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兩種人讓人印象深刻,一種是美得讓人印象深刻,另一種是丑得讓人印象深刻。
——尤佳佳
包子是我高中唯一的好朋友,高中時的我們都住宿,父母不在身邊,能依靠的就是朋友,我們一個宿舍有四個人,其中有兩個大美女。一個叫沈雯潔,一個叫端木紫,沈雯潔的皮膚很白,身材嬌小,頭發很長很飄逸,氣質有點像《不能說的秘密》里的小雨,自我介紹的那天,她一口流利的英文自我介紹給全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最深刻的就是她的美麗。所以後來她被公認為我們班級的班花,端木紫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她的名字,听上去有點像日本人的名字,不過她的名字和日本人毫無關系,她的美是妖嬈的,如果要形容就像野玫瑰,很少有人會用性感來形容高中生,可是端木紫就是那種性感的女生,而且性感得有點奔放,宿舍另一個女生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女生給人的感覺很舒服,而我是宿舍里最不起眼的人。自我介紹這件事情對于一些人來說是彰顯自己,而對于另一些人來說就是出丑,我自我介紹那一天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宿舍里的人幾乎都各自管各自的事情,我覺得這種不去打擾別人也不被別人打擾的狀態很好,直到那一天,我在水房倒水听見隔壁班級的男生說,「听說你們班級417宿舍都是美女
「我們班級417宿舍只有三個美女,還有一個女的暴丑,滿臉痘痘惡心死了
那一天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讓人印象深刻,一種是美得讓人印象深刻,另一種是丑得讓人印象深刻,而我何其有幸成為了後者。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語言是一個很傷人的東西,但是那一天我不知道會如此傷人,我那一天獨自在水房哭了很久,就為了別人無心說的一句話。
如果沒有包子,我不知道高中的這三年要怎麼熬過去,那一天包子在我背後拍了拍我,看見我的眼淚說,「哭什麼哭,我們不能總是活在別人的目光里,這樣你永遠找不到自己。像我從小到大就被人說肥婆,還不是活得那麼開心
我在模糊的眼淚中看到眼前這個體型肥胖,眼楮很大,皮膚黝黑的女生,我想到她軍訓的時候拉著我昏了過去,那時候我幫了她,現在她幫了我。我很依賴她,因為她給了力量,有時候擁有相同傷痛的人更能成為朋友,因為他們知道對方的傷口在哪里,所以才能惺惺相惜。
那個在軍訓昏倒的時候拉著我的手的胖胖的女生,讓我在高中度過了一段沒心沒肺的快樂的日子。
那個時候的我因為自卑不喜歡和別人說話,包子說,「小姑娘那麼安靜干嘛,和別人說話又不會死
包子給我的感覺就是明亮,有人嘲笑過她胖,有人嘲笑過她瘋癲,有人說她輕狂,可是她都不在意得一笑而過,我想只有擁有強大內心的人,語言才不會有任何的攻擊力。
和包子相處久了,我開始慢慢的忘記了自己是一個丑女,也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漸漸得開朗了起來,也願意和別人說話,我發現不是所有人都帶著有色眼鏡看自己,也有關心我,對我溫柔的同學,也有人看到我會對我微笑,時間長了以後自己身上一些不安分的細胞就被激發了出來,調皮搗蛋的事情就干的多了,我和包子一起做過很多事情,我們一起回家一定會穿過一條地道,我們會一圈圈逛操場,一起排很長時間的對買飯,然後看到插隊的情侶就在後面喊一聲,「狗男女我們開過老師的玩笑,一起翹課喝咖啡。晚自習中間休息的時候跑到鐘樓看高中情侶是怎麼談戀愛的,第一次知道什麼是黑暗中的不堪入目。
我們依依不舍得分班,她去了文科班,我去了理科班,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于是我們開始通信,我一直以為包子是一個勇敢開朗的人,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當我看到那些信的時候我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
高考結束以後,我只給包子發過一條短信說我要去北京了,在此之前,我沒有對她說過我要去外地,我想她沒回我是因為生氣,後來在北京我換掉了手機號,我播過一次她的電話,卻什麼也沒有說就掛了。
在第一次從北京回上海的晚上,媽媽把那封藍色的信給我,說是我去北京兩個月以後收到的。
