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不說話我越氣，越氣就越急，下手一下比一下重，林雪藝怎麼拉都拉不住。我打累了，站著歇一會，他還是抱著個腦袋一言不發，像是課本插圖里面受盡地主虐待的長工。我一看他這副樣子，眼淚刷地就下來，一哭，更覺委屈，手里的勁更大，又劈頭蓋臉一頓打。
趙陽大概是被打急了也被打疼了，突然抱著腦袋很大聲地喊起來，他說我餓啊，小暖，我太餓了，所以才會偷著拿的，我不騙你小暖，我真的餓。
我的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半天落不下去，眼淚倒是一滴比一滴落得重落得狠。趙陽見我半天沒反應，瑟著脖子抬起臉來看了我一眼，這一看，他比之前更慌更急，也顧不得什麼，馬上站起來給我擦眼淚。他說小暖你看你看，好好的又哭什麼，別哭，小暖，小暖，別哭了。
我一把推開他，又拿鞋底子往他背上拍，哭著亂罵︰你餓不好跟我說的？你跟我說了，我能餓著你？你偷著拿偷著吃，讓人家怎麼想？！
他說小暖，我怕你趕我走，我怕你趕我走。我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我怕你趕我走啊！
然後我就住了手，一坐在地上，捂住臉就開始哭。趙陽猶豫了一下，走過來抱我，用他髒極了的手胡亂就給我抹眼淚。他說你看你看，又哭，別哭了，小暖，我以後不偷吃了，我一定不偷吃了，我發誓，我發誓好不好，小暖，如果我再偷吃，就讓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好不好。我不偷吃了，小暖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又抬手打他，罵他，青天白日的你瞎起什麼誓。
他很認真地說︰小暖，現在是晚上，沒有青天白日。
我蹬著腳就踹過去︰你還好意思跟我挑刺？！
他一把抓住我的腳，奪了捏在我手里的鞋子就給我穿上。他說小暖，你看你這麼屁點大小孩，看上去文文氣氣乖乖巧巧的，怎麼打起人來這麼狠，我全身骨頭都差點被你敲碎掉。
我說呸，你就是欠打，打你幾頓就老實了！
我哭了好一會才歇下來，一抬臉，看見林雪藝還站在那里，擰著眉頭撅著眼，擺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我沒好氣就戳過去罵，看什麼看，沒見過撒潑打滾哭鼻子的啊？她說你這樣的還真沒見過，打麼要打的，還往死里打，心疼麼又要心疼的，還是往死里心疼，你說你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麼？我站起身拍拍上的灰塵就準備往外走，我說呸，心疼他，我要是心疼他，那才真叫吃飽了撐的沒事干！走，回去！別理他！
趙陽瑟瑟地跟在後面，像是個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遺棄了的小孩，一步都不肯落後。快走到自行車棚出口的時候，我猛地停住腳步，回身去狠狠瞪他一眼。我本來想警告他以後要是再敢不經我同意就搞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動作，我非抽死他不可。
但我話沒出口，他就被我瞪慌了，大概以為我又要打他，抬腿就往旁邊閃，他這一閃，就闖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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