,「華箏!」誰知燈移到床前的桌上,他卻發現那個移燈的女孩容貌十分陌生。

「你是?」完顏康雖然這麼問,心里早已猜到她是誰。

「師父讓我送你出去李莫愁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地擺出送客的架勢。她小巧白淨的面孔已是個十足的小美人,雖說故意板著臉,可聲音清脆語態天真,絲毫看不出日後的女魔頭的模樣。

完顏康不敢過多端詳,倒不是心怵多年後的那個男人稍看一眼就下毒手的女魔頭,而是怕她師傅在暗處,便立刻答道,「我不走,我要見華箏!」李莫愁回頭去看身後的石門,似乎要去問師傅遇到這種情況怎麼辦,可惜沒人來解答,于是她蹙眉略想了想,說到,「你不走就殺了你她聲音輕快,面有得色,似乎對自己**想出這個回答很滿意。

完顏康倒也吃了一驚,他對古墓主人的性情並沒有把握,她若是真的想要他命,此時真是易如反掌。只是華箏既然要他來,用林朝英祖師的遺命光明正大地帶她下山,定是有幾分把握的,于是橫著脖子叫道,「殺就殺,反正我要見到她才走

他正嚷嚷得歡,沒防備李莫愁徑直伸手點住他穴道,又拿了幾根白綾把他綁住。他苦笑不已,果然女魔頭再小,也不能小覷啊,他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對方還真就拿他當死豬,把他一路拖將去。

磕磕絆絆地在石室里繞來繞去,沿著一個狹窄的甬道,到了一堵石牆前才停下,完顏康只覺得後背都要磨月兌了皮。也不知李莫愁扳動了什麼機關,那牆竟然向兩邊分開,凜冽寒風夾著雪花沖了進來。

原來直到了墓門口,李莫愁給他解開繩子,冷冷說道「恕不遠送

這可不成,完顏康趁李莫愁不防,繞過她往墓里沖,才跑了兩步,便一抬頭看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站在石道里,他驚喜地大叫,「華箏!是你麼?」他沖過去拉住她袖子,借著墓門外的微光打量她,這回是確定無疑的了,「我來帶你回去了說著便拉著她向門外走去。

「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我古墓怎能任你撒野!」華箏身旁那女子一聲怒喝,廣袖輕揮,幾點寒光襲來,她發暗器的距離實在太近,這窄窄的甬道也無從躲避,完顏康下意識回身拿袖亂擋,卻清晰地感覺到細如牛芒的針刺入手臂,華箏也吃痛叫了一聲,軟軟地癱在地上,原來腿上也中針了。

黑沉沉的石砌通道中再無聲音,只听那發暗器的女子站在他們面前。「你可想好,這玉蜂針的解藥你可只有一瓶那個女子的聲音冷冷地說道。

那中針處登時麻癢難當,也不知道淬了什麼毒,只听華箏懇求道,「求師父再賜藥誰知半響,她師傅仍舊一聲不吭。

華箏輕嘆一聲,塞給他一個瓷瓶。「你吃了解藥走吧,只要我留下,師父不可能看著我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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