那一晚,我洗好澡,帶著旅途的疲憊看著包子給我的信,原來,那一天,除了北京的室友們,還有一個人給我寫了一封信。
包子說,「那天那個電話是你吧,雖然你沒有說話,但是我听見了你的聲音。我們說好以後上了大學要常常見面,而你什麼都沒有和我說,我一開始有些難過,可是我想你也許知道我不願意看到有人離開,所以才沒有說我想我之所以幸運是因為我遇到這樣一個我不說,都懂我的人。
在包子身上發生了好多故事,高三的時候包子對我說她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可是那個男孩說她胖,那一天她獨自哭了很久。包子說,她從來沒有因為一個人哭的這麼傷心,她長期以來維持的自尊,堅強,樂觀在那個男孩對她說,「我不喜歡胖子之後全部崩塌。我知道那段屬于年少時期的小暗戀,因為我也有過,可是我沒有包子的勇氣去表白。而包子說她的勇氣在那一天全部用完了。
六年以後,我看到那個原來胖胖的女生變得苗條美麗神采奕奕的站在我面前,我想到包子說過的一句話,「有一天,你會感謝那些曾經帶給你傷痛的人,因為他們讓你嘗試改變原來那個軟弱的自己
那一天,我明白了,在我們人生的路上出現的那些人,都是為了讓我們變成了後來的自己。
而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我離開上海來北京,是為了忘記一個人,因為想到他會特別難過。
北京的冬天特別冷,由于室內裝了暖氣,在宿舍就感覺不到冬天帶來的寒冷。但是北京的春天來得特別晚,暖氣停得早,所以三月份我們呆在室內特別冷,尤其到了晚上睡覺,被子裹得特別嚴實,被子上加了很多衣服,可是睡到半夜還是覺得冷,被冷醒是常會發生的事情。
美男有一天向我提議︰「要不我們擠在一起睡
我說︰「我不要
美男說,「為啥不要啊?」
柚子插嘴,「這你就不懂了吧,她只會和她老公睡
我鄙視得瞪了柚子一眼。
美男對我說,「沒事兒,我不告訴你老公成不?」
我對美男說,「美男,我知道你怕冷,可是我睡相很差,我怕把你壓死,我要對得起你們愛新覺羅家族是吧
我對柚子說︰「要不你去和美男睡
柚子說。「我不要
我說︰「你為什麼不要?」
柚子說,「我很潔身自好的好伐
我說︰「你放心,你和美男睡過,還是能夠守身如玉的
美男說,「你們這兩個死女人,我現在冷死都不要和你們睡,睡個覺哪那麼多事兒
經過商討之後,擠在一起睡的措施失敗,于是還是各睡各床,有些事情熬一熬就過去了。
大一下學期專業課多了一些,鋼琴還是學前系學生們討厭的課,琴房一如既往得傳來車爾尼599練習曲琴聲。舞蹈課換了一個嚴格的老師來教我們跳民族舞,我們大部分女生都沒有舞蹈基礎,有些動作跳出來真是慘不忍睹,但是每周一次在舞蹈房的日子也特別有意思,因為我們做出來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動作,讓我們樂了很久。
有時候一套舞蹈分好節課教動作,每周老師都要檢查我們是不是回去復習過教過的動作,如果沒有復習過,就會遭到狠批,于是學前系的學生每周出了練琴,還要練舞。
三樓大部分學前系的學生選擇在走廊里跳舞,四樓的學前系學生里柚子跳舞跳得好,很多動作都能記住,于是她當起了我們的老師,四樓的三個宿舍的女生都跟著她跳,十幾個女生排在一條走廊里練舞特別鬧騰,于是我們惹來了同住四樓英語系的女生的厭惡。
她們會找出各種理由試圖阻止我們,有些比較有禮貌的會說︰「同學,我們宿舍有人生病了需要休息當然傳說中這個生病的學生就一直沒有痊愈過。
有的會誠懇的說,「同學,我們過兩天要考試了,能不能讓我們安靜的復習?」
可是我想說,「我們每節課都要考試,能不能讓我們鬧騰得復習?」
態度惡劣一點的彪悍女生就會大聲罵︰「你們吵不吵啊,要跳去別的地兒跳去!」然後就听到一陣巨響的關門聲。
作為未來的幼兒園老師,我們做不出這種和潑婦對罵的事情,但是也需要維護我們的立場,我們不是故意和英語系過不去,我們也是為了自己的專業課。
有些善良的女生建議︰「要不我們換地方吧
可是能換到哪里呢,舞蹈房只有上課的時候給學前系用,其他時候都給了藝術系,難不成到操場上跳,丟人這種事情在自己人面前丟丟就算了,在大庭觀眾下,誰都不願意丟這個人。
于是就各退一步,我們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的時候在走廊上跳,人少的時候就把宿舍整理出空的地方,然後大家擠在一起跳。
畢業以後的我們早已忘了當初那幾套舞蹈是怎麼跳的,但是仍然會記得,當初大家擠在一起跳舞時鬧騰快樂的日子。
而我們在一天天的鬧騰中,迎來了在北京的第一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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