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長久買賣,我听說開黑車還違法的,逮著還得扣車罰款的
張啟剛躺在病床上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愛听那台陪了它幾十年的收音機,听到過幾次關于交通法規的節目,里面的嘉賓提到過現在嚴打黑車之類的事。
「是嗎?那我得提醒提醒兒子,別干那活了!實在要是一時半會安排不了,就先找個臨時活干著,我看咱這小區的物業就招保安什麼的,讓他去干也挺好,工資1800呢,就在院子里上班,回家吃飯也方便
王萍現在已經多少適應了小區里的生活,確實比在村里的時候好太多了,水電氣暖全都方便,物業也很及時,有什麼事打個電話,立馬就過來查看,樓下的生活垃圾,每天都有清潔工打掃,保安都是些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看著就喜人。
她也想兒子能在身邊,先干個保安啥的,起碼一頓三餐不用在外面混,心里也踏實,現在外面世道多亂啊,剛看新聞,說南方有個城市,在車站,商場附近經常會出現搶劫打殺的事,嚇死人了。
「去!干保安?你懂什麼!咱兒子那是特種兵,知道嗎?讓他去干保安?那不等于扛著大炮去轟蚊子?巨才小用!」
在張啟剛心里,兒子還是很讓他自豪的,這點像他,不管干什麼事都得力爭第一,優秀,不能讓人看不起,雖然自知自己的成績不及兒子,也沒在機械廠干完這輩子,但張啟剛一直有一顆永不屈服的心,從個性品格上講,爺倆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就你懂!什麼人才也得先吃頓安穩飯,有個舒服的工作環境啊,他開黑車可不行,太危險了,沒白沒黑的,什麼人都拉。干保安又怎麼了,也不是這輩子都干,就干幾個月也丟不了你人
王萍知道張啟剛好強,他的兒子是絕不能干保安的,哪怕窮的吃不上飯,張啟剛寧願自己去街上擺攤修自行車養兒子也不能讓他去現眼。
但現實生活擺在這,人得吃飯,而且在這個基礎上,當媽的自然是希望兒子過的踏實,穩定,天天擔驚受怕的日子,她可受不了。
「不行!干一天也不行。我今天去機械廠辦理退休手續,下個月應該就可以領退休金了,一個月好幾千呢,養你娘倆都沒問題,別咋咋呼呼的,這個家,還是老子說的算
張啟剛說完,坐在沙發上,嘆了口氣,又道,「實在不行,我找找吳剛,把張銳弄機械廠去算了,好歹那是大型企業,雖然我跟吳剛不對付,但就經營企業來講,我還是很佩服他的,何況這事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呼!
一旁的王萍驚愕的看著沙發上一臉淡然的張啟剛,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眸子,「你說啥?去找吳剛?讓兒子去廠里?」
這在王萍看來,是絕對不該出自張啟剛的口的。
張啟剛一輩子要強,不求人,何況是當初他吵過架,鬧了別扭離開廠子的「仇人」,可這次啟剛卻願意去求吳剛,為兒子低頭,這
「對啊,咋了?渤海市機械制造廠的牌子還丟人嗎?大小說出去也是工人,工人階級不丟人,勞動最光榮,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以後咱兒子拿這牌子出去找對象也絕對一找一個準,得挑好的來
張啟剛說的興起,眼角快速閃過一絲難忍,卻很快就消失掉了,撇著嘴笑著,笑著。
王萍哽咽了一聲,緊抿著雙唇,安靜的坐上沙發,拉住了啟剛額手,什麼都沒說,一陣冰涼傳來,王萍卻用自己溫熱的手來回揉搓著。
這就是父愛。
內斂,堅韌,強烈,不輕易表露,一旦出發,卻足夠讓人淚流。
張啟剛一輩子都沒跟別人低過頭,甚至自己深愛,干了半輩子的工人都因為這種不屈服而放棄了,但他卻在張銳需要的時候,敢豁出年過半百的老臉去求一個當初擠兌他出廠子的「仇人」,不管是卑躬屈膝也好,好言相說也好,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張啟剛已經做出了讓步,這對于他,已經是改變了堅守了一輩子的秉性。
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別人不懂,但王萍,陪了啟剛幾十年如一日的妻子,深深的懂,他做出這份決定需要的勇氣和愛!
如山的父愛,總是這樣,在每個人的心中深深貯藏,卻不會被輕易提出,但若浮出水面,總是會令人綾啼。
「等兒子休息會,再叫他,我去給你們zuoji蛋餅
良久,王萍抽搐了下鼻骨,溫的起身朝廚房走去。
客廳里,張啟剛一個人,看著窗外,晨陽斜射,臉上映滿霞光,略顯滄桑的體膚中,耀出了幾分讓人難以揣摩的堅毅。!!!
天華管樁廠董事長辦公室。
謝天華昨夜陪朋友在錢櫃玩到三點多,今天卻還是按往常的時間來到了辦公室。
現在公司越來越正規,每天需要處理的事越來越多,交給底下那幫老大粗還都辦不了,他最近一直在策劃去省城的高校大學里辦個招工會,或者找個大學弄個實習定點合作,得把企業的整體文化水平提上去,公司以後要走的路越來越高端,老帶著那幾個二流子出門也不是長久之事。
謝天華正在辦公桌前打著哈欠看渤海日報電子版新聞稿時,鄒殿卻推門而入。
「華哥,第二生產線的活都干完了,昨天弟兄們加班弄的,已經裝車發貨了
鄒殿進門後往謝天華的辦公桌上遞了份清單,上面詳細記錄著貨物的批號,價格,數量,以及從小到大一級級的領導簽字,最後需要謝天華簽字才能完成整個流程。
「嗯,不錯,月底給第二生產線的所有工人都加獎金三百
謝天華嘩嘩的將大名簽上,又問道,「黑子找到了嗎?干jb啥去了?」
昨晚玩到很晚才從包間出來,又喝了不少酒,謝天華也沒來得及問一直在錢櫃給黑子頂場子的鄒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