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季節,正是滿池荷花綻放之際,荷花池里,碧綠茂密的圓葉鋪天蓋地,無數朵高高擎起的荷花在晨風中搖曳身姿,宛如一個個婀娜多姿的少女翩翩起舞,煞是一番美景。請使用訪問本站。
池畔邊一座小巧玲瓏的亭台樓閣中傳出渺渺的琴音,琴聲一如既往的悠揚舒緩似流水行雲,,撫琴之人比那池中花更嬌美,一襲荷粉色繡著清雅高潔的蘭花衣裙包裹著窈窕的身姿,嬌艷而不失典雅。
不知何時,亭外又出現一絕世佳人,佳人執傘緩步而至,不想擾了撫琴人的雅興,于亭前止步,靜靜聆听從撫琴人指尖流淌開來的天籟之音。
一曲終了卻仍余音繞梁,亭外佳人不禁在心中驚贊撫琴人琴藝之精湛,收起手中畫著蝶戀花圖案的油紙傘,遞給身後隨行的小丫鬟,沒了傘的遮擋,清晨的陽光灑在佳人素顏的臉上,一雙美目不自覺的微眯起,步入亭內,對著撫琴之人微微側身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董蘭溪目光在行禮之人身上停留片刻,嘴角牽起淡淡的微笑,語氣溫和道︰「敏郡主無需多禮,請坐吧」,抬起一只縴手指向石桌邊的椅子,做出請坐的手勢,側目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宮女琪兒,琪兒立即會意,撤下石案上的七弦琴,擺上一套華貴精致的玉瓷茶具。
聞人筱敏在董蘭溪對面坐下,臉上亦帶著禮貌的微笑︰「素聞娘娘琴藝卓絕,今日一聞,果然無人能比」,這話出自同樣精通音律的聞人筱敏口中,自然不是阿諛奉承之言。
董蘭溪保持著嘴角的笑意,自謙道︰「郡主見笑了,本宮不過是附庸風雅而已」,說著眼楮做不經意的掃過聞人筱敏的臉,再向池中望去,滿池的荷花亭亭玉立,蜻蜓漫天飛舞,水中金鯉魚搖頭擺尾的暢游,盡顯一派生機盎然,倒是聞人筱敏,許是還在病中,臉色略顯蒼白,少了幾分生氣,卻絲毫不影響她的天生麗質,反而更襯得她猶如冰山上的雪蓮般,超凡月兌俗,這樣文弱的女子居然是武功高強的刺客,真是不可思議。
「古詩雲︰‘春游芳草地,夏賞綠荷池’,眼下正是賞荷的佳時良辰,本宮見此處荷花美不勝收,想著郡主這些日子身子抱恙,一直未出閨房,難免會有些郁悶,出來賞下美景豈不怡情悅性,也有益于病情改善,故此才相邀至此」董蘭溪語氣很輕緩,像是在與故友拉家常一樣,說話間,炭爐上的紫銅壺水燒開了,滋滋的冒著熱氣,董蘭溪捻起一塊錦帕裹住壺柄拎下紫銅壺,先是用燒開的水清洗了一遍茶具,再沿著玉質的茶壺口邊緣不急不緩的沖入滾燙的水,接著用第一沖茶水澆洗了茶杯,等到第二沖茶沖好之後,才將茶水斟入茶杯至八分滿,伸出右掌朝聞人筱敏做了個「請」的姿勢。
聞人筱敏神情淡然的听著董蘭溪的話,目光被董蘭溪一連優雅的動作牽引著,這樣溫柔嫻淑的董蘭溪,一點都不像傳聞中那個恃寵而驕的董貴妃,眼前這個韻味十足的女人,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流露出一種由內而外的高雅氣質,後宮中有這樣內外兼美的獨特女子,也難怪佳麗三千唯她獨寵。
聞人筱敏與董蘭溪素來無交集,董蘭溪今日卻突然邀請她賞花,聞人筱敏心下難免疑惑,本可以借有疾在身的理由婉拒董蘭溪的邀請,但想著明日便是她與南宮諾大婚之日,董蘭溪見她,定然是與她的婚事有關,董蘭溪又是南宮諾的養母,兩人之間的母子之情也非同一般,聞人筱敏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于此也不好拒絕董蘭溪的邀請。
董蘭溪以禮相待說著客套話,聞人筱敏自然也不能失禮,以三龍護鼎的姿勢端起茶杯,淡笑道︰「娘娘盛情相邀,筱敏榮幸之至,勞娘娘記掛,筱敏才不至于錯過如斯美景,筱敏在此以茶代酒謝過娘娘」。
董蘭溪嘴上道︰「郡主客氣了,都是自家人,切莫再提謝字」,心底卻漫生出一絲酸澀,不禁在心中黯然道︰「明日你便是他的妻子,而我是他的母妃,這一聲自家人倒也是名副其實,這一生我終究是與他有緣無份的」,臉上依舊維持著微笑,又道︰「諾兒與郡主的婚事如今是朝野上下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說娶了群主是諾兒的好福氣,不知郡主是否也是這麼認為的」。
董蘭溪突然話鋒一轉讓聞人筱敏微微一愣,不解其意,疑惑道︰「筱敏愚昧,竟不明白娘娘話里的意思」。
董蘭溪臉色微微一沉,思忖片刻,方道︰「郡主此番進京並不只為諾兒而來,如今卻這般費勁心思嫁給諾兒,真的只是為了和諾兒在一起麼?」。
董蘭溪進宮十二載,從一個小小的才人晉升到僅次于皇後之下的貴妃,一路的辛酸別人是看不見,看到的只是那些得之不易的表面風光,然而自己絞盡心機跟一堆女人爭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仗著那個男人的寵愛爬到這麼高的位份,只是為了保全那個曾經在梧桐樹下對她說會帶她一起飛出這個牢籠的人兒,雖然只是一句童言,董蘭溪卻曾經可笑的信以為真,幾度痴心幻想過那個小人兒長大成人後真的會兌現那句只是童言的諾言,直到那個人每次來給她請安都會跟她說著另一個女人的好,董蘭溪的幻想就真的徹底泯滅了。
聞人筱敏怔了一瞬,想不到董蘭溪竟然對她的事知道這麼多,看來南宮諾對她這位母妃倒真是推心置月復,想到這里,聞人筱敏心中竟有點酸酸的感覺,如實道︰「筱敏確實不只是為了諾而來,但是筱敏心甘情願嫁給諾,真心想跟諾在一起,不為別的,只為君心似我心」,自懂事起,便知道自己身負血海深仇,本該一心只為復仇而活,不為情愛所羈絆,奈何天意弄人,自己終究只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平凡女子,最終還是難逃情關。
‘君心似我心’幾字讓董蘭溪心中如被針尖刺過,臉上卻極力揚起優雅的笑容,徐徐道︰「諾兒能得郡主真心相待,是諾兒的福氣,本宮真心替他高興,諾兒心性純善,為人一向謙和敦厚,是難得的好男兒,只是這樣的男兒生在帝王之家卻是過于軟弱,稍有不慎便會吃大虧,或成為那些居心叵測之人的局中棋子,這是本宮一直以來所擔憂的,所幸今後有郡主這樣蘭質蕙心的賢內助在諾兒身邊,諾兒無異是如虎添翼,本宮也可以放心了」。
董蘭溪到底是在深宮中生存多年的人,一番話說得模稜兩可,明明是稱贊聞人筱敏的話,話中卻又暗指聞人筱敏對南宮諾別有居心,聞人筱敏怎麼可能听不出董蘭溪口中的居心叵測之人指的就是她,只是自己一向言辭簡練,不喜歡拐彎抹角這一套,況且自己該說的也已經說了,她董蘭溪愛怎麼看她,那是她的事,自己也沒必要向董蘭溪保證什麼,只要南宮諾信任她,那就夠了。
聞人筱敏只是禮貌性的向董蘭溪笑了笑,不再言語,抬眼望了下天色,正想與董蘭溪道別,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卻是瞬間微微蹙起了眉頭。
「原來母妃在此處賞荷呢,害我們往謹蘭宮撲了一趟空」,南宮諾被董婉卿挽著手兩人正往亭中走來,南宮諾話雖著對著董蘭溪說,眼楮卻看向回過頭來的聞人筱敏,沖聞人筱敏揚起笑臉,卻見聞人筱敏不悅的蹙起眉頭,無視她的笑容轉回頭去。
南宮諾自然知道是什麼原因惹得聞人筱敏不悅,側頭狠狠瞪了一眼非得拽著她走路的董婉卿,想將手抽回來,無奈董婉卿拽得緊緊,根本無法抽回,只能由她拽著走進亭中。
董蘭溪倒有點意外南宮諾的出現,對南宮諾溫柔一笑,道︰「諾兒最近都在忙著置辦婚事,怎麼今日有空來看本宮」。
南宮諾在聞人筱敏身邊坐下,對董蘭溪笑道︰「婚事都已經籌備妥當,就等著明日吉時一到行迎親拜堂之禮,忙了這些日子都沒來給母妃請安,正好卿妹妹想來瞧母妃,就陪她一起來了」,說完目光又落在聞人筱敏身上,見聞人筱敏低垂著眼眸,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南宮諾桌底下的手悄悄拉了拉聞人筱敏的裙擺,聞人筱敏睫毛微顫了一下,抬起眼眸,並沒有理會南宮諾,任由南宮諾去拉著,就是不去看南宮諾。
董婉卿挨著董蘭溪身邊坐下,抱著董蘭溪的胳膊撒嬌道︰「卿兒也好些日子沒來瞧姑姑了,很是想念姑姑」,眼角的余光卻偷偷的瞄著聞人筱敏,聞人筱敏的容貌確實比自己還要勝幾分,本以為這天下間的女人就數她姑姑董蘭溪最美的了,沒想到這聞人筱敏竟然一點都不比她姑姑差。
在她們幾個好姐妹當中,千兒是經常跟在南宮諾身邊的,所以南宮諾與聞人筱敏的事千兒知道的不少,千兒又是個藏不住話的人,當從千兒口中得知聞人筱敏就是刺殺南宮敖的刺客,董婉卿可沒少吃驚,想起前些日子工部柳侍郎之子橫死街頭,死狀慘不忍睹,凶手竟然是聞人筱敏,董婉卿心中不禁暗暗發毛,這樣貌美的女子,居然有一副蛇蠍心腸,殺人的手段更是這般殘忍,想到南宮諾對聞人筱敏的痴戀,董婉卿不免有些擔憂,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聞人筱敏這個女人,很明顯沒那麼簡單,南宮諾與她在一起只會有百害而無一益,南宮諾如果不是糊涂到了極點,就是被這個女人的美色所迷,才會想著娶這個女人進門,這無疑是引狼入室,想到這里,董婉卿對聞人筱敏的警戒之心又加深了幾分。
聞人筱敏是自幼習武的人,警覺性極高,早就發現了董婉卿異樣的眼光,雖然有點不自在,但也只能裝作沒看見,又見她們三人一副母子姑佷情深的樣子,自己一個外人在場,與她們的親疏之別明顯可見,不覺略感幾分尷尬,于是以身子不適的理由起身告辭。
南宮諾望著聞人筱敏離去的身影,心中涌上一種失落感,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居然連一句話都沒說上,想想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對董蘭溪道︰「母妃與卿妹妹先聊著,我去去就回」說完起身追著聞人筱敏去。
聞人筱敏放慢了腳步,偏頭看著一路小跑追上她的南宮諾,疑惑道︰「你跟過來做什麼?」。
南宮諾可能是因為小跑過來的原因,氣息有些微喘,語氣抱怨道︰「我倒想問你,怎麼我一來你就要走了呢?」。
聞人筱敏眼楮看向前方,語氣淡淡道︰「你們一家子敘情,我一個外人跟著瞎摻和什麼?」。
南宮諾似乎听出了點什麼意味,立刻笑道︰「敏兒才不是外人」,聞人筱敏只輕輕撅了下小嘴,並不回應南宮諾的話。
南宮諾目光一直流連在聞人筱敏臉上,自然沒錯過聞人筱敏撅嘴的表情,不由看得有些痴呆,一不留神,竟被石子絆了一跤,身子向前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剛剛穩住身子,只听身後「嗤」的一聲輕笑,南宮諾回頭一看,聞人筱敏唇邊勾著濃濃的笑意,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她身邊的小丫頭也低著頭掩笑,南宮諾不由大是窘迫,臉一下子滾燙起來,側過臉干咳兩聲,掩飾自己的窘態,展開扇子輕搖起來,試圖將臉上的熱度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